顾景云探头往瓶子里看了一眼,然后便在众人的注目下掏出了一卷的银票。
春花和红桃愕然。
顾景云一惊后便是一笑,“他倒是友爱兄长。”
春花脸色惨白,她虽然来梧桐苑伺候,却是方氏的人,她母亲是方氏的陪嫁丫头,她们自然也是依附方氏而活。
顾乐康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方氏脸上抽了一巴掌。
顾景云将银票压在桌上,对红桃笑道:“你去把四爷请来,就说我有话与他说。”
春花一凛,上前行礼道:“三爷,这个时间四爷一向在小书房里念书,奴婢对那里熟,不如让奴婢去吧。”
顾景云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对红桃点头道:“你去吧,给你两刻钟,两刻钟之后不论你能不能请到人都必须回到梧桐苑,不然便以偷奸耍滑罪论处,嗯,迟了十息便打一板。”
又指了春花对站在门口候着的四个丫头道:“把她拉下去打二十嘴巴,送去给教你们规矩的嬷嬷再教一遍,最起码得让她知道何为主子,何为听令。”
春花脸色惨白,“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你要是敢嚎一声吵到了爷的耳朵,那便多加二十嘴巴。”
春花喊冤辩解的声音便堵在喉间,四个二等丫头不敢怠慢,上前拉了春花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夹板“啪啪”的声音和春花嘤嘤的哭泣声。
黎宝璐站在窗前围观了一下,转身和顾景云咋舌道:“他们大宅门的人真会玩,打巴掌原来不是用手打,而是用夹板打的。”
才打了五下,春花的嘴角就见血了,看来一个月内她是不能出现在他们跟前了。
顾景云冷哼一声,他并不介意顾府的人在他身边安插探子,但至少这个探子不能太蠢。
像红桃多好,他和宝璐吩咐下的事她都能办好,他并不介意她给姜氏传消息,他和宝璐在这顾府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贴身伺候的几人也不过比别人消息更灵通些罢了。
这些也都是他们不介意顾府的人看到的,不愿意让他们看到的,即便他们费尽心思也得不到。
春花这边才被打脸,顾府的几个主子就都知道了。
唐氏是叹息一声,她是不愿意再招惹顾景云了,当年她插手秦文茵被休一事,到现在都被侯爷老夫人记着,明明她是为了顾家上下的安危,却好像她做了什么恶事一样。
这次顾景云上门认亲也是,一府三个儿媳都在马车上,甚至方氏还是当事人,出了事却只怪她。
所有人都觉得她没拦住顾景云和平国公世子交谈让顾府丢了大脸。
哼,这明明是三房的错,若不是顾怀瑾和方氏不知羞耻婚前苟合,留下顾乐康这么一个铁打的证据,他们何至于如此被动?
遮羞布被扯开,方氏只吐了一口血没事了,凭什么她就要承担所有的责任?
每次碰上秦家都没好事,顾景云说是姓顾,但他心明显是向着秦家,他们想要斗便去斗吧,反正她是不管了,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侯爷老夫人顶着,她一个世子夫人操什么心?
姜氏则是冷笑一声,觉得方氏可真蠢,不仅人品不好,智商也堪忧,老夫人都把安排丫鬟的差使交给她来做了,却还只是选出一个蠢货来。
顾老夫人却只是滑动了两下佛珠,问魏嬷嬷,“老三媳妇安排进去的另俩人怎么样了?”
“很老实。”
“我们的人呢?”
“依照老夫人的吩咐,她们现在只用心伺候三爷。”
顾老夫人微微闭上眼睛,慢慢的滑动佛珠道:“现在我们就等着看他们何时收服下人了。自他回来,我这心就总也不安,当年怀瑾他们做的事太混账,却又不够心狠,后患无穷啊。”
“老夫人,春花毕竟是三夫人送过去的丫头,不管三爷认不认,三夫人都是他继母,他这样也算不孝,且只因一句话便这样伤人,春花那丫头一个月内是不能出来见人了,这性子也太过狠毒了些。”魏嬷嬷看着老夫人的脸色道:“三爷是在琼州那等穷山恶水的地方长大,性子左些也正常,但现既回到了京城,老夫人还是该教教他才是。”
顾老夫人摸着佛珠沉默半响,最后缓缓点头道:“也好,让我看看他对顾府的恶意到底有多深。”
“那奴婢亲自去走一趟?还是让三夫人……”
顾老夫人叹息一声,“方氏现在哪还有这心思,乐康悄悄的给顾景云送钱,只怕要伤透她的心了。”
魏嬷嬷沉默。
顾老夫人睁开眼睛,满是忧虑的道:“因有怀瑾的例子在,自乐康显出读书天分后我和侯爷便一味教他清正,以正立自身,以免他像他父亲一样,谁知矫枉过正,这孩子……”
“那奴婢亲自去一趟?”
顾老夫人缓缓点头,魏嬷嬷便装了几样点心往梧桐苑去。
方氏的确是在伤心,得知她儿子竟然把自己的私房全送给了顾景云,方氏差点哭死在床上,她本来就被人诟病,但只要咬紧了顾乐康就是早产,外人拿不到证据也只能私下传些流言。
但顾乐康这样变相的与顾景云道歉认错,却是把她推到风口浪尖,更是往她心窝里插了一刀。
难道当年她没办法避免这种尴尬吗?
只要一碗药下去就什么都解决了,她和顾怀瑾都年轻,以后再要孩子就是。
但她爱他呀,爱这个孩子,所以不顾父母兄长的反对生下他,到头来他却这样伤她。
方氏觉得肝肠都断了。
而此时,顾乐康正局促的坐在顾景云的对面,呆呆的看着他。
其实顾景云并不怎么像顾怀瑾,若是不点破他们的关系,俩人走在一起时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是父子,但只要点明,照着顾怀瑾的模样在顾景云脸上寻找还是能找到一些相像之处的。
黎宝璐给顾乐康倒了一杯茶,笑道:“我们这儿没有好茶叶,叔叔将就些用吧。”
顾乐康站起来接过,面色潮红的道:“我那里有今春送来的早茶,还剩下不少,回头我让人给,给三哥送来。”
说到后面,顾乐康声音微低。
黎宝璐看了顾景云一眼,点头笑道:“那就多谢四叔了。”
顾乐康见她接受,紧张的情绪也稍解,腼腆的朝他笑笑便继续坐下。
顾景云见他们说完话了便将银票推给顾乐康,道:“以后别做这样的事了,我并不需要你的钱。”
顾乐康涨红了脸,急切的解释道:“你,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是想你出门应酬,招待朋友都需要花钱,所以……”
“那也还有顾府呢,”顾景云意味深长的笑道:“我是顾家的儿孙,难道我的花销顾府不包吗?”
顾乐康一呆,“自然是包的,但也有规矩,我们爷们每个月的月钱是五十两,我娘她们少点,一月二十两,大嫂她们都是一个月十两,你们夫妻俩合起来一个月也才六十两,哪里够用?”
黎宝璐咋舌,他们在琼州时一家五口一年的花销也就百两左右,在这里也就人家两个月的月钱啊。
这么奢靡,真的不是贪官吗?
顾景云依然将银票推回去给他,笑道:“你放心,或许之前家里人没想到,但明天祖父和祖母应该会给我一笔钱自用。”
顾乐康将手缩着,依然不愿意把钱拿回去。
顾景云渐渐有些不耐烦,道:“去年我见你,只觉得你既蠢又骄傲自负,可今日再看,我倒宁愿你不要丢掉那些可笑的骄傲。”
“你觉得你是奸生子便比别人低一等?”
顾乐康涨红了脸,拳头紧握,满眼通红的瞪着顾景云。
“别瞪我,”顾景云淡淡的道:“这是你在用行动表明的,并非我如此认为。”
顾景云冷笑,“虽然我对他们婚前通奸很是不耻,但那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是能选择投生的父母,还是能选投生的时间?”
顾乐康愤恨的目光一怔,愣愣的看着天生与他敌对的兄长。
虽然依然不喜顾乐康,顾景云还是道:“把钱拿回去吧,这事不与你相干,你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
顾乐康眼睛通红,泪珠就忍不住一串一串的落下,他伸手抹着眼泪道:“怎么会不相干?我是他们的儿子!”
顾景云冷哼一声,将银票扔进他怀里,冷笑道:“你硬要把事情揽在身上我也不拦着,只要你别总在我眼前晃就行。”
顾乐康抹干眼泪问道:“你要报复父亲和我母亲吗?”
黎宝璐瞥了一眼窗外竖长耳朵偷听的红桃等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顾景云嗤笑一声,“我报复他们干什么?早十几年前的事了,我母亲现在过得也不错,只要你父亲母亲不害我,我自然也不会去与他们作对。”
顾乐康虽然不全信,却也松了一口气。
顾景云就微微倾身,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为什么?”
“为了属于我的家产呀,”顾景云压低了声音冷然道:“我是嫡长子,顾家三房的家业七成该有我来继承。”
顾乐康立即道:“我不跟你争,你全都拿去吧。我母亲的嫁妆不少,我也有一些私产,以后也会出仕,不会少钱的。”
顾景云冷笑,“你愿意,但你娘一定不会愿意,不,甚至连父亲都不会愿意。”
“不会的,”顾乐康安慰他,“你也是父亲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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