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新妇进门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宅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从昨天的热闹欢欣,骤然变得压抑起来。冉家的那几位小姐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连门都不敢出了。
而栾静宜和冉修辰两个人也只在自己住在院子里呆着,饭菜都是吩咐人端去了他房间,对于冉家的其他人,虽然是同住在一个宅子里,却是连见也不见。
冉家的老爷子和老夫人虽然既着急又对他们这种行为有些不满,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和几个孙女给新娘子难堪在先。
冉老爷子只好无奈地道:“算了,我看修辰心里对我们成见太大,这辈子大约都不可能再跟我们亲近起来了,我们也不必强求了。他如今成了亲,总算是万幸,将来能生下几个孩子,我们冉府有了后,也就不必再奢求其他的了。”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只希望他别像他父亲一样,胎胎都是女儿,多生些男孩儿,好为冉家开枝散叶。
冉老夫人点了点头,“希望能早点听到好消息吧。”
冉修辰难得清闲,这两日栾静宜一直在整理自己带过来的箱笼,而冉修辰则在一旁陪着。
“这个放这里好看吗?”栾静宜将一个玉雕莲花的摆件放在书桌上。只见那碧玉雕成的荷叶、白玉雕出的片片莲花瓣,在阳光的照射下散着淡淡的清辉。
冉修辰笑着点了点头,“好看。”
“还是放这个仙鹤的更好一些?”栾静宜手里拿着另外一件玉雕仙鹤的摆件,犹豫不定。
冉修辰只淡笑看着,他并不在意书桌上究竟放什么摆件,可他喜欢看静宜为他们的新房悉心布置的样子。窗边的榻上,她随手搁下的未看完的书,梳妆台上她的胭脂水粉,珠钗首饰,从箱子里刚拿出来的团扇……
原本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的地方,却渐渐多了她留下的痕迹,这才有了两个人一起过日子的样子。
栾静宜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瞬间抬头看向坐在那里的冉修辰,正看到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在专注地盯着自己看,顿时很有些不好意思,又忙低下头去。
冉修辰见她如此,嘴角的笑意便更明显了些,都已经是入过洞房了夫妻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是想说,书房里大约还要再添一个书架。”自己还有很多书都没带过来,估计到时候会放不下。
“早就已经去订了,师傅正在做,估计也快完工看了,等过两天我去问问。”
原来他早就已经想到了,栾静宜笑了笑,“也不急,我那宅子说好了是赁到今年年底的,先在那里放着也没事。”
他们夫妻两个,在自己的院子里温馨甜蜜的,那厢里,冉夫人则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憋闷气。
自己这个冉夫人做得也太窝囊了,冉府唯一的儿子不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的也就罢了,可自己到底是他的嫡母,可他从小到大对自己不见半点恭敬。如今娶了个媳妇,也跟他一样,不将自己这个嫡母放在眼睛里。这事儿,要换了其他人家的儿媳,莫说是顶撞了,就连多吭一声都不敢的,她竟然还大张旗鼓地告到老夫人那里去了。怎么?女状元就了不起了?嫁作人家儿媳之后,就该有一个儿媳的样子,哪里有她这样的。
更让她伤心的是,瞧瞧那栾静宜,冉修辰多护着她,就因为她受了这么点委屈,就要对冉家所有人下逐客令。而自己的丈夫呢,这两天就尽顾着去会他的那些生意场上的朋友去了,明知道自己的心里不舒服,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冉夫人生闷气一直到了晚上,冉老爷这才从外面回来了,浑身的酒气,一看就是跟他那些生意场的朋友去喝酒去了。
忍耐着一肚子的气,冉夫人扶着他坐到了床上,吩咐侍女去煮醒酒茶来。
看着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的自己的丈夫,冉夫人忍不住抱怨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出去喝酒。”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丈夫也是憋了一肚子的不满,不过因为要跟那些人一起出去喝酒,所以忍着没说罢了。
此时听得冉夫人这样抱怨,便是豁然睁开了眼睛,瞪着她道:“你还敢说,你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刁难刚进门的儿媳也就罢了,那你别做得这样过分啊。你知不知道,修辰他是在吏部做事的,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对他的名声又有何等的影响?”
“修辰,修辰,你就只记得你的儿子。是,我是生不出儿子来,可这是我的错吗?是我能决定的吗?我不也精挑细选地给你纳了好几房妾室吗?你们把修辰带回冉家养着的时候,我不也养了吗?哪家的婆婆不会给刚进门的媳妇立规矩?怎么我就不行?我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凭什么都得让我生生受着啊?”
“立规矩?你那是立规矩吗?你就差上去动手打新媳妇的脸了。在来京之前,母亲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可是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竟然暗地里憋了这么一出。”
当年晚上,几乎整个宅子里的人都知道冉老爷和冉夫人大吵了一架,不过第二天也没有人提起,冉修辰和栾静宜两个也只当是不知道。
到了回门那日,栾静宜和冉修辰一早就乘了马车,往栾静宜以前住的宅子去了。
以前一整年也见不到一次面的时候,却还不觉得,如今见得自己的女儿以别人家妻子的身份回门来,栾夫人心头反而是一酸。
这个女儿是她生的所有孩子里最出色的,可也是在她身边呆得时间最少的。还不满十岁就被送去了衡华苑读书,那个时候还是个小丫头呢,一年到头,能回家呆着的时间,也是寥寥无几。好不容易盼到她从衡华苑顺利结业了,还没在自己身边呆上多久,就又一个人偷偷跑来大顺,男扮女装参加科考。
一直到如今嫁人为妻,凑起来算,这些年来,自己跟这个女儿相处的时间能有一年吗?只怕也是没有的吧。可就是这样,她竟也已经嫁人了。自己这个做母亲的,都没能好好地教教她。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女婿总算是让人满意的,哪儿哪儿都无可挑剔。
栾静宜和冉修辰夫妻两个先是给栾老爷和栾夫人行了礼,只有冉修辰又是将带来的见面礼送给了冉家来的这些亲人,这场面很是和乐融融,比栾静宜见冉家的时候自是要温馨许多。
栾静宜的哥哥对冉修辰说了些以后要好好照顾我妹妹的话,也就拉着冉修辰一起喝酒去了。待他们离开之后,栾家的那些女眷们则好奇地拉着栾静宜追问,比如新郎官对她怎么样,婆家的人如何之类的,自是少不了打趣栾静宜这个新娘子一两句的。
只把栾静宜问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栾静宜的表妹见状便是笑着道:“真是难得,原来表姐也有这样脸红的时候。”栾静宜的性子向来是有些不拘小节的,每每都是她主动跟姐妹们调侃玩笑,把人家说得脸红。倒是从来没见她有过害羞的样子,碰到如此机会,其他人自是不愿放过,都是好一番打趣栾静宜。
待看她们笑闹得差不多了,栾夫人才将自己的女儿单独叫了去。
“冉家的人到底对你如何?你跟娘说实话。”她才不信自己女儿说的那些应付的话。
“其他人对我都挺好的,就是那冉夫人……”
“她给你使绊子了?”冉夫人顿时紧张道。
栾静宜点了点头,“不过您也别担心,您女儿我也不是那种吃亏的人,哪里会任由她欺负。”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细细跟我说说。”栾夫人又下意识跟自己的女儿坐得更近了些。
栾静宜也没瞒着,将自己新婚头天发生的事情都跟自己的母亲说了。
栾夫人听了之后自是气恼不已,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竟被人这么轻怠,她恨不得立时去找那冉家夫人算账去。
“您何必生气,我不也没叫她好受吗?昨天她还和冉老爷两个大吵了一架呢。”
栾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女儿的确不是那种吃亏不吭声的性子。可旋即又担心起来,“你以后还是收敛一点,怎么说她也是冉府的正头夫人。”自己女儿到底是嫁过去做儿媳妇的。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她若是真心待我,我自也会真心待她,可她一上来就给我弄了个下马威,存心叫我难堪,我又何必跟她多作什么牵扯。我知道母亲担心我,可冉家的情况,我之前也已经跟您说过了,以后我们和冉家那边也不会有更多的来往了,何必委屈自己,去跟那冉夫人虚与委蛇。幸好她不是修辰的亲娘,若我果真遇到了这样的婆婆,那我岂不是太惨了。”幸好这个婆婆,是可以忽视不管的。
栾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向来是心里有主意的,也不再多劝,只道:“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但也别太过分了,到底你们也还算是冉家人。这冉家就修辰一个男丁,他早晚也是要接管冉家的,你们也不好跟那边闹得太僵。”
见自己的女儿不置可否,栾夫人轻叹了一口气,也就作罢了,转而问起她和冉修辰事情来。
“修辰对你好不好?”
栾静宜闻言不由失笑,“母亲,你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这口气好像是真的问没见过面的新姑爷一般?”当初父亲和母亲留在大顺,陪着自己过年,呆了那么久,跟冉修辰也已经足够熟悉了。
栾夫人见状也是笑了,“也是,修辰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和你父亲都很清楚,他不会对你不好的,只是做娘的,难免要多问两句的。”
“母亲放心,冉大人……”习惯了唤他冉大人,只好连忙又开口,“修辰他对我很好。”
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从她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其实栾夫人也知道自己这话是没有必要问的。
“你们能办了婚礼,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了,我还一直担心,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公开已经成亲了的这件事。我和你父亲还商量着,给你写封信来,问一问,结果我们的信还没写,你的信就先送过来了。”
“也是机缘巧合,没打算这么早公开的。”栾静宜一直觉得时机还没到,幸好消息传开之后,也没发生她一直担心的事情。
“这也算是上天注定的吧。”栾夫人道。
可天底下并没有那多的机缘,也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江松鹤打开冉修辰送来的谢礼,笑着喃喃道:“这冉大人还真有诚意,下了血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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