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爵 第五十三章 辩论

    杰明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对于苏瑶的回答，他显然不太满意，但又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觉得不过是一两个月没见，这位艾伦小姐就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她的身上没有了以前那种刁蛮和颓废，反而多了一种淡定而又沉稳的气质。

    杰明此时对眼前的艾伦小姐充满了好奇，他怎么也想不通，是什么能让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女孩快速地长大成人。

    苏瑶被他的眼光审视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板起脸来冲杰明抗议道：“威廉斯先生，您是帝国最尊贵的公子，难道不觉得这样的目光会让一位女士感到难堪吗？”

    “哦，对不起，艾伦小姐，对于你的变化，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杰明有些慌乱地致歉着，他自己的心里也觉得非常奇怪，在现在的艾伦小姐面前，自己都有一些心虚了，和以前相比，两个人的角色仿佛已经发生了对调，好像自己正在纠缠她一样。

    杰明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些期期艾艾地说道：“嗯……那个，艾伦，自从你穿男装至今，已经有十几年了吧，我也有很多年没见过你本来的样子了，听皇祖父说，改变你相貌的是一种神奇的魔法，艾伦，你现在可以施展这种魔法，让我看看你女装的样子吗？”

    苏瑶心中一惊，这个皇帝陛下，好像是唯恐天下不乱，连这种秘密都告诉了杰明公子，皇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苏瑶有些为难了，一位皇族公子，提出想要看一看未来妻子的本来面目，这实在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她也没有理由拒绝，只是这样一来，只怕会暴露出自己身份的秘密。

    苏瑶正在犹豫不定，两人同时感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轻轻地敲了敲车窗，低声地禀告道：“两位尊贵的少爷，我们已经到达北郊了。”

    苏瑶长长地吁了口气，杰明却好像无比的郁闷，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提出这个要求，错失了这次良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真正的艾伦小姐，听皇祖父说，她现在已经出落得美如天仙了。

    苏瑶不理杰明这些复杂的小心思，她冲杰明一笑，得意地说道：“听见了吗，威廉斯先生，烽火台已经到了，人常说不到烽火非好汉，我们还是快点下车吧！”

    说完不等杰明答应，苏瑶已经拉开车帘，麻利地跳了下来。

    下车后苏瑶才发现，马车此时已经停在了一片广阔的旷野上，帝都逍遥城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前方不远处群山连绵，青黑色的城墙如一条长龙般在崇山峻岭间蜿蜒盘旋，城墙间高大的烽火台仿佛是长龙身上的一个个节点。

    杰明摇头叹了口气，只好在车夫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后面的侍卫此时也追了上来，他们提前在烽火台四周侦察了一番，然后才示意两位公子可以登台游览了。

    侍卫们远远地在四周巡弋着，苏瑶和杰明结伴向烽火台走去。

    逍遥城北方漫长的城墙被称为风鸣大陆上最伟大的奇迹之一，它同巍峨的光明神殿总坛和光明神塔一样，被神学家们称为是神灵创下的神迹，但帝国皇室的史学家们却又持不同的意见，根据史料记载，这道古老而坚固的城墙建于一千年前，是由浩月帝国的创始人威廉斯大帝亲自督促建造，据说是为了阻挡极北之地魔族的入侵。

    神学家和史学家的争执当然只会在民间流传，真相到底如何，至今仍然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对于光明信徒们对烽火城墙的朝拜，帝国皇室一直都保持沉默，帝国军方在烽火台上练兵，神殿也只好视而不见，大家都知道，在这种事情上较真，只会引起帝国的****，而这种****，绝对不符合神殿与帝国的根本利益。

    登上烽火台，杰明公子已经累得气喘如牛，而苏瑶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杰明再一次对艾伦小姐刮目相看，看来传说中的斗气武士，多半不是虚言。

    两人站在高耸的烽火台上，极目向远方眺望，南方的逍遥城仿佛成了一幅浓缩的图画，琼楼玉宇星罗棋布，一条条街道纵横交错，把整个逍遥城分割成几个明显的片区，大街上行人如蝼蚁般奔波往返，使人产生一种俯视众生的感慨。

    而在身边的不远处，群山叠翠，绿树成荫，山野间清凉的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让人顿时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杰明在苏瑶身边禁不住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看吧，艾伦，这就是我们正在生活的世界，它是不是突然美好了很多呢？看到这些，我就会觉得，世间的一切功名利禄，瞬间都变得轻如浮云，只有这样自由自在的心灵，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说完，他满含期待地望着苏瑶，仿佛是一个刚刚完成发言的孩子，正在等待老师的肯定和表扬。

    哪知苏瑶却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才轻轻地点头道：“威廉斯先生心境恬淡澹泊，实在让人羡慕啊！”

    “羡慕？”杰明瞪大了眼睛，惊奇地问道：“为什么要羡慕我呢？其实每个人都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啊，只要肯抛弃世俗中的种种牵绊，远离那些俗不可耐的勾心斗角，每个人都可以获得心灵的自由！”

    苏瑶哑然失笑，按照书上的说法，这位可爱的杰明公子，好像是一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完美主义者，苏瑶不想与他争辩，她不想用自己那套残酷的生存理论去破坏他那份对于世界的美好认知。

    看着苏瑶笑而不语，杰明却像个孩子般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嘿，艾伦小姐，你是在嘲笑我吗？如果你是在嘲笑我，那不妨说说你的高见，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辩论了，就连皇宫里的哲学家凯恩先生，都不能辩倒我呢！”

    苏瑶经不起他的纠缠，只好苦笑着说道：“好吧，杰明先生，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事实上我根本不懂什么哲学，但我知道，每个人都非常向往心灵的自由，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根本无法实现，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要靠力量来维持的，其中就包括自由！”

    “用力量来维持自由？这是什么古怪的论调？”杰明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注视着苏瑶极力地反驳道：“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自由是自己的心灵决定的，只要能够远离那些俗不可耐的生活方式，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而你所谓的力量维持自由，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庸碌寻找借口罢了！”

    “呵呵！”苏瑶此时终于发出一声真正的嘲笑，她决定要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好好地教育一下眼前这位天真的皇族公子。

    “尊贵的威廉斯先生，您是一位皇族，是天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您从小到大衣食无忧，而且从未受过什么挫折，所以便会想当然的以为，人人都要像你一样高尚，但你有没有了解过那些平民都是如何生活的？”

    苏瑶看着杰明惊讶的样子，继续嘲讽道：“您天天锦衣玉食，每次出门都有卫队保护，当然可以远离俗不可耐的生活，但是你了解过山里的平民吗？你了解过城里的商贩吗？别的不说，你了解我们身边那些巡逻的士兵吗？他们庸碌一生，也不过是只得温饱而已，你难道还要指责他们生活得不够优雅吗？”

    杰明望着远方逍遥城里如蝼蚁般的人流，陷入了一种漫长的思考，苏瑶的话语虽然有些尖刻，却让他有了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或许自己的确太天真了，在皇宫里同哲学家们辩论的时候，有谁敢用这种语气嘲笑自己，又有谁敢这样直白地反驳自己的观点呢？

    苏瑶看着他那有些失落的样子，突然觉得后悔起来，自己何必要跟他说这些呢，让他的心里保留着那种纯粹不是更好吗？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安慰杰明道：“威廉斯先生，我只是表明自己的观点，并没有要驳倒你的意思，看到这大好河山，我马上就想到了强大的力量，只有力量，才可以保护眼前的一切！”

    杰明的思绪马上又被拉了回来：“艾伦，我觉得你一定是位阴谋论者，我们的这个世界安定而祥和，战争在十几年前早已结束，现在各国之间友好往来，哪里像你说的这样处处危机呢？我觉得你们很多人都想得太多了！”

    对于他的固执，苏瑶只好再次选择了沉默，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世界的认知，这基本上都与自己生活的环境有关，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到另一个人身上，实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经过了一番没有结果的争论，两人都变得意兴阑珊，在苏瑶的提议下，两人转身下山，沿原路向马车走去。

    坐在马车里，杰明似乎一直都在思考，苏瑶闭上眼睛，再次开始闭目养神，突然杰明一拍脑袋，兴奋地对苏瑶低声道：“艾伦，我险些忘记了，你答应要让我看看本来面目的，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你快点施展魔法变回女孩的样子吧，我现在对你越来越好奇了，你是一位武士，又像一位哲学家，如果还是一位美女的话，那简直就要媲美光明女神了！”

    苏瑶顿时一阵头大，他怎么又突然想起这个，苏瑶艰难地犹豫着，最后她决定答应杰明，因为她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况且杰明说他已经十几年没见过真正的艾伦了，现在即使见到苏瑶的样子，也未必会怀疑她的身份。

    苏瑶举起右手，准备开始吟唱魔法。

    杰明瞪大了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她，他此时非常的激动，这位被皇祖父夸得世间仅有的绝代美女，这位传说中最年轻的斗气武士，这位满肚子都是新鲜理论的哲学大家，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真实面貌呢？

    就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两人同时感到马车再一次停了下来，耳边又一次响起了车夫轻轻敲窗的声音。

    即使杰明公子是位极有修养的绅士，此时也禁不住想要大发雷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