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叹了口气,道:“我有什么好高兴的?这种事越少越好。百姓庆祝蒲师文被收押,只能说明朝廷和泉州的官吏历年来严重失职!大宋将泉州放手交给蒲家几十年,只顾收税,却造成今日蒲家独霸泉州的局面,如果不是有我在,谁管得动蒲寿庚?我现在做的只是第一步,以后还有很多事要慢慢处理,所以我才要来这一趟。”
八八罕道:“你的手段比大汗还要狠,大汗是不太管这些事的,在大汗看来,这些都是小事。”
程越毫不客气地道:“这就是大汗马虎的地方。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任由蒲寿庚这种人坐大,你能控制他的时候他老实得很,等有一天你力量虚弱了,这种人迟早生变!”
阔阔伦、八八罕和完泽听到程越批评忽必烈,都没有生气,不知不觉间,程越在她们的心目中,已隐隐可以与忽必烈相提并论,差不多是世上唯一一个可以批评忽必烈的人。
阔阔伦不想用这些事再去烦程越,娇笑道:“明天我们去的小岛有趣么?有什么好玩的?”
程越的眼神立即变得兴致勃勃,笑道:“那是个我精选出来的地方,岛不太大,远离航道,风光秀丽,而且有一口涌泉。之前岛上只偶尔有一队驻军登岛防备海盗,如今海盗已不见踪影,我已经下令不得再派人登岛。我们这次去,海岛周围十里之内不许靠近,我们可以放心地好好玩。最棒的是,岛南侧有一片很漂亮的沙滩,我已经派人在那里搭起帐篷,到时候可以带你们去游泳和赶海。我会潜水,能钻到几丈深的海底为你们捞些海鲜来吃。咱们不急着回来,在岛上住几天再走,让你们玩个够!”
众女高兴得直拍手,阔阔伦和八八罕尤其兴奋。她们很可能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能到海岛去玩乐,倍感珍惜。
程越在泉州翻江倒海。同时间的荆州城,廉希宪也打算收网。
在马敬的配合下,再加上廉希宪布在荆州城的耳目,一个个人证被悄悄“请”进平章府。
这些人以在荆襄两地颇有地位的官绅士族为主。见到廉希宪后,大部分立即就招供,将约苏穆尔与他们的勾当原原本本地交待出来。
也有个别死硬不肯讲的,以为约苏穆尔是阿合马的心腹,廉希宪没办法把约苏穆尔怎么样。此时。廉希宪只要拿出程越的书信摆在他们面前,这几个人马上就招了。
别人还不要紧,这位镇南王可是杀人如麻!别说约苏穆尔,就算阿合马本人,镇南王也不在乎。他们若是胆敢不招,惹得镇南王生气,他们有几颗脑袋够掉的?镇南王出手,约苏穆尔必死无疑!
十几日间,廉希宪顺利取得许多证据,人证物证大致已经齐全。至于约苏穆尔从民间巧取豪夺的事情。更是好查,证据遍地都是,就看廉希宪什么时候能公开收诉状。
这一天,廉希宪召集手下,特地让赵定应暂时坐了首席,马敬坐在最末,商量处置约苏穆尔一事。廉希宪有兄弟十人,都有才干,尽数在座,还有他主要的幕僚商挺、赵良弼等人。
廉希宪道:“我昨日与赵先生商量。约苏穆尔作恶多端,人证物证俱在,可以动手捉拿了,你们以为呢?”
廉希宪其中一个弟弟廉希贡接口道:“大哥说的甚是。我也觉得应该马上动手,迟则生变,恐怕会走漏消息。”
商挺道:“大人仅凭王爷一封书信,便捉拿湖广行省另一位平章政事,大汗会不会不高兴?我以为,不如上报朝廷。请大汗下旨,大人才能避开谗言。”
赵定应道:“商夫子不然。只要大人收集约苏穆尔的罪状,就一定会受到谗言诋毁,不过多少而已。上奏朝廷,必定打草惊蛇,王爷不在朝中,没人能压制住阿合马,到最后只会不了了之。如此一来,大人非但无法为民除害,反而会因此得罪到阿合马,还与约苏穆尔公然敌对,对大人又有什么好处?大人捉拿约苏穆尔,递解进大都,到时自有王爷为大人撑腰,在大汗面前据理力争,又有什么人可以陷害大人呢?”
商挺担忧地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但我担心的是大人自此被归入王爷一党。大都已有传言,张弘范、吕文焕、奥鲁赤等人因与王爷过从甚密,还学王爷剪了短发,虽然大汗对他们信任不减,但仍然被归于王爷的爱将,有所谓十三太保之称。王爷走后,张弘范等人在军中推广王爷的练兵法,言必称王爷如何如何,朝中军中,都有人对他们起了猜忌之心。大人的病是被王爷治好的,本就很难脱开干系,再私奉王爷之命,擅捕行省平章,大汗会怎么想?岂是长久之计?”
商挺一番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下来。程越不是普通的权臣,无法一直待在大都,忽必烈心中对他始终有所忌惮,会不会怀疑廉希宪投靠程越的确很难说。
半晌,赵良弼道:“商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开弓安得回头箭?大人已经搜罗了如此之多的证据,下了这么大的功夫,难道要半途而废么?大人自大汗还是宗王时就一直跟随左右,大汗了解大人的人品,一向对大人信任有加,会不会因此对大人有疑虑,现在说为时尚早。况且,大人为官刚正不阿,对阿合马也敢于当面痛斥,谁会怀疑大人是趋炎附势之徒呢?虽说镇南王势力庞大,对大人又有恩德,但大人岂能轻易为镇南王所用?以我看来,大人只管当即立断,拿住约苏穆尔押往大都,大汗不是昏君,随便安人罪名,甚至把大人归于王爷一党,不大可能。”
商挺追问道:“可是万一呢?湖广行省本是南宋旧地,至今还有很多百姓不愿臣服于大汗,特别是读书人。自王爷独掌大宋权柄,施行变法以来,荆襄百姓,屡有不满大元者欲重归南宋,大汗已经听到风声。此时大人却奉王爷私命,擅捕大臣,大汗真的不会有所疑虑么?”
堂中又一次陷入沉寂。廉希宪作何选择,至关重要,没想好不能轻易开口相劝。
廉希宪环顾左右,从容地道:“你们都说完了么?”见众人不答腔,对马敬道:“马敬,你来说说看,我该当如何?”
马敬吓了一跳,忙道:“各位大人面前,岂能容得小人胡言乱语?”
廉希宪温和地道:“没关系,你从头到尾见证此事,王爷又对你信任有加,我想听听看你如何想,尽管实话实说,没有罪过可言。”
马敬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观察了一下在座众人的脸色,认真地思索片刻,方才道:“各位大人,小人不惴冒昧,信口胡言,请诸位大人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商挺微笑道:“大人问你,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说,没人会怪罪于你。”
马敬恭声道:“是。”轻咳几下,道:“平章大人,小人以为,平章大人不必犹豫,照着王爷吩咐的去做,什么事都不会有,反之,违背了王爷的意思,平章大人才会大祸临头!”
众人皆惊,唯独廉希宪依然不动声色,淡淡地道:“说下去。”
马敬道:“各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但平章大人其实根本无从选择。平章大人搜集罪证之事,迟早会被约苏穆尔平章得知。平章大人当然不能让约苏穆尔先向朝廷,尤其是阿合马平章举发,所以就要先下手为强,抢先拘拿约苏穆尔,毋须等朝廷的旨意再下手!平章大人如果非要违背镇南王殿下的意思,贸然将约苏穆尔的罪行先上奏大汗,等大汗下旨再行处置,则必遭阿合马平章打压,非但谋事不成,还会把朝中上下全都得罪个遍,特别是——镇南王殿下!”
众人身体都是一震,他们刚才分析了半天,却没人想过会不会得罪镇南王,实在是百密一疏!
马敬接着道:“王爷出于信任平章大人,用私信的方法给平章大人下了命令,又让小人这个证人亲自把信送来,称得上仁至义尽。平章大人若是上奏朝廷,导致功败垂成,王爷会怎么想?即使王爷心胸宽广,不以为意,但湖广行省再有什么事情,王爷定然是不会再管了。王爷不管,阿合马平章会怎么对付平章大人?平章大人总不能事事都找大汗吧?”
众人纷纷颌首称是,没想到马敬这个盐商想得比他们还周全。
马敬见没人生他的气,又接着道:“上奏朝廷,等朝廷下旨惩处约苏穆尔平章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只是太难办到,有阿合马平章在,这个险还是不冒为好。”(历史上约苏穆尔就是在阿合马被杀后才被惩处,让荆襄百姓多受了几年罪)
商挺叹了口气,自省确有考虑不周,用手一托,示意马敬讲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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