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天一天的流逝,晨光从窗台上照进书案,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晚风牵着手拖走。狂沙文学网
落前,一只健壮的西瓜虫爬上窗沿,左顾右盼,然后在窗户的缝隙中,找到了自己孩子的下落。幼小的西瓜虫看到气冲冲的母亲,立刻缩成浑圆的小豆,僵持了许久,还是跟着母亲乖乖回家。
趁着夕阳中最后一缕暮光,西瓜虫妈妈带着它那一群淘气的小崽们,浩浩地从婉莹的面前爬过。
婉莹空的目光,一路追随这一群西瓜虫,却在夕阳和暮色的缝隙中,瞧见芸娘带着一个体面的宫女过来。
宫女形容段和衣着打扮,像是孟贵嫔宫里的宜兰姑娘。
芸娘从窗口看见婉莹,背靠着唾手可得的暮色,轻柔地说道“小姐,这是华清宫宜兰姑娘。”
宜兰手提着一个红漆食盒,亲手撩开了竹帘,让芸娘进屋之后,自己也进来。
“师娘娘,这是我们家主子给娘娘送来的。”
宜兰只是微微鞠了一个躬,然后将食盒放在破旧的桌子上,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菜品一样一样放在桌子上。
婉莹借着微弱的目光,看了一眼桌子上面的菜式,四件儿成窑的彩碟里,装着四样精致的小菜。
四喜丸子,清腌瓜,葱烧鸡片,红烧猪蹄。
婉莹心中一暖,感慰地说“回去替我谢谢你家娘娘。”
宜兰暖心一笑,收拾好食盒,然后又鞠了一躬,回复道“师娘娘,华清宫里还有活计,宜兰先走了。”
暮色完全倾泻下来,昏暗的屋子里,除了四面八方的风声,再无其他。
婉莹起,将窗子关上,轻轻地说道“孟贵嫔的好意,趁着暮色,咱们吃饭吧。”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听见芸娘的声音说道“娘娘,孟贵嫔昨儿已经是孟昭容了。”
一段来历不明的风声,试图从窗缝里往里挤,温柔地拍打在婉莹的脸上。
“孟昭容是圣人之后,又是王府里的老人,当得起昭容这个位份。”
“咱们跟昭容向来没有什么来往,怎么今儿想起来送这么几道菜过来了?”
暗黑中,婉莹无比动地说道“我原本还担心成儿,如今也不必担心了。”
“小姐,孟氏无子也无宠,有了成儿傍,也算是功德圆满。”
芸娘这句话说的十分晦涩,婉莹不费吹灰之力听出话中的深意。
婉莹起拿出那盏舍不得用的油灯,小心翼翼地点燃,昏黄的屋墙上,立刻倒映出婉莹的轮廓。
“视为己出。”
婉莹将油灯放在桌子上,摇曳的灯光里,飘飘渺渺地说了这四个字。
芸娘看着婉莹,大惑不解地问道“小姐和孟昭容素不相识,怎么知道他会对咱们成儿视为己出?”
“红烧狮子头,清腌瓜,葱烧鸡片,红烧猪蹄。可不就是视如己出嘛?”
“前三道菜我倒是能解出来,这红烧猪蹄真猜不出意思?”
“这就是孟家小姐的好处,猪脚用绳子捆绑,这是象形字‘’的出处。这四道菜合在一起,正是‘视如己出’的意思。”
“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谊真。”芸娘掏出棉帕子,擦了一双木筷子,放在婉莹手边。
婉莹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鸡片,送入嘴中。香糯的鸡瞬间在舌尖幻化成两行清泪,窜进眼眶,一股脑奔涌下来。
“如今我落魄至此,孟氏仍能以礼相待,这份意,我此生定然不会忘怀。”
“小姐,这几粗茶淡饭,我看你一直也没什么胃口,今儿好好吃两口。”
婉莹点了点头,又加了几块瓜放进嘴中,细嚼慢咽咽到肚子里,盯着芸娘说道“我吃不下不是因为饭菜粗糙。”
芸娘一下子明白婉莹这句话,放下手中筷子问道“小姐不会是?”
婉莹眨了眨眼睛,坚定地说道“大约是真的,月信已经两个月未至了。”
芸娘几乎欢喜地要跳了起来,拉住婉莹的手说道“我还以为咱们要在这里待上一年半载,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咱们眼前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了。”
婉莹撸掉芸娘的手,站在灯光的光晕里,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若是想要迎刃而解,咱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孩子只能解决一时的困境,皇上心里的心结,终究要他自己想明白。”
“娘娘,咱们住在这里,粗茶淡饭,与肚子里的孩子无益啊,娘娘跟皇上置气,犯不上让肚子里的孩子受罪不是?”
婉莹痴痴地笑了几声,转说道“我怀着治儿和成儿的时候,咱们几天几夜吃不上饭,那个时候才是真的苦,我这些苦都是为了皇上,他可知道?”
芸娘不再劝说,比起先前的苦难,眼下不知道好多少。虽说一三餐粗茶淡饭,终究还能填饱肚子。
想当年往福建逃难的时候,不仅吃不上饭,连命都可能朝不保夕。
“两个哥哥都能承受的苦,妹妹也能承受。”
芸娘不笑了一声,打趣道“才两个月,你怎么知道是个公主?”
“我梦到了。”
两个人好不容易从白里的苦难和纠结中暂时解脱,相互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挪移到婉莹平坦的小腹上。
“哎呦呦,这子竟比本宫在问仙宫里还要惬意呢?”
两人正沉浸在暂得解脱的欢愉中,不想,一个尖锐的女声,划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
这熟悉的声音,不用扭,婉莹也猜得出,是新晋的珍贵嫔。
“贵嫔娘娘,大老远的,您怎么过来了?”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芸娘料定珍贵嫔肯定不是善意地来探望婉莹。
“本宫方才瞧见华清宫里的宜兰,像是往永巷这边过来了。”
婉莹屈福了一福,指着桌子上的菜式说道“孟昭容让宜兰送过来几样小菜。”
珍贵嫔看着桌子上的菜式,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里面的深意,只是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个孟昭容平里唯唯诺诺,没想到还是个背地里献殷勤的主儿。”
婉莹深知珍贵嫔跋扈嚣张,为了不给孟贵嫔惹事,也卑躬屈膝地说道“娘娘多虑了,师氏如今这个光景,大约也用不着孟昭容献殷勤吧?不过是看着婉莹可怜,所以施舍一些饭菜罢了!”
婉莹这一番妄自菲薄的话,说得珍贵嫔心花怒放,爽快非常。
珍贵嫔骄矜地看着落魄的婉莹,一种无与伦比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也就把饭菜的事儿抛掷脑后。
“娘娘,您请坐。”
婉莹用衣袖擦拭了她刚刚坐过的凳子,然后毕恭毕敬地说道“贵嫔娘娘过来肯定有事儿要找臣妾,不知所谓何事?”
珍贵嫔看着昔的皇贵妃,在自己的面前俯首称臣,心中甚是得意。
纤纤玉手拿着一方流金丝帕,擦了擦她那高傲的鼻尖,然后环视了四周,愉快地说道“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记了,方才本宫从慧芳宫过来,淑妃娘娘难产了。”
婉莹登时有些站立不稳,一下子瘫软在地,忧心忡忡地问道“不是一向都好好的嘛?怎么会忽然间难产了?”
珍贵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淡然地说道“淑妃上个月出血不止,皇嗣能保到今天已经是天意了。”
“淑妃要不要紧?”
珍贵嫔瞟了一眼婉莹,有些泄气地说道“反正皇上守在那里一天了,本宫离开的时候,还没有生下来。”
婉莹瘫在地上,两只手支撑着自己的体。
婉蓉这一胎真是多灾多难,原本以为躲过了流产那一劫,却没想到临盆之时,竟然会难产。
“娘娘,臣妾不能陪你了,臣妾要去慧芳宫看看淑妃娘娘。”
珍贵嫔冷冷地笑着说道“师氏,你也心疼心疼淑妃娘娘,她终究是你亲姐姐,上次在慧芳宫,因为你和皇上龃龉,害的淑妃见红,如今你再过去,万一和皇上争吵起来,淑妃还活不活了?”
珍贵嫔说完这句话,高冷地起,华丽丽地挪到屋门口时,冰冷地抛下一句话,“如今本宫圣恩正浓,你若是乖乖地呆在永巷,本宫保你命无忧,倘若你敢兴风作浪,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
“娘娘,臣妾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恐怕这辈子再也无法兴风作浪了。”
“你知道自己的处境就好,本宫过来就是要警告你,如今你只是一个被废的庶人,本宫弄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婉莹没有作声,珍贵嫔忽然转,笑魇如花的脸上,布满了森煞凉。
“你别以为本宫吓唬你,本宫后是整个怡亲王府,而你,却又两个孩子和一对姐姐拖累。只要你敢动一点歪主意,本宫一定会让你们碎尸万断!”
婉莹看着珍贵嫔,俯作揖说道“娘娘万福金安。”
珍贵嫔恶狠狠地转,带着心腹乃娘,消失在永巷的破屋里。
原本云淡风轻的晚餐,被搅弄地一团糟。
“芸娘,你赶快去打探一下姐姐的况。”
芸娘点了点头,劝慰道“娘娘,不是我不想去,宜兰姑娘前脚刚走,珍贵嫔后脚就过来了。”
“你是说,珍贵嫔派人监视我?”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我不放心姐姐。”
“淑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她如此珍重这一胎,必定会拼尽全力生下来。”
“我担心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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