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真的只是猜测,这个猜测连太后自己也不相信。
当年张公公是武昭先帝的贴身总管太监,太后也想不明白,张公公怎么会给武昭先帝投毒的?
太后不作声,东安太妃羸弱地追问道:“你肯定在想,张公公是先帝的死党,为什么会给先帝投毒,对吗?”
太后盯着东安太妃,她也想知道,十五年前,宫中那场毫无预兆的政变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内幕?
“如玉是张公公的初恋情人。”
电光火石之间,太后的脑海里想起一连串记忆,串联在一起,果然印证了东安太妃嘴里话。
“我娘是刘府的小妾,如玉他娘是正室夫人,也是我的嫡母。当年按照规矩应该是如玉进宫,嫡母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进宫受罪,所以就留下自己的嫡女,让我进宫。”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太后静静地听着这个故事,在这个故事最后的最后,听着开始的开始。
“后来的事儿,你也知道了。我得宠,府里的人都巴结我娘,嫡母生生被越过去。她气不过就让如玉也进了宫。”
“如玉进宫,张公公不久就自己净身,也追着进了宫。事情的开始,就是这个样子。”
太后咬着下唇,呢喃道:“先帝若是知道这一切,绝对不会把张当作心腹。”
东安太妃气喘吁吁地说道:“谁会料到这一切呢?就连如玉也不知道张公公暗恋着她。”
“是你胁迫张?”
东安太妃羸弱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太想赢你一次了,所以……没想到先帝知道了。”
“所以你先下手为强?”
“是的,我尚在家中的时候,就知道张对如玉的情谊,我就用如玉的性命要挟,让张在先帝的饭菜里下毒。”
东安太妃拼尽全力说完这句话,仿佛被抽了筋,神情松散地歪在靠枕上。
“你不该这样糊涂,你可知你这样做,我生生被你拖累了一辈子。”
东安太妃一串有气无力的笑声之后,低吟道:“我知道,你这个太后也不好做,有我在背后给你添堵,你的日子一天也不好过。”
“先帝原本是一个大有为的君主,结果被你们下毒害死,朝廷原本十年前就应该收复女丹,结果硬生生拖到今天。”
东岸太妃不懂这些家国大义。她惨白的脸上有些微微的抽搐。
“杜丽笙,这一世终究是我连累了你,我以为你会把我碎尸万断,没想到大限将至,你依旧待我如初。”
“我也是黄泉路上的人,大约也是不想自己黄泉路上太寂寞吧!”
东岸太妃累极了,她微微闭上眼,平静地说道:“钦天监的小吏曾跟我说过,你有八十三岁的阳寿。”
太后笑着摇头,十年太后之苦,硬生生吞掉了她二十年阳寿。
“丽嫔,我累了,先睡一会儿,你记得叫醒我哦……”
东岸太妃说完这句话,沉沉地,彻底闭上了她的眼睛。
太后眼眶里的泪水,奔涌而出。
丽嫔,是太后最初的封号,一晃四十多年匆匆走过。
最后的最后,所有人都活成了最最开始的模样。
太后扶着魏公公,平静地走出宁寿宫。
“丧仪怎么办?谥号追封还要不要?”
太后摇摇头说道:“先帝不会答应的,在皇陵之外找一处寂静的地方,埋了她吧。”
“以什么名目下葬呢?”
“无名无姓,让掖庭署打一副贵妃的棺椁给她吧。”
“知道了……”
东安太妃薨逝第二日,太后竟然一病不起。一场波涛汹涌整整二十年的宫斗,用这样两败俱伤的面目谢幕。
武昭先帝后宫的宫事告一段落。
与此同时,后宫中,又一波暗潮不停在奔涌,似乎酝酿着更加残烈的争斗。
天气刚刚入秋,婉蓉的元气渐渐复原。她出月子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到紫宸殿实名检举自己的亲妹妹——德妃婉芸。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彻底傻眼了。
皇上没想到,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儿子,竟然是婉蓉口中的野种。
婉芸面对婉蓉的检举,跪在地上哭诉自己的清白,还让婉蓉拿出证据,要不然就让皇上处置惑乱后宫的婉蓉。
婉蓉虽然丢了那张彤史,但是真的假不了,野种就是野种。
紫宸殿里,皇上将所有人都清理出去。
偌大的偏殿里,皇上坐在正席上,婉蓉依着皇上坐在次席。
婉芸则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力争自己的清白。
“姐姐,妹妹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置妹妹于死地?”
婉蓉冷眼冷脸冷心肠地反诘道:“这话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吧!”
婉芸站起来,匍匐到皇上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皇上,臣妾虽然是永安帝的遗妃,但是臣妾给皇上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这一点皇上是最清楚的。”
这一点,皇上确实清楚。婉芸没有撒谎。
想到这里,皇上心中有些恻隐,宫中一直污蔑婉芸是两朝遗妃,许多不能入耳的话,皇上也是有所耳闻。
婉蓉觉察到婉芸再扰乱皇上的判断,直接了当地说道:“弘允不是皇上的孩子,也不是永安皇帝的孩子,而是高乘风的野种。”
皇上不明白高乘风是谁?偌大的皇宫里怎么会有野男人出没?
婉芸也跪在地上,凄惨地哀痛道:“皇上,臣妾是清白的,皇上不要被姐姐的胡话迷惑了。”
婉蓉不为所动地坐在皇上身边,厌恶地说道:“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掖庭署翻一翻宫中的档案,看一看,永安十年十一月,是不是有一个男人在宫中的玉泉河里溺毙了。”
皇上见婉蓉说得信誓旦旦,不由得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婉芸。
婉芸当然是死口否认,红口白牙地说自己跟皇上的时候是处子之身。
皇上无奈之下,让小林子去调宫中的档案。
皇上心焦气躁地等待中,小林子揣着档案过来。
可想而知,婉芸早就做了手脚。
宫中的档案上,没有婉蓉所说的记录。
高乘风也溺死多年,死无对证了。
婉芸小心翼翼地搂着皇上的膝盖,可怜兮兮地缀泣道:“皇上,宫中对芸儿的流言甚多,皆因芸儿侍奉过永安皇帝,既然芸儿无法消除这段流言,还请皇上处置芸儿吧!”
欲擒故纵,这是婉芸惯用的技俩。
婉蓉第一宗指证失利,皇上已经在心里微微有些腻烦。
皇上毕竟是个男人,试问哪个男人,愿意听到自己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
婉蓉已经下定决定要和婉芸撕开脸,就已经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
“皇上,臣妾手中原本有一份彤史的记录,两个月前,无故失踪,三年前,臣妾也曾清楚见到这份档案,如今也毫无踪影。”
皇上皱着眉头看着婉蓉,声音中带有些责备的意味,“淑妃,你刚刚产子,心绪郁结,朕不追究你的莽撞,朕还有事儿,你和德妃都退下吧。”
婉蓉已经出手,就没打算不了了之!她拉住皇上的手,说道:“皇上,证据能丢,可是事实是摆在眼前的。”
“什么事实?”
“皇上一共五个儿子,只有皇三子面目猥琐,只消皇上找几个高家之前的旧人,一下子就能指认弘允的真假。”
婉芸先是激愤地盯着婉蓉,待婉蓉说完这句话,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说道:“姐姐,妹妹到底哪里得罪姐姐了,咱们可是亲姐妹,姐姐究竟为了什么?要把妹妹往死里陷害?难不成弘允挡了福郡王的路不成?”
婉蓉气得浑身发抖,眼看婉芸死到临头,还敢倒打一耙!真是死心不改!罪不可恕!
“你是要当着皇上的面儿,把所有的一切都摊开说清楚嘛?”
婉芸如今是被赶鸭子上架,她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死到临头,也不得不死鸭子嘴硬。
“姐姐,妹妹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也不怕姐姐冤枉!姐姐说弘允像高家人,妹妹无可厚非,妹妹的亲娘是高家的姑奶奶,外甥像舅舅,这一点姐姐不会不知道吧?”
婉蓉若不是心宽,早被这句话气吐血。
“你说姐姐我冤枉你?很好!那姐姐就问问你,弘允是小眼睛,大下巴,高乘风也是小眼睛大下巴。可是,高大爷也就是亲舅舅并没有这一特征,你的亲娘高姨娘也没有。”
婉芸心里大惊,纸里包不住火,没想到婉蓉竟然连高家的三代都调查清楚了。
“高家有这个特征的只有高家那个老娘,也就是舅母。”
“姐姐,你胡说!”
“胡说?高乘风被你毒死,高家老娘还活着,弘允是不是皇上的孩子,只要见了高家老娘,自然水落石出!”
皇上的心智已经彻底迷乱了,他冷静地从姐妹俩的话语中,理顺着层层关系。
婉蓉也害怕皇上一时间理不清楚自己的话语,细细地解释道:“德妃说自己是高家的外甥女,这一点不假,可是高乘风的长相明显像他母亲高老娘,高老娘是嫁进高家的媳妇,跟高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所以弘允在长相上不应该有高老娘的相貌特征!”
婉芸瘫软在地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指着婉蓉反诘道:“姐姐,妹妹知道你刚生了弘涛,你想为弘涛搭桥铺路,可是也犯不着把自己的亲外甥逼上死路啊?我们母子不会挡你们母子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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