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将月歌的手臂搭到自己肩膀上,半背着她步履维艰地走在山路上。月歌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急喘着气说:“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走了那么久还走不出去?”
夏夜怅惘地朝四周看了看:“太黑了,我也搞不清楚方向。”
月歌实在走不动了,扶着一棵树说:“要不我们就在这里休息,等天亮了再走吧。”
夏夜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想到她们已经离开那个仓库很久,嫤娴应该不会追过来,便答应道:“好。”她扶着月歌在一块巨石上坐下。
月歌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问她:“你怎么也会到这里来的?”
“是嫤娴说,如果想救你,就得我亲自过来接你。”
“可结果她连你也一起绑架了!”月歌苦笑,“夏夜,你怎么那么傻?你明知道这是个圈套,为什么还要来?”
夏夜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就算是圈套,我也不能抛下你不管啊!嫤娴说得没错,对于这件事情的发生,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她现在的状况,如果我不出现,她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样的方法来折磨你。你们都是我身边最亲的人,我不能看着你们这样自相残杀,更不能让嫤娴伤害你!”
月歌讪讪地说不出话,突然一把抱住夏夜,紧咬着唇,半晌才说:“我以前做过那么多欺骗你、伤害你的事情,你不恨我吗?”
夏夜回抱住她,许久才摇头道:“不恨……以前是我这个姐姐做得不好,从来都不知道让着你,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我不知道我的很多行为都在无形中伤害到了你。月歌,你能原谅我吗?”
月歌没有想到,最应该责怪她的人,竟对她没有丝毫怨怼,反而祈求她的谅解。明明做错事的是她,包藏祸心的是她,别有用心的也是她。月歌越想越难受:“夏夜,是我对不起你。有件事情我一直都瞒着你。其实,雪瞳姐就是政浩的姐姐,她也是你姐姐,你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月歌边说边哭,又是愧疚又是抱歉,还有终于不用再东遮西掩的释然。
“我已经知道了。”夏夜安之若素地笑着,“我能理解,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星河。你想得到你要的幸福,所以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但你不该瞒着星河,雪瞳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忍心看着他孤苦伶仃地一个人吗?”
月歌藏在暗处的心思和恐惧被夏夜一语道破,刹那间满心的后悔和难过,眼泪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夏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好了没事了。”夏夜轻拍着她的脊背,“等我们离开这里,就可以见到他们了,到时候我们大家就能团聚了!”
“嗯!”月歌擦擦眼泪,使劲地点头。
“一群饭桶,居然让她们跑了!还不快给我找!”
夏夜和月歌正到煽情处,郁嫤娴的声音忽然传来。夏夜一惊,立马拉月歌蹲下:“嘘!看来嫤娴已经发现我们逃跑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两个人猫着身体,在黑暗中匿影藏形地走了一段,月歌终于支撑不住,捂住腰,痛苦地皱眉:“我走不动了,实在走不动了。夏夜,你别管我了,你先走吧,回去找警察来救我,不然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夏夜当机立断地拒绝:“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她走到月歌前面蹲下身,说,“你上来,我背你走。”
“可是……”
“别可是了,快上来!”她强行抓住月歌的双臂,背起她继续前行。
两个人的身影叠加在黑暗中,稍微仔细一看就会被人认出。
走着走着,突然一束手电的亮光射在夏夜脸上。“快看,她们在那里!”带头男人朝夏夜喊道,“别跑,给我站住!”
夏夜背着月歌慌忙逃窜,一不小心被石头崴到脚,整个人往后一仰,月歌就从她的背上摔了下去,在山坡上打了好几个滚,刚好滚到那几个男人脚下,被他们擒住。
月歌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忙对夏夜喊:“你别管我,快跑呀!”
夏夜正进退维谷,带头男人扬言威吓道:“你要是敢跑,就再也别想见到你妹妹!”就势掐住月歌的脖子。
“你别动她!”夏夜紧闭双眼长叹口气,“我跟你们回去。”
废旧的工厂灯火通明,几个男人将夏夜和月歌分别绑在两张靠背的椅子上,郁嫤娴则在一旁走来走去,看看屋顶的木栅窗,又看向夏夜,奚落道:“想跑?是不是我之前对你太好了,你压根儿没把我放在眼里?”
夏夜知道再反抗也于事无补,索性跟她讲理:“嫤娴,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的怨愤和委屈。但绑架我们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你这么做不仅不能消除怨恨,还会毁了你自己的!”
“哦?”嫤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消除我心里的怨恨?”
“你把我们放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解决这件事情不好吗?”
“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嫤娴嗤笑一声,“夏夜,你未免把问题想得也太简单了?”
“我知道,你是因为气月歌把你吸毒的事情抖出来,才会出此下策。但我之前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这件事情跟月歌没有关系,她没有害过你啊!”
“那又怎么样?就算那件事不是她干的,但我所有的痛苦都是根源于她,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她造成的!”
原本瘫软地靠坐在椅背上的月歌,听到嫤娴的话,强扭过头看向她,说:“我知道你恨我,但事情演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就没有一天和平共处过。我们一直不停地争啊,斗啊。可到最后还不是弄得两败俱伤,我们又从中得到了什么?”
“你是没有得到什么,但我却失去了一切!”郁嫤娴深恶痛绝地说,“所以,我要把我失去的东西,从你身上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夏夜苦口婆心地劝她:“嫤娴,你不要再执迷了。你的痛苦不是根源于月歌,而是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之间为什么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高三那次模拟考,你因为考差了心情不好,把火撒到月歌身上,后来又闹别扭跑出去,才被……”她瞥了眼带头男人,没有把这句话再说下去,“红^歌比赛的时候,你为了报复月歌,当众揭她的伤疤。后来你被退学,又找人去打她,却意外导致逸辰哥的离开,你能说你对这些事情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你们一起工作之后,月歌对你就更是逆来顺受。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对她造成的伤害少吗?嫤娴,收手吧。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就非要纠结于过去,让仇恨无休止地延续下去吗?”
“你闭嘴!”嫤娴喝止她,“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你以为你比她好到哪儿去?当初我跟她吵架,要不是你拦在她前头,我会那么生气吗?我的孕检报告明明是你收着,你却让它跑到月歌手里!还有你说要帮我戒毒,结果却让逸辰哥撞见我犯毒瘾的样子!还害得我名誉扫地!”郁嫤娴仰天一笑,“是,你无辜,你们都无辜!那我呢?谁来为我的痛苦买单?”
“对不起。”夏夜敛了情绪,诚恳地说,“我承认我以前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我跟你道歉。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回头是岸,我们让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
“回头是岸?”郁嫤娴脸上罩着一层浓重的寒霜,“六年前我就想回头,可当我回头时,我看到的不是岸,而是万丈深渊!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我要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全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一旁的带头男人听到这话,悻悻地盯向郁嫤娴。
“嫤娴……”夏夜还想再劝她。
“你不要再说了!”嫤娴截断她的话,恨瞪瞪地说,“最可恶的就是你!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明明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和我抢逸辰哥。言犹在耳,你却一个转身投入他的怀抱,还和他在孟星河的病床前卿卿我我!你这个脚踏两只船的贱人!”郁嫤娴越想越生气,扬手给了夏夜一巴掌。
月歌也被嫤娴的话惊到。那天孟星河神色匆匆地来找她,说夏夜不见了,难道她是和况逸辰在一起?所以许绍峰的说让夏夜离开孟星河,症结就在于况逸辰?!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夏夜矢口否认。
“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承认!你怎么那么虚伪?!”嫤娴拿出周伟拍的照片,朝夏夜脸上扔过去。
夏夜由于被绑住手脚,只能瞅到照片的大概,但也猜到了这上面的内容:“这照片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和逸辰哥真的没什么!”
嫤娴这时却好似漠然地说:“我已经不在乎你们有没有什么了!事情发展成这样,你认为他还有可能会爱我吗?”
“你这样又是何苦呢?”夏夜暗叹口气,说,“与其爱而不得,不如干脆放手。你条件这么好,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更优秀,并且真心爱你的好男人!”
“条件好?”郁嫤娴脸色苍白,语气却尖锐如刺,“我被你们逼到不敢出去见人,躲在这里苟且偷安!我还有严重的吸毒史,你说我哪里条件好?”
“你别这样想,你才24岁,还有大好的青春路要走,不应该在弯道上迷失自我。你忘了吗?你以前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有那么多追求你的男生,现在也一样可以!只要你肯放下仇恨,从头开始,我们大家都会不计前嫌地帮助你的!”
“你省省吧,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让我放了你们,别妄想了!”郁嫤娴语气漂浮,嘴上虽然说着不放,心里却开始犹豫了。她怕再听下去,自己的决心会被夏夜动摇,于是举步要走。
夏夜在她身后不屈不挠地劝道:“嫤娴,我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我知道你本质并不坏,只是有些不好的境遇让你改变了,你觉得命运对你不公平,所以你想要报复。但这样真的能让你快乐吗?还是只会让你更加憎恶自己,然后陷入一个死循环里,怎么都走不出来?”
嫤娴从小到大,父母工作忙没有精力管她,身边又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夏夜真正关心过她的伤和苦。夏夜说的话,又恰巧击中她的心,她眼中的不甘渐渐化为哀伤,脚步蓦地定在原地。
“嫤娴,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我自己,只是不愿看你泥足深陷,想要拉你一把。我不希望我最好的朋友,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辈子只能活在阴影当中!”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再也不会相信你!”嫤娴捂住耳朵,慌乱地跑了出去。
带头男人瞅了夏夜和月歌几眼,用眼神示意另外几个男人也一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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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星河醒来的时候,头部还在剧烈地疼痛,脑子里像快放一样闪过无数画面。他低吟着扭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与床板摩擦的声音。
尹雪瞳闻声跑了过来:“政浩!政浩你醒了!”
孟星河艰难地睁开眼睛,先向四周看了看,最后才将目光定格在尹雪瞳身上,虚弱地叫了声:“姐!”
尹雪瞳紧握住他的手,喜极而泣:“是我,我是姐姐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又一阵撕裂般的头痛袭来,孟星河抱住脑袋,哼唧了几下。
“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痛了?”尹雪瞳急忙往外跑,“我帮你去叫医生!”
医生很快赶来,帮他做了检查,说:“没什么大碍,只是脑震荡留下的后遗症。”又问孟星河,“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我是谁?我是孟星河……不,不对,我是尹政浩!”
“什么孟星河?你在说什么?”尹雪瞳不解地问。
孟星河抬头看向她:“姐,我失忆了!但我现在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失忆?!”
“怪不得。”医生这时才恍然大悟,对尹雪瞳说,“我们在扫描患者的脑电波时,发现他的大脑存在异常放电的情况,原来是因为这样!”
尹雪瞳简直觉得匪夷所思,她问孟星河:“那这七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医生看到孟星河已经没事,不愿打搅他们姐弟相认的温情一幕,微笑着退出了病房。
孟星河将这七年的经历,和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尹雪瞳,尹雪瞳听后更是瞠目结舌:“孟叔叔?是他救了你?可他既然知道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还有夏夜,你们竟然……竟然是男女朋友!”
提到夏夜,孟星河问她:“对了姐,你有没有见到夏夜?知不知道她在哪儿?”
“她……她……”尹雪瞳看得出弟弟很在乎夏夜,怕他关心则乱,又加重病情,所以磨唧了半天也不肯说出实情。她想起之前在上海发生的事,孟星河刚又告诉她,夏夜是不告而别的。终于明白,那天夏夜为什么会只身出现在上海,为什么她对况逸辰的态度突然峰回路转,一反之前的常态。原来在那之前她就已经抛下政浩,改弦易辙了。
“她怎么了?”孟星河急迫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不是说她要和你分手吗?还问她干什么?”尹雪瞳没好气地说。既为弟弟,也为自己感到不值。
孟星河先是一愣,旋即问道:“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否则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尹雪瞳撇过头不说话。
“姐!”孟星河摇着她的肩膀,“你说啊!”
“政浩,你别这样。”尹雪瞳站起身徘徊了很久,知道纸包不住火,最终还了跟他说了实话:“那天,你和月歌在小区门口遇袭,月歌被郁嫤娴的绑架了。夏夜为了救她,结果也被……”
“什么?”孟星河惊坐起来,强忍着头部的剧痛说,“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月歌,我记得她为了救我还被车撞了!那她们现在在哪儿?……不行,我要出去找她们!”他掀开被子,拔掉手上的输液插头要下床。
尹雪瞳忙制止他:“你疯了吗?你这个样子怎么出去?”
“我不管,我不能让她们有事!”孟星河不顾一切地要往外走。
尹雪瞳死命按住他:“现在才凌晨四点,外面天那么黑,你怎么找人?”
孟星河向她恳求道:“姐,你带我去找她们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她们!”
“政浩!”尹雪瞳极力劝阻,“逸辰他们已经出去找了,等有消息他会通知我们的。更何况你现在伤还没好,去了也无济于事啊。”
“可是夏夜是我女朋友,月歌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不能不管她们!”
“夏夜已经不是你的责任了!”尹雪瞳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受伤的时候她在哪儿?她在上海!和逸辰在一起!你怎么不想一想,她为什么突然和你提出分手?她和逸辰也许一直都是藕断丝连!不然她怎么会抛下你一个人,一声不响地就离开?”
孟星河呆怔住。许久,他低下头,沉声说:“就算真是这样,我也要先找到她,跟她把话说清楚!”
尹雪瞳看他已经镇定下来,坐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政浩,你别想那么多,先把伤养好。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会把她们救回来的。你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跟夏夜说也不迟啊!”
“不!姐!”孟星河仍旧执着不懈,“你带我去找她们吧!不只是夏夜,我也要确定月歌没事才行,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不会胡来的!不然你把我强留在这儿,也只会徒添我的焦虑和自责,对我的伤势一点好处也没有!我求你了!带我去找她们!”
尹政浩都已经这样说了,尹雪瞳实在找不到理由再不放他走。思虑再三,她最终还是决定带他出去,跟况逸辰他们会合。
“夏夜、夏夜……”
“月歌……”
况逸辰几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回荡在山间。他们已经找了整整一个晚上,仍旧一无所获。
尹雪瞳和孟星河赶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
“怎么样了?”尹雪瞳问况逸辰。
况逸辰困顿地摇头,看到尹雪瞳身边,头上还裹着白色纱布的孟星河,基于礼貌地关切:“你醒了。”
孟星河冷冷地点头,眼底尽是寒芒。
这时,慕凡好似发现了什么,对旁边的警察说:“你看那边那颗树,这个地方我们是不是来过了?”
警察确认了一下:“没错,我们是来过这里!”
慕凡疲软地走到树边,举拳砸过去:“难不成我们一个晚上就在这里兜圈子?”
孟星河看着眼前的环境,忽然想起来,夏夜曾经跟他说过,嫤娴是在海边的一座废弃工厂里被人强暴,后来又被他们逼着吸毒,那个地方好像就在这附近。他立即扬声说:“我知道她们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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