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了天澜寺后门,穿着泛白蓝色褂子袄的小尼姑老早就在后门候着了,这次挺让她吃惊的,总是懒洋洋躲在马车里睡觉的云施主竟然坐在车外,总是贪嘴的小孩儿也坐在外面,虽然是流着口水窝在云施主怀里睡着。
抱着百宝下了车,云降雪脱下厚重的皮裘从袖子里摸出几两碎银给等门的小尼姑:“麻烦小师父给些止血药和绷带,别惊动别人,剩下的算是给小师父的喝茶钱。”
“使不得使不得,阿弥陀佛,贫尼乃出家之人又怎么贪图施主的银两,贫尼马上给施主办置,银两请施主收回。”向来清贫的小尼姑还没沾染上市侩气息倒也难得,小尼姑匆匆忙忙离开竟生出几分可爱。
马车里的伙计陆续下车,下弦月抱着已经粗略包扎过的女孩步入他们以往休息的客房。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正艳,鲜红欲滴的花瓣经过雪粒的冲刷更加娇媚动人,把百宝交给停好马车回来的柒灵龙,云降雪站在一棵梅树下静静看着一支艳丽的花枝。
绣着祥云的棉鞋已经被积雪打湿,冰冰凉凉的冻得双脚麻木,云姑娘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一动不动,俄而伸手抚摸粗糙的树皮,沙砾般的触感把手掌磨得发红。
院子里的伙计都进屋取暖了,空落落的院子只剩下云降雪和几株耐寒的梅树。穿着大红锦袄的姑娘用额头亲昵梅树,用温润的目光印刻梅花,用悲伤的唇角祭奠埋入积雪的花瓣。
透过窗子的缝隙,一屋子围着火盆的伙计都在看院子里的红色背影。像是被阴霾压垮的纤瘦身材就连袄子也撑不起来,她的举动带着浓郁的悲哀,像是离群的遗燕。
“都过去那么久了小姐还是不能放下。”缩在火盆旁的风花小声嘟囔。
站在窗边一直注视窗外的男人冷冷道:“她永远都不可能放下。”
瞪大眼睛的风花直直看着窗户旁身姿挺拔书生气息的男人不能言语。没错,放不下,小姐永远无法跨过心间那道坎,血淋林的伤疤横亘在眼前,那个人死时痛苦的双眼和微笑的唇角已然成为小姐永生的梦魇。
小尼姑拿了药瓶和绷带回到后院看到树下面色悲伤的姑娘习以为常的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云姑娘默默转身朝大殿方向走去,颤颤巍巍却又故作刚强的身影不知含了多少辛酸。
大殿里高达威武的罗汉护着正上方慈爱的菩萨,一旁诵经的尼姑都一副虔诚的模样,香烟笼罩的佛堂倒真有了仙气一般。静怡师太是天澜寺的管事,住持整日不出房门虔心念佛,寺中上下事宜皆有静怡师太打理。
拨着佛珠的静怡师太朝跪在草埔上的姑娘递了燃着的香烟,朦胧的烟云把姑娘年轻漂亮的脸熏得发红,云姑娘接过香烟,低着头上前把香烟插进菩萨前燃着烟的香炉。
“但愿菩萨保佑那些惨死的冤魂得以回归地府,早日超生。弟子一生罪恶滔天,哪怕至死亦无法洗清手上罪孽,弟子不敢奢望菩萨保佑弟子平安,只求菩萨慈悲护弟子手边那些可怜孩子一世安好。”
重新跪下的云姑娘郑重磕了头。
这些话她每年都会说,不为别的,只为哪日她罪有应得惨死街头,到了地狱还可以请求阎罗再给她一次投胎救赎的机会。
不停杀人,不停救人,这是一个无人拯救她的死循环,至死方休。
年长的师太朝菩萨躬躬腰,面容慈爱仿佛九天王母,她伸手扶起长跪不起的姑娘,混沌的双眼是看尽红尘的超脱与平静:“云施主莫要被前尘往事绊住手脚,该放下的就放下吧,苦苦执着于洗清罪孽救赎万物何尝不是痛苦。人一出生就注定要为七情六欲所纠缠,贪嗔痴念乃人之常情,何苦要把自己陷于困痛苦之中。”
“静怡师父,他临死对我说人不能借口逃避悲伤,曾经我以为他对我好是理所应当,他为我舍生忘死是他的本责,可是直到他死我才明白我错了,他的生命是我自私消耗的,我痛恨自己是云蔽天的女儿,因为那样一个父亲才使我才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我却把怒气和不甘全部发泄在无辜的他身上,他说得对,我幼稚极了,我以为用这种无理取闹的方式就可以逃避内心的绝望和悲伤,直到他死我才明白我错的有多彻底。”
湿润的眼眶红了一圈,眼泪转啊转始终被硬生生压回去,云降雪微微翘起的唇角不知道承载了多少悔恨,自尊心强硬的小姐不允许自己像个疯子大喊大叫胡乱发泄,更何况那个可以让她发泄的人已经不再了。
慈悲为怀的出家人为可怜人诵经祈福。
天澜寺还是依旧香烟缭绕,渺小的香客淹没在低沉沧桑的吟诵里。
我佛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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