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首|发004见王孙始惊诸事异,闻贵胄言语费思量
林玦才上船,就觉氛围较往日不同。
才要说话,便见单良上前,与他道:“老爷遇了故交,叫请大|爷去。”
林玦更奇了,他还未至弱冠,寻常时候林海并不叫他见客,今日却这样交代,想必事情有变?
略想一回,转头吩咐采意:“把东西送到太太那里,才买的芙蓉酥和百合酥,记着叫姑娘趁热吃。”顿了顿,又说:“也不许她多吃。”
知道他真正把大姑娘放在心尖上,采意一向稳重,这时候却也禁不住调笑一回:“都是大|爷的心意,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如此交代了,方才和单良往林海那里去。单良和任辞两个是跟在林海身侧,用着最为得力的人。一向嘴紧,林玦也没想着从他这里能打听出什么来。
一路静默,心底却自揣摩着。只想,莫非贾府的人已经来了?照理算,却离京城还有许多距离,便是迎,也不能这样早来。
他如今来了这里,究竟把剧情打乱成什么模样,实在不得而知。
想了一路,却无结果。
到了门口,却见侍从里多了许多从没见过的生脸。林玦略扫了几眼就收回,面色平静,再没别的反应。
任辞正候在外头,见林玦来了,朝门内轻声禀了一句:“老爷,大|爷来了。”
屋内传来一声轻响,林海道:“叫他进来。”
任辞这才开了门,林玦才走进去,门仍旧合上。他惊觉任辞和单良这两个心腹,今日竟都不能进来。
屋里点着熏香,气味清淡,林玦却不曾闻过。往前走了两步,却见内屋已放了帷幄,将里外两层隔开。帷幄外两旁站着八个少女,分作两行,只垂着手待命。
林玦走近,打头两个便撩|开帷幄请他进去。动作十分整肃,看着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林玦越发肯定,来的客人绝非凡人。
瞧着这婢女的气度,只怕还要在贾府之上。
才进了帷幄,就见床帐放得严严实实,林海正站在边上小声和床帐里的人讲话。除却林海,边上还有四个妙龄少女并上几个小厮,还有一个看着年过中旬的侍从。
林玦朝林海望了一眼,只这一眼,就能知道,床帐里的人绝不是他什么故人,当是人上人才是。
当下上前几步,却离床榻尚远。撩袍下跪,只道:“见过大人。”
床帐内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低沉悦耳,能听出已非少年:“林大人,你这儿子倒有意思。”
林海忙躬身请罪:“稚子年幼无知,还请王爷恕罪。”
林玦心下一震,他原本还当只略比贾府好一些,没料到竟然会是皇族!只这皇族,来林家的船上做什么?当初看红楼的时候,也只对北静王有些印象。莫非这床帐里的就是北静王?
才想了这些,林海就朝他道:“这是合睿王,还不请罪?”
“见过王爷,请王爷恕我不知之罪。”林玦心中过了一过,原来竟不是北静王……只不知,这位合睿王,又是什么人物。
合睿王却道:“不碍事,这样小题大做作什么。我见你这儿子倒临场不惧,很有大家风范。林大人,倒真得了你几分真传。”
一只手撩|开床帐,出人意料,竟不是林玦想象中那样白净。甚至半点不像传言中养尊处优的皇族,竟是指骨粗大,小麦色的一只手,衣袖挽起,露出一截手腕来,瞧着手腕十分有力。只拇指上带了一只翠玉扳指,再没旁的。
他朝林玦招手:“你上前来。”
“是,王爷。”林玦便起了身,又朝前走了一些。
“走得步子这样小,怕我欺负你?”合睿王不再多言,索性直接上手,扣住林玦的手腕,用力往前一带。
林玦被他往前一拉,心内却在想,他这手上竟然有许多茧子,看来这位王爷是武将?动作竟这样粗|鲁!
脑袋发空,却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好容易才在脚床|上站住了。这时候内外两人隔得极近,只有一层床帐隔着。虽仍看不清彼此的脸,却能感受对方的呼吸谈吐。
林玦自十三年前来了这里,还是头一回和不亲近的人靠得这样近。略蹙了蹙眉,却记着里头的王爷,很快舒展开。
合睿王细细看过林玦一回,只这床帐隔着,瞧不真切。他道:“林大人,你这儿子瞧着,有些文弱了。”
林玦不爱出门,从前是,现在也是。更何况年纪还小,别说贾敏,就是林海也总拘着,不叫他多出去。两人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呵护异常。寻常时候都不能叫他热着冷着,尊尊贵贵地养着,看上去确实白净文弱。
再并上林玦得了贾敏之美林海之秀,倒是有些略显女气。林玦最厌人说他容色,正由此来。
林海也知道林玦文气有余,却也无奈。只苦笑道:“半生只剩他一个嫡子,难免娇惯了些。”
“可惜了。”合睿王道,“若是健壮一些,许能跟着本王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林海:“……”他是文官!
合睿王也只说了这一句,便又把话头转向林玦:“你是林家的嫡长子,唤做什么?”
林玦眼观鼻鼻观心,回了一句:“林玦。”
“好名字。”又道:“你年岁尚小,想必还未取表字,本王送你一字如何?”
“多谢王爷厚爱,只家父一早为我择了表字,正为子景。”
林玦说着,心中不由忐忑。皇族脾性喜怒不定,他只怕这话说了,合睿王大发雷霆,却是不妙。
谁料合睿王竟半分不放在心上,轻笑一声,道:“此字甚好,比起那个玦字,更多几分意味。玦同决,听来难免刚烈有余,温文不足。”
才说完这话,合睿王便觉胸口发闷,忍不住咳了一声。
方才站在边上不动的侍从上前,隔着床帐问:“王爷胸口又疼了?”
“不碍事,有些乏了而已。”
此言一出,林海同林玦如蒙大赦。林海上前拱手道:“王爷疲乏,下官同犬子不多叨扰,这便告退了。”
林玦才想退到林海身边,一同告退,手腕却又被他扣住。
“王爷?”
“急什么?我尚有事用你。”
说着,朝林海道:“我这些人里,认字的不多。听闻林大人才学过人,想必儿子也不差。留他下来,给我念书听。”
林玦朝林海投去求救的目光,林海便十分踌躇,迟疑着:“王爷这不……”
话未说尽,合睿王又添了一句:“林大人莫非不愿?”朝林玦望了一眼:“还是你不肯?”
既话已说到这份上,便再没给他们退的资格。
林海只能领命,林玦咬咬牙,面上却还得毕恭毕敬地,“多谢王爷恩典,林玦遵命。”
待林海退了出去,床帐内传来细微的声响,却是合睿王躺了下去,声音也没方才整肃,只懒懒道:“邢季,取我的书来。归霁,赐座。”
唤作邢季的侍从去取书,那归霁却是妙龄少女里最打眼的一个,面上也不见笑容,只恭恭敬敬地搬了凳子来,就在脚床边上摆着。
林玦才坐下,邢季就取了书来。封皮上写着《怪言纪事》四字,林玦闻所未闻,想必是乡间野书。没料到堂堂天家贵胄,竟然爱看这样的书。林玦心中对这位王爷的印象一改再改,最终也只能平静下来。
“王爷先前看到何处?”
“尚不曾看,你从头念就是了。”
“是。”这书讲的却是奇闻怪事,虽荒诞不羁,却也笔力独到,读着很有趣味。
林玦才初时敷衍,后来却真念出些兴味来。只是也不知怎么,才念了两三页,就觉眼前的字渐渐叠出影来,双眼发色,只觉困顿。强撑着不肯叫自己睡过去,却那里撑得住,末了手中一松,书掉落在地,身子一歪……
归霁将他扶住,又轻声叫了几句:“林大|爷?林大|爷你醒醒……”确认他已入睡,才朝邢季道:“公公,已睡了。”
邢季点头,命她并上另几个侍婢将林玦放到一旁软榻上去。才开口,便听合睿王出声道:“这样麻烦做什么!”
几人停住手下动作,床帐撩|开,合睿王自帐内跨步出来。身上但凡所见之处,皆为麦色。面色比手还更深一些。虽如此,面上却有星目一双,配着剑眉两道,整张脸俊美无俦,气势更有十分。
见他出来,几人皆屏息凝神,却见他径直走到林玦面前,直接抬手把他拎起,随意放到一旁软榻上。
林玦大抵睡得不适,皱着眉寻了个好姿势,这才又沉沉睡去。
合睿王望了他一眼,不屑道:“果然轻得很,小鸡仔模样,也不知现在这些世家大族是怎么教养的孩子。一个个比姑娘还娇气些。”
归霁拾起那本《怪言纪事》,合睿王见了便问:“药下足了?”
归霁道:“这小公子文文弱弱,寻常的量就够他睡大半天,王爷放心。只一样,王爷确信这林海可信?”
合睿王并未答话,反倒是邢季说:“信不信都是虚的。只他嫡长子在这里一日,他就要保王爷一日。只平安进了京城见着皇上,便不必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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