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兀都给出了条件,如要他配合我大军攻打和林,事后要索取舍剌母林至大宁的方圆三百里的草场,并要给足足够的丁口,允许留下一支私人的卫队,人数为一万上下.”
中军大帐之内,贾瑛于杨佑分坐左右,一个牧民打扮的男子正向两人汇报着和林内的情况。
贾瑛文言,看向杨佑说道:“千金市马骨,允了他,只要和林能下,别说三百里,就是千里也给得.”
“他倒是会挑的很,潢水经年不干,是东部草原为数不多的基础好地方.”
杨佑附和着点了点头道:“可以答应他,告诉他,本王和贾总督联名担保,只要大军能入和林,不仅给他足够的土地和人口,事后会请奏圣上为他封爵.”
却见谍子欲言又止道:“他还说......”“还说什么?一并说来听,高官厚禄都许出去了,也不在乎多一些.”
贾瑛看向杨佑同谍子笑着说道。
“还说欲要向陛下请赐公主完婚.”
“好胆!”杨佑一拍椅子扶手,怒而起身道:“你去问问他,是不是还想要一个位同本王的亲王之爵,赐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啊!”“我大乾公主千金之躯,何等尊贵,便是当年阿古金为塔苏尔请婚,也不过一个侯爵之女罢了,他术兀都一个败军之将,全赖陛下仁德准其以戴罪之身重建功业,如今看来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我看他是贪心不足.”
说着又转向贾瑛道:“我看也不必等他的配合,我大军即刻发兵,直奔和林,本王就不信,没了他术兀都,这和林就拿不下了!”“你也消消气,术兀都人也不在此处,你就算想活剐了他也找不着人不是.”
贾瑛开口相劝道:“你说的确实不错,术兀都当初兵败山西,一介丧家之犬,能有今日,也多是我朝力衬经营之功,岂能容得他得寸进尺.”
说着话音一顿,道:“我看这个术兀都是有心病,他当初兵败偏关之外,还要念塔苏尔的‘恩’,若非他的部将损失殆尽,左谷蠡王只怕也不会被咱们顺利拿下,也未见的能有今日之局面。
如今塔苏尔娶了蓝琪格,于西宁侯亲近,朝中有人说话,且我也数次收到了西宁侯的来信,叫我无论如何都要照看一下他的女儿一家,术兀都自然心有不甘,倒是也能理解.”
“你怎么还替这个三姓家奴说上话了.”
杨佑不愉的向贾瑛埋怨道。
先是终于左谷蠡王,后又投靠大乾,这会儿又被派到阿古金身边,于他的几个儿子合力对付塔苏尔,说是三姓家奴,倒也不差。
“且听我说完.”
贾瑛给了杨佑一个暂安的眼神,说道:“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你我都想要赶在头场大雪来临之前攻下和林,好给大军以安身抗寒之所。
和林之内尚驻有胡骑八万,若算上能上得了马提得动刀的老幼,十万可战之兵还是有的,你我合并一处加起来,兵力也不过七万,若能得术兀都相助,总要容易一些.”
杨佑不愿遂了术兀都的愿,嘴里强说道:“账哪能这么算,你我为攻,他为守,和林说是漠北第一大城,不过是泥垛垒砌起来的土堆罢了,又不是围困,更无束手顾忌,阿古金身后的老幼妇孺反倒是累赘,我军携大胜之势,何敌不可破,岂是简单的兵力之差.”
“话虽如此,可总要考虑大军伤亡,这些弟兄随你我二人万里北征,总要为他们考虑,你想看到我大乾百姓家家素缟的局面?”好友归好友,交情归交情,涉及军国大事,哪怕是杨佑这样的不靠谱的性子也难得正经起来,争执不退,数年的沙场磨砺,当年的纨绔头子总是要成熟的,但话说回来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说是好友,就是亲兄弟之间,这种局面也是难免的。
他和杨佑立场毕竟不同,他是臣子,而杨佑可算是大乾的半个人主,皇室宗子,遇事总要考虑到皇家的颜面,这是大小的教养,何况他一个堂堂亲王,宣隆嫡孙了。
让一个公主下嫁给一个败军之将,二主之臣,杨佑自然不愿。
至于贾瑛,也不同意公主下嫁,他所虑的则是朝堂的非议,明明是一路胜仗,却要用女子来铺路,传回去只怕名声都得坏掉。
立场不同,心思自然各异。
杨佑也冷静了下来,说道:“此处距离京城万里之遥,如此大事,你我二人又做不得主......”“术兀都不傻,既然他敢开口,就会想到此事.”
贾瑛缓缓说道:“这样,只让人回他,你我可担保请奏陛下为其赐婚,至于公主下嫁一事,自可免去,都是聪明人,他会明白的.”
“再者说,有他在,就不用担心塔苏尔一家独大,面对南部蒙元旧贵族,也可联手进退,正可形成均衡牵制之局面,于朝廷有利,将来就算是给他赐婚,赏一个公主名号也未有不可,此事古来有之.”
杨佑思忖片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此事,他虽不是什么博学之人,可昭君文成的典故还是知道的。
“只是太便宜了他.”
贾瑛笑了笑没有说话,日子还长,远说不上便宜了谁,且看今后如何吧。
贾瑛看向堂下的谍子问道:“你是绣衣卫的人?”“回大人,末将听命于沉大人.”
贾瑛看向一旁的木恩赐道:“壮士孤胆,当赐酒食,些一封奏报,为沉大人和壮士请功.”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他与沉翔之间,素来默契,京中的消息总少不了托绣衣卫的门路,边关南越,即便是他的人,也不好摆明旗鼓。
谍子郑重抱拳拜道:“属下谢过担任提携.”
“先不要谢,塔苏尔毕竟是阿古金的亲子,他那边你还要多上些心盯着,莫要出了差池.”
“大人放心,属下还有几名弟兄,昼夜轮替,保证事无巨细.”
“如此就好,一路劳顿,且下去休息片刻,再行返回.”
生死之事,不可寄予一人之身,贾瑛北征的底气,自然不是一路高歌勐进,正奇相合,方乃常胜之道。
“有塔苏尔和术兀都这两个内应,总归是要轻松一些的,待这边的事情结束,你我也该南返了.”
谍子离去后,贾瑛同杨佑说道。
“还要等此役彻底落定之后,你我才能松口气,离京一载有余,也不知序儿如何了.”
贾瑛的话似乎勾起了杨佑的归思之情,曾经卧眠花柳的肃忠世子,也难逃儿女情长。
“我看你是想你的王妃了吧.”
贾瑛揶揄一声道。
杨佑嬉笑一声看向贾瑛道:“大哥不笑二哥,明明你这家伙身边的女人比爷还多,偏没人说你风流纨绔,当真老天无眼.”
“昨晚吉察哈送来的两名女子当真是别有一股异域风情,可惜某人还要装正人君子,你不会英年早虚了吧?”帐中并无外人,说话间,杨佑靠了过来,贱兮兮的说道。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贾瑛冷笑一声:“满身的羊骚味,谁像你荤素不忌.”
“爷不像你,专啃窝边草.”
杨佑毫不客气的嘲讽道。
“你倒是想啃,也得有才成.”
闲话打趣几句,贾瑛转入正题道:“听说最近朝堂上不平静啊.”
杨佑砸吧砸吧嘴,说道:“杨侦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王子腾和杨景联手逼着陛下罢免了傅东来,外有战事,内政不安,只恐不是吉兆啊!”“本王就不明白,这几位都已是位极人臣,富贵权势登峰造极,还有什么好斗的,只想想此事就让人心生厌烦.”
贾瑛拍了拍杨佑的肩膀道:“所以,你是武将,也更适合做领兵作战的大将军,朝政不适合你.”
杨佑总觉得贾瑛说话有些老气横秋,故作深沉,可还是点了点头,若论对朝局的把我,他自衬比不善贾瑛能在几方角力中如鱼得水,当然他也不需要。
犹豫片刻后,杨佑忽然开口道:“陛下给我送来了密信,你想知道内容是什么吗?”这件事埋在杨佑心中有些日子了,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说了出来,两人是好友,杨佑心中也确实将贾瑛看做无话不谈的朋友,两人又同领大军北征,在此事上他不想隐瞒什么。
贾瑛面带微笑看了眼杨佑,摇了摇头说道:“不听了.”
“既然是陛下的密信,那我也不便知晓,你也不必觉得有什么歉意,人嘛,秘密总是会越来越多的.”
京中发生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近来陛下对皇八子杨佋频频赏赐,后宫的几位贵人,自皇后以降,就数怡妃和贤妃二人最是得宠,皇帝已是半废之人,这般施为自然不是为了贪恋美色,只看这两位,一个为礼亲王杨佋之母,一个育有皇八子杨倬,个中用意自不难猜测。
杨倬虽然年幼,可于眼下的局势而言,若拥皇八子为嫡,反倒是对新政和嘉德一生的奋斗的帝业是最为有利的,杨倬的优势便胜在白纸一张。
贾瑛从来也不是一个迂腐之人,元春没有儿子也就罢了,既然这一世的现状已经改变,也没道理便宜了外人不是。
对于嘉德给杨佑的密信,贾瑛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无情最是帝王心,无非就是防备他这个外戚一家独大,权倾朝野罢了。
杨佑愿意同他说这件事,他心中自是领情,只是却不能听,也不敢听。
彼此之间没有防备芥蒂,才能一如既往的相投默契,如果挑明了,反倒不如往常随性。
何况将来的事,谁敢保证他和杨佑就一定不会兵戎想将呢?大势之下,人力太过渺小。
此时不听,今后或许会少些愧疚吧......轻轻甩了甩头,抛开了心中的遐思,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
“你我也该准备一下了,时间就定在两日之后吧.”
贾瑛的话,同样让杨佑心中松了口气,如果真的说出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身旁的好友。
......于乾军大帐不同的是,匈奴的王帐内此时确实一团嘈杂,阿古金如愿以偿的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王庭宝座,可即将面对的却是一片四面楚歌。
和林往北就是他的祖先曾经放牧的地方,再退一步,就真的要龟缩到漠北苦寒之地了,曾经盛极一时再次统一整个草原的匈奴王庭则将去之不复。
听着臣下各执一词的纷乱景象,阿古金内心无比惆怅。
击败了右王之后,王庭被他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帐中之人俱都是他的亲信,亲信尚且众口难一,何况外面那些族人了。
狡猾的乾人,偏偏看准了他们的内乱之机,若非内耗让左部元气大伤,他也不至于如此束手无策。
“父汗,当日就该趁乾军立足未稳之机先发制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而不是听信塔苏尔之言,龟缩不出,让乾军站稳了脚跟。
当年祖父能凭借六百骑兵打下万里疆土,我匈奴儿郎岂是贪生怕是之辈,如今却一个个没了血性,像没了牙齿的狼.”
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盯着一旁的塔苏尔开口抱怨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哪怕对方如今已经是匈奴的左屠耆王。
“老三说的没错,狼窝里混进一只狗杂种,贪生怕死.”
另一名男子开口附和道。
此时的塔苏尔不再是当初偏关时惶惶如丧家之犬,反而满身的雍容贵气,位次紧紧挨着阿古金,脸上满是阴柔,同在场阿古金其他的儿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可听罢两人话,气定神闲的塔苏尔再也忍耐不住,蹭的从坐位上站起,拔出了腰间的随身断刃,死死的盯着方才开口之人道:“你说谁是杂种?”蒙窝阔满脸不屑,同样起身拔出了弯刀,怒目相对道:“怎么,你要和我决斗吗?”“够了!”阿古金满脸怒火,打断了众人的争执。
“乾军已经打到门口了,你们还要斗,如果不想滚回漠北卧冰爬雪,就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城外的乾军!”看着内斗不止的儿子们,阿古金同样有些后悔扶持塔苏尔上位,此一时彼一时,他需要的是上下同心,勠力对敌的勇士,一个不能服众的匈奴左王,只会挑起更多的争斗。
可惜,还未等他重新安排,敌人就已经到了家门口,失望的看了眼塔苏尔,即便心中再是不满,也只能暂时按下,等度过此次危机再论。
“和林有我大军八万人,俱是骁勇的儿郎,我意夜袭乾军大营,你们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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