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亏空怎么去补
乾清宫内,
李首辅父子二人,现如今成了焦点,一个默不作声,但是那明亮的眼神盯着殿内,似乎猛虎扑食一般,而其子李潮生,赤膊下场,寸步不让,极为引人注目。
随着李潮生的一声怒喝声,
坐在龙椅上的武皇,心中一惊,这些事他还不曾知晓,看样子,还是含元殿修建,造成的亏空,但是卢文山,和顾一臣二人,为何没有实情来报,是何缘由?
复又看向坐在前面的李首辅,还有他的儿子,显然是维护了天家的颜面,姜还是老的辣,想着以往李首辅的谏言,时到今日,才回味过来,心中忽然下了决定,李家父子,还不能走,留之有大用,
堂下,
户部侍郎沈中新,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好,牵扯宫里,就是有话有理也不能再说了,立马回道;
“李大人,本官说的是工部亏空四百万两银子,可没说不该给宫里修殿宇,什么账册,都需要报备,以备留档查阅,户部也不是不给签字,就像边军的补给,不也是额外支出给了吗!杨大人,你说呢。”
牵扯到宫里,杨卓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冷哼一声,并未答话,万事还需要想想再说。
而工部侍郎楼孝若,更是急了眼,显然二人的话,也引起了楼侍郎的警觉,一抱拳回道,
“沈大人,您刚刚说的没错,不管是与不是,留下账册备档,都是有迹可循,是与不是,你心中清楚,要想栽赃,还不如动手就是,哼,用不着这样,欲加之何患无辞,工部绝没有贪墨!”
“楼大人言重了,户部提出疑问,工部能说清楚就行,何罪之有,兵部的事,兵部也并未隐瞒,如实说出来,一查便知!如何说工部贪墨了!”
此时的兵部侍郎卫占英,眼见气氛不对,竟然出声打了圆场,试图缓和一下,可惜李潮生怎能会把好机会让出去,直接插言道,
“戴公公,刚刚议事的事,看样子诸位大人心中都清楚,今日反而把明白的事,拿来议事,年初的预算,政通司这边详细奏疏,都发给各部堂审阅,
从南边运送的木料,可是勘察过后,林密路难行,大料根本运不下来,这才改成从江南水运过来,三年的工期,今岁,一年就给完成了,工部是出了大力的,之所以内务府借船,皆因运送木料之事,船都翻了好几艘,
但是,含元殿,还是修成了,现如今正在改建,成了恩科分考场,对了,听说现在好像改建都完成了,为了皇上,我们这些人,什么苦都能受,可下官就是不懂,各位大人都是干着朝廷的事,为什么干的多的,受的委屈就越多,明白的事,还要想着怎么扳倒对方,何其阴险。”
看着平日里不出声的左丞大人,如今竟然明目张胆的在朝堂斥责,卢文山和顾一臣,就把目光看向坐在前段椅子上的首辅李大人身上,戴权此时脸色也不好看,陛下疑心,他是最知道的,怎么会这样,
“这些都是有迹可循,李大人说的没错,户部应该签字,”
目光竟然看向首辅李大人,可惜,首辅大人闭目养神坐在那,似乎是睡着了,
沈中新把账册一合,张口就说,
“诸位大人,说的都在理,但是,户部的银子就这么多,要是像去年一般,仅仅不到半年,就把户部一年的赋税,全部用完了,今年朝廷就需要另外增加百姓赋税,填补亏空,
来之前,核对了各地赋税,不少地方都已经把赋税加征到了元丰十一年的了,如此下去,户部难以为就,天下百姓更是难以为继,京南民乱就在眼前,前车之鉴啊,”
沈中新竟然提到了京南,显然也是急了眼,让张瑾瑜有些看不懂,户部挑起来的事,用意何在,吏部的阻拦在情理之中,但是李家父子,用意何在?左右帮衬,还是左右逢源,亦或者是另有深意,
这他奶娘的!
三股势力,打的是谁,看不懂啊,还有沈中新,聪明反被聪明误,不是自投罗网吗?
:“既然沈大人仗义执言,那沈大人,你应该觉得,此事应该谁承担呢?”
李潮生目光如炬,咄咄逼人,冲着沈中新问道,
“李大人,本官可能没有这个意思,叫谁来承担吗,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果还是按照去年那样,不按预算开支,寅吃卯粮,则卯粮吃完以后,真不知我大武朝,还能有什么可吃的,”
稍等片刻,
没有出声的吏部侍郎杨卓,看到李潮生是向着自己的,心中计较了一番,又出来呵斥一番,
“沈大人言重了,照你这么说,去年江南修河堤,为朝廷赈灾,为边军送银子,这就把我大武朝吃的山穷水尽了不成。”
“那是杨大人自己说的,本官可没说。”
沈中新丝毫没有惧怕之色,立刻反驳道,让谁,都不能让吏部的人,平日里没看出来,杨卓竟然会如此难缠。
“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潮生一挥手,向前紧紧逼问,
“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是不是今年还要像去年那样亏空啊,这么多银子,未必没有人中饱私囊,沈大人说的极是。”
吵得正是激烈的时候,礼部侍郎萧子恩忽然出列,出言帮衬,仅仅是这一句话,众人还在惊讶的时候,
李潮生猛然站出来,大声喊道,
“戴公公,如此问题的回话,奸臣已经自己跳了出来了,沈中新是一个,还有萧子恩也是一个,”
这一句话,连奸臣都叫出来了,
不说文武百官,就算是武皇自己,脸色难看至极,阴沉的面目彷如能滴出水一般,武勋那边,直接噤了声,谁都不敢议论,奸臣要是坐实了,这官可不是没了的问题,那是要杀头的,
文官那边,静的可怕,更是落叶可闻,大气都不敢喘,
礼部侍郎萧子恩,脸色涨红,伸手哆嗦着指着李潮生,没想到刚开口就被逼到了墙角,立马反驳,
“李潮生,你算什么东西,仅仅是一政通司左丞,跑腿的人,竟然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口出狂言,要不是靠着你父亲首辅大人坐在那,哪有说话的地,奸字怎么写?是一个女字加一个干字,本官到现在,只有糟糠之妻陪伴左右,粗茶淡饭一日三餐!
李大公子,你呢!就在昨日,你已经娶过了四房妻妾,还要再娶,并且是妻妾同日进门,一娶就是两个,算起来,已经有六房妻妾,京城谁人能比,奸字一说,恐怕加不到萧某头上吧,”
此话说的极为漂亮,让整个堂内的文武百官,心中暗自赞叹,就连张瑾瑜,也多看了萧侍郎一眼,这话回的厉害,真不愧是礼部的人,随口一个借口,都能找出错误,话说的也对,奸字,还真是一个干一个女,娘的,这也太形象了。
只有李潮生满脸涨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羞辱的,如今,整个朝堂都知道他娶了六房妻妾,急切间,吼道:
“不要东拉西扯了,萧侍郎,朝廷之事,人人可言,本官虽然官小,人微言轻,但是一颗心,始终忧心朝廷,
依下官看,不光是你,还有一些人,就是元丰六年,前年腊月时候,前户部侍郎元泽,诽谤朝廷,贪污受贿的后台,未必没有你们,是谁挑唆的,谁心里清楚,哼,此事,家父一直有疑问,堂堂户部侍郎,这边一死,沈大人竟然坐上了这个位子,原本的户部员外郎崔德海,如今还在诏狱蹲着呢,怎么,这一切,敢做还不敢承认吗!”
李潮生的一番话,简直是石破天惊,内情竟然是这样,一问之下,无人敢回答。
寂静的大殿内,
气氛极为诡异,
忽然,
高位上的武皇,突然开口问询,
“李首辅,你来回答,你儿子说的,诽谤朝廷的元泽,有后台,而且后台就在你的内阁里,你来说,谁是元泽的后台?”
武皇这一问,让不少阁臣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卢文山和顾一臣脸上也绷不住了,尽皆跪拜在地,
首辅李大人,慢慢起身,回身之后,跪拜在地,这一拜,文武百官也随之跪下,
“回陛下,犬子孟浪,胡言乱语,这里,没有元泽的后台!”
“哼哼,没有后台,那元泽,为什么会把户部朝廷用度,核算那么清楚,你儿子,这么说的明明白白,朕听了,不像是编出来的。”
武皇摸着衣袖,虎目四下看去,人人都是低着头,人心隔肚皮,想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首辅李大人,在地上磕了头,回道;
“启奏陛下,朝廷历来无私账,元泽身为户部侍郎,这一点核算,还算不明白,那他就该撤职了,去年账目,比之前年用度,江南运河两岸的修缮,扬州端,苏州口岸,还有金陵西岸,都是花了银子扩建的,京南大旱,都是明发折子上奏的,内阁司礼监用印,明发的银子,”
“那,宫里修建含元殿,还有其他殿宇的费用,这些他怎么也知道?”
武皇心思多疑,这些名目,元泽怎么知道的,
李崇厚不急不缓,回道;
“陛下,这就说明是工部走的明账,没有人中饱私囊,皆有寻可查。”
安稳的回答,让文武百官心中一松,张瑾瑜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词,姜还是老的辣,佩服啊,这都能圆过去。
“朕,最喜欢一首道家诗词,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这首诗,是唐朝李翱的问道诗,朕最喜欢的就是最后一句,云在青天水在瓶,你们这些人,有些是云,有些是水,所做的事情不同而已,都是忠臣,没有奸臣,起来,都起来吧。”
好像是雨过天晴,众人心中一松,山呼
“谢皇上,”
文武百官都起身立着,不敢造次,
起身后,
只有李潮生不明白,今日安排好的一切,为何,爹会收手,这眼神颇为不解的望着,前面父亲的身影。
龙椅上的武皇,哪里没看见,整个大殿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哼了一声,
“李潮生,不要这样看着你爹,要好好学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陛下,他们就是欺瞒,所言不实,甚至有些话,和元泽说的如出一辙,”
李潮生还是不愿意放弃,大好机会就此浪费,如何能让李党心灰意冷,
可是武皇周世宏,看着李潮生,忽然想明白首辅的用意,笑道;
“如出一辙,也没有什么不好,元泽罪有应得,只是背后哪个太监下的黑手,戴权,你去查查,让那些人也下去陪着,”
“是,陛下,老奴一定会查出来。”
戴权赶紧应了声,没想到,终日打雁,今日却被大雁啄了一下,
武皇笑了笑,继续问道,
“嗯,李潮生,听说你昨日娶亲,一次娶了俩,俗话说好汉才娶六房,不少了,洛云侯如今才三妻两妾,还比你少一个,他也不行啊!”
不说文官那边,武勋这边,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眼神,张瑾瑜心中埋怨,怎么什么事都扯上自己,那些老国公,有的娶了九房小妾,都没人说,自己才得了几个,一,二,三,四,这,算下来,好像还比李潮生多一个,林黛玉陛下给算上了,但薛宝钗还没算上呢,另外还有妙玉。
娘的,大哥不说二哥,哎。
李潮生满脸大汗,跪下来,请罪,
“陛下,都是臣的错,臣回去后,就将几房小妾送回娘家,臣自罚。”
“哈哈哈!送回去,送回去你让那些女子怎么办呢,留着吧,以后心思向着朝廷,为朝廷考虑,今个说话,朕看在眼里,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斟酌的说,不可信口开河,至于说那些亏空,兵部的事,”
拖了一下长音,把目光看向躲在武勋人群中的洛云侯,莞尔一笑,
“洛云侯,你出来说说,兵部的事,那五百万的亏空,该怎么办?”
张瑾瑜心中咯噔一下,都这样躲着了,怎么还能被点名,再说了,十几万两银子的事,还能解决,五百万两,换谁来都搞不定啊。
有些为难的时候,感觉也不对,陛下的意思,是解决亏空本身的事,还是因为,刚刚他们这些争论把船给挪用的事,应该是两者兼顾,但话说回来,五十艘楼船大舰,你们说分就分,一条也没留下,这吃相也太难看了,真是没法说。
张瑾瑜先是挪步出列,对着高台一抱拳,拜道;
“回陛下,臣有些没听明白,按照沈侍郎所问,工部造的这些楼船战舰,本应该是给兵部,漕运总督府的,一共五十艘,但是年底一报帐,银子花了,船没了,换谁都不答应,但是船确实造出来了,说是挪用,但是挪用干了什么,做了哪些,又赚了多少银子,可有记录?”
张瑾瑜也不先回答,反问几个问题,目光看向前面几位部堂的侍郎,既然船给人拿了,拿去干什么,谁知道呢?
高位龙椅上的武皇,嘴角微微翘起,果然还是这小子,问出了关键,这点,朕还真没想清楚,
“楼侍郎,你说说船给谁了,拿船的人,各自汇报一下,用船干了些什么,赚了哪些银子?”
工部侍郎楼孝若听了,额头的冷汗都溜了下来,顾不得擦汗,回道;
“回陛下,和侯爷,工部五十艘船,去向刚刚也说明了,市舶司借用二十艘船,内务府借用十艘船,工部自留了二十条船,先不说那三十艘,毕竟借用就没有归还,工部自留的二十艘船,去年年尾前运送大料入宫,有一个月之久,
前年,则是帮衬运送了不少南北货物,一艘船赚银八千两,总计十六万两银子,年后地龙翻身,又往宫里运送些修缮大料,节省了工部费用,剩了约有十万两银子,总计盈余二十六万两。”
楼孝若口若悬河,账目历历在目,牢记于心,说的分文不差,这些船运送什么,怎么接的银子,都是他亲手安排的,怎么会不知道,所以,很快就说了出来。
但是他的话,让不少官员颇为吃惊,这么赚钱,就连张瑾瑜也没想到,几艘船,几个月就折腾出二十多万两银子,不过想来也是,现在运力最大的,也只有运河上跑的船,楼船也只有朝廷有,跑一趟商路,自然是赚的多,民间那些船小,只能赚个辛苦钱,关键投入太大了。
“楼侍郎不愧是工部的人,生财有道,这些,楼大人能如实说出来,也可见楼大人问心无愧,”
张瑾瑜夸赞了一声,而后对着高台高呼,
“陛下,珠玉在先,工部能在保证宫里修建大殿进度的时候,还能在短时间内,攒下这些银钱,臣认为,工部没错,而且是帮了朝廷大忙,不说别的,恩科后日开考,明日,考官就要进殿,今岁恩科人数,历年之最,几千学子如何安置,都是大问题,有了含元殿,也是照顾了朝廷大部分子弟,臣虽然说话不中听,但也是事实,”
文武百官一听,尽皆点了点头,家中有适龄待考的,还有些不一定能考上,但也让参与进来的亲朋好友,不在少数,能入宫参加恩科,说不得也是因为洛云侯的安排,这样一来,洛云侯送给百官的人情可就大了,毕竟下一次,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洛云侯,你倒是会取巧,说的中听,但是朕是让你解决亏空问题,不是让你提出问题的。”
武皇心中有些好气,但也知道洛云侯想要说什么,内阁做事,以后定要盯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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