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身为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雄心壮志,没有一点想做的事呢?尤其是薛蟠这样的出身,他拥有的资源更多,见识更广,人生的起/点那么高,当然也免不了会想要去做一番事业。
只不过在这之前的许多年里,因为他资质平平,不论是家人还是他自己,都对此没什么期待,他只要能够接手家业,将之维持下去,就算是完成人生目标了。
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中,薛蟠自然也对自己没有什么要求,得过且过。
然而现在却不一样了。首先这段时间以来的学习,独立处理铺子里的各种事情,已经让薛蟠得到了一些锻炼,变化不可谓不大。他自己感觉不明显,但是很长时间没有跟他见过面的柳湘莲却觉得薛蟠像是换了个人。
最重要的是,在这件事情上,柏杨对他抱有期待。薛蟠不管自己是否能够做到,又有没有那种能力,既然柏杨希望他能够成为有担当的人,为将来的事情打算,那就是再心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之前他只是隐约的有了这么一个念头,但具体要怎么做,却是没有想过的。而现在,机会送上门来了。
就从这件事情开始吧,薛蟠想。
俗话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吴新这件事,让他在薛家的声望大受打击,降到了最低点。如果能够将这件事情完美的解决掉,自然能够洗刷之前的耻辱,转变众人对他的看法和态度。
薛蟠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算是能够承担责任,怎么样才算是打算好了未来,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诚如柏杨所说,他家里还有母亲和妹妹,还有无数的族人和上下几百口需要养活,要在这些人的包围之中,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活,不被别人左右和掌控,那就必须成为那个能够做决定的人。
既然如此,对上家族里的人,是迟早的事。眼前这件事情,倒是来得正好,也给了他机会。否则薛蟠还真有些无从下口的意思。
柳湘莲本以为薛蟠留下自己,是要请教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毕竟他的事情柳湘莲早有耳闻,并不觉得薛蟠自己有这个本事。然而薛蟠虽然把人留下,却没有半分求教的意思,而是自己坐在那里,苦苦思索。
还真是不一样了,柳湘莲心想。如果这种变化跟柏杨有关系的话,那么自家那位兄弟的能耐,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不是什么人都能把走上了错路的人重新拧回来的。
不过,也足见柏杨在薛蟠身上的用心。像这种事,柳湘莲做不到吗?但他却是决计不会为外人话费这么多的心思和精力的。
薛蟠时而皱眉时而舒展,时而念念有词时而来回踱步,半晌似乎才总算是打定了主意,然后便命杏奴去将薛蝌请过来。现在学科才是管事的人,这件事情自然绕不过他去。不过薛蟠相信,薛蝌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其实在想明白了柏杨对自己的要求之后,薛蟠还曾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将家族生意和家主的位置拱手让给薛蝌,否则如今自己做起事情来,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不过这一个月来,他时常会想以后的事情,倒也咂摸出了一点味道来。其实这个家主让给薛蝌,却是正好。
且不说薛蝌在做生意一道上比自己更有天赋,又得了江宁织造刘大人的青眼,光是说为一大家子人负责这件事,薛蟠就觉得薛蝌比自己尽心多了。况且若是做了家主,免不得就要将家族放在前面,而且将来娶妻生子,传续香火,更是应有之义。
所有这些事情,自己做不到,但薛蝌可以。所以这个位置让给了他,反倒轻松。况且如此一来,他念着自己的情,将来自然不能反对自己。这也算是一条好处。
想清楚了这些,薛蟠心中芥蒂尽去,如今对着薛蝌,也没有以往隐隐别扭的感觉了。
听说逃走的吴新已经抓到了,而且供出了主使之人,正是那位族叔薛进,薛蝌也是大吃一惊。
“此事可确实?”他问,“非是我不相信哥哥,只是这事若说出去,实在是太吓人了。一般都是薛家人,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你还看不出他们想做什么?”薛蟠说,“无非是想要这家主的位置,想要这薛家的万贯家财罢了。”
他现在不是家主了,这话说起来倒是轻松得很。薛蝌面色微变,显然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个可能,只是不敢相信而已。况且他很清楚自己这个位置是怎么来的,当初薛蟠的确是被逼得只能交出家族生意和家主之位,只不过他又将自己推出来了而已,否则……
按理说薛进是旁支,是不能担任家主之位的,但是凡是并无绝对,如今薛家最出色的人就是他,如果薛蟠当初当真一败涂地,族老们为了家族兴盛,少不得也只能屈服选他了。
想到这里,薛蝌亦是神色凛然。
他如今也跟一年前大不一样了。手掌大权,身居家主之位,每日里操心的事情,从一间铺子变成了整个薛家,薛蝌还是个少年人,又怎么可能不飘飘然?只不过他性情较薛蟠稳重许多,在刘大人那里又交往了许多人,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这才能够压得住罢了。
如今知道薛进在打这种主意,又怎么可能忍?
“那依哥哥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置?”薛蝌又问道。
薛蟠道,“你来之前,我也想了一想。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咱们年纪小,他是长辈,又掌控着这么一条商路,即使你是当家人,但族中怕是也只会让你我忍让。”
“想得倒好!”薛蝌冷笑道,“家族之中还从没有出过这种事情,若是这一次姑息了他,往后岂不随便什么人,都能起这种心思了?人心一散,到时候哪里还有薛家在?”
“我也是这个意思。”薛蟠道,“况且他们处心积虑算计于我,这口气却是咽不下去的。必然要争个公道出来才可。”
薛蝌很理解薛蟠的心情,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但还是问道,“哥哥可有了法子?”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薛进并非一般人,自然不能用一般手段来对付。若是这一次不能彻底的解决他,说不准还会留下祸患。”薛蟠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然而如今既是非常时期,也就顾不得了。蝌弟你得刘大人的青眼,若是能够请动他帮忙,这件事就万无一失了。”
刘大人在金陵乃至整个江南的影响力难以估算,如果他愿意出头,这件事就再没有不成的了。
薛蝌道,“弟弟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怕堕了我薛家的名声。”
“咱们家挂在内府,说起来跟刘大人也是同出一源,正该同气连枝的。况且这虽然是家事,但说到底,究竟还是影响到了薛家的生意,刘大人插手也是应当的,就是外人知道了,又能说什么?”
薛蝌道,“哥哥说得有理。我这就让人送帖子到织造府,明日登门拜访,请刘大人帮忙主持此事。”
薛进只是个商人,能耐再大,对上江宁织造府,也是没有用的。只要能够请得动刘大人,这件事就不会有悬念。不过这件事毕竟是薛家的家务事,刘大人是不是会帮忙,却也两说。
所以薛蟠道,“我让人准备了些表礼,回头一同送到刘大人府上。”
送给刘大人的东西,自然不会简单。毕竟人家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若不够档次,怕是连眼都入不得。所以薛蟠拿的都是那市面上找不到的好东西,而且还不涉及金银,全都是文玩字画,珍本书籍之类。
这些东西都是方才这么一会儿准备的,自然来不及去外头寻摸,全都是薛家历代所搜集的东西,就放在薛家的库房里。公中的生意虽然交出去了,这小库房却还在薛蟠这里。所以他方才亲自带着宣儿去挑的东西。
柳湘莲全程围观了此事,见薛蟠从头到尾处置得当,每一步都设想万全,心中不由暗暗惊讶。
单只看今日薛蟠的手段,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世家公子了,谁能够想得到,一年前他还在京城被自家店铺的掌柜给坑了?
其实薛蟠自己也觉得这种体验很新奇。
开始之前,他本以为自己可能会惊慌,会失误,但真的开始了,一切却都顺利得过分。
要问他是怎么学会的,薛蟠自己也说不出来。那些东西好像天生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只等着他去发掘,然后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
这些功夫果然也不是白下的,第二日薛蝌从织造府回来,立刻来找薛蟠,告诉他,此事刘大人已经应下,让他们等着消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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