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人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入在场众人的耳朵,等听清他说话的内容,我心跳着实狠狠漏了一拍。
如果我没有听错和记错的话,‘金花’二字,着实有些耳熟。
似乎,正是我应该在舒城中投奔的人。
半只眼的师娘,金花婆婆。
所以这两朵‘金花’,会是一个人吗?
金花婆婆姓不姓陈?
是不是毋头村里的人?
白发老人说请陈金花帮忙,又是什么忙?
为何陈金花同意回来之后,又闹这么一出,半夜离开?
数个问题在我的脑中飘过,但没给我多久的思考时间,场中的村民没有丝毫犹豫或质疑,立马站出来好几道身影。
我细数了一遍,总数有十三人,且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全部都是老年人。
有几位手脚麻利的中年汉子依次拿来医箱,磨刀石,大刀,宽板长凳,又在凳头的地上放了一个大铁盆。
老年人们在长凳边规规矩矩的排成一排。
为首的老人脸上似有挣扎,但又有解脱之色,很快便顺从的趴在长凳之上,面朝铁盆,双手死死的扣住长凳边缘。
某一肌肉虬结的大汉手持磨的锃亮的大刀,只在呼吸之间,高高举起的大刀落下,锋刃破开老人脖颈处的皮肤,卡在颈椎骨之上,未能更近分毫。
一刀未能成功,老人没有立马死去,而是发出阵阵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哀嚎声萦绕不绝,惊的几只路过的飞鸟加速远离。
老人原本死死扣住长凳的手因疼痛的本能摸向后脖颈,而持刀大汉反应也快,抬起一只脚狠狠踩在老人的背上,一手捏脖,一手握刀,张口显然呔了一声,快速将刀从原先卡死的脖子处拔起,而后——
再次,一刀挥下。
鲜血如决堤的江水,从断口处汩汩而出,狰狞痛苦的人头顺势跌落在大铁盆之中。
无头尸体原本还想摸脖子的举动持续了约摸一两息,而后,彻底垂落。
这哪里是追求长生
这是行刑!
藏匿在树林中的几人心头纷纷闪过这个念头,胡小五心里最藏不住事情,立马惊慌的看向自己大嫂。
马姐看着不远处的动静,下意识的摸着脖颈处的肌肤,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愈发惨白无光。
而本该最沉稳的胡老大,早已面色铁青。
我定了定神:
“还没完。”
场中那位白发老人打开一个模样古朴的药箱,又从箱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木匣,木匣打开,白发老人用手挖了一点儿内里的东西,随后就这么直接伸出手去,将手中的东西涂在无头尸体的断头处。
随着断头处血红色的肌理被涂绿,我也很快明白了白发老人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某种墨绿色的自制膏体。
无头尸体没有任何的回应与响动,白发老人仔仔细细涂抹了几下,随后便草率的放弃了这具无头尸体。
白发老人歪了歪头,似乎说了什么,立马就有人近前将这具尸体搬走,交还给了明显正在哭泣的尸体亲属。
随后,第二具尸体躺上了绝命长凳.
举刀,砍头,人头落入铁盆之中,草率的涂抹草药,放弃。
这流程,又一次,重复上演。
区别只有偶尔刀能一次顺利砍断脖颈,而有些时候,并不能一次砍断。
两次,三次,第四位老人最最倒霉,也许是因为强壮大汉有些累,也许是因为刀刃不锋,连砍了五次都没有能成功,最后几乎像是剁肉一般,硬生生将粘连的头颅剁下。
等到那颗头颅终于落在盛满鲜血的铁盆之中,靠近‘行刑场’前排的观众们脸上身上,早就已经溅射了满头满身的鲜血。
而后,又是涂抹那该死的墨绿色膏体。
再然后,就是轻而易举的放弃。
在场之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这种事情,除了被宰杀的老人亲属,并没有任何人提出任何异议。
就像这本就是正常的事情。
十三次,足足十三次。
先前有多少站出的老人,这个‘宰杀’的流程就重复了多少次。
这不能被称作医术,绝对不能。
一切都如此的草率,狂野,落后,充斥着一种原始部落举办祭祀时的疯狂感。
甚至,连台下之人眼中的狂热都一模一样。
入目之处,宰杀现场没有消毒手段,没有药品,甚至没有原本应该施展的‘长生秘法’。
有的只有那该死的墨绿色膏体。
这回不光是胡家兄弟三人傻眼,连我也感觉胸中寒意与怒意交织。
胡小五眼看着砍头进入尾声,没有人再上台,一切似乎已经走完所有流程,不可思议的颤声道:
“这,这是什么?”
“这特娘的,能是神医?”
“乡间的赤脚医生都不会这样医治病人啊!”
“涂一点儿药膏就算是施法了?”
“这明显是框这些村民吧?!”
无论是谁家的手段,想要施法都得有基本的流程。
正规一些的需要起法坛,拜供请神。
最不济也要有口诀,或是使用诸如符箓等承载上天意志的“篆图”,才能催动隐秘于诸世之中的秘法。
而白发老人什么都没有。
我甚至在对方涂抹膏体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对方的唇角在动。
一切草率的就如同摇摇欲坠的草班子。
是如胡小五所言,神医不想使用秘法,所以只走了个过场,框这些村民们吗?
“不”
我勉强定了定神,想到一种可怕非常的可能性:
“不是在框骗”
“你们看这些人眼中的狂热,以及那位白发老人涂抹药膏时的仔细动作他们明显是真的觉得这样能够获得‘长生’。”
“而他们之所以觉得这种堪称可笑的流程能令被砍头的人获得长生.”
“一定是有人在他们面前,做过类似的事情。”
“但他们没有学到那个‘关键’,也就是施法。”
“只觉得用这样的流程就能够令普通人变成长生人.”
“刚刚.刚刚那个白发老人不是有说过,在场也有经历过‘前几次’烟火祭典的老人存在,所以不需要什么‘陈金花’吗?”
“为什么特地强调这个前几次我估计,是那位神医只亲自操持了前几次祭典。”
“现在场中的所有人,都在‘模仿’从前的一切。”
“只不过没有模仿到位,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环.”
“哪一环就是,神医。”
“而现在操持祭典的白发老人,他压根就不是‘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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