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蹲在一脸青青紫紫的韩瘸子身旁,笑得一脸开心。
“哎呀哎呀哎呀,你这张脸,倒比原先那白白净净的样子,更衬你。”
韩瘸子满眼惊惧,这,这小霸王,活祖宗,又想干啥?
“怕什么,我给你解开噤声符而已。”
细雨好心解释。
“我的符值钱得很,一张符二两银子!”她举起两根手指晃了晃,又朝韩瘸子撇撇嘴,“只可惜你穷得叮当响,用你身上真真浪费。”
那你别用在老子身上啊!
老子又没求着你用在老子身上!
韩瘸子在心底咆哮,脸上不敢带出分毫。
“你是不是在心里头骂我呢?”细雨突然眼一眯,问道。
韩瘸子一个激灵,慌忙摇头。
“好哇,你敢骂老子!”细雨一巴掌,朝他头顶拍过去。
这一巴掌,将韩瘸子拍得晕乎乎的。
“是不是还在偷偷骂我?”细雨又问。
韩瘸子忍着头晕,连连摇头。
“好哇,我就知道,你还在骂我!”
韩瘸子:……
他没骂,真没骂,这个活祖宗,他真的怕了。
忍气吞声又挨了一巴掌,韩瘸子就觉得喉间一凉,一阵痒意袭来。
他忍不住咳起来。
刚咳一声,他就愣住了。
方才……他是不是……咳出声了?
他,他能说话了?
正要高兴,旁边站着的乔元霜又扑了上来,重新掐着他的脖子,逼问:
“二妞是不是还活着?你把她卖哪了?你这个畜生,畜生,你快说,你把二妞卖哪了?”
韩瘸子不敢惹细雨,现在也同样不敢招惹乔元霜。
这贱人,好像真的疯了。
他努力发出声音,“放……放手,我,我说,我说……”
离锦花城往东,二十五里外,有个唐家坳。
唐家坳有一户人家,虽是庄户,却有良田若干、旱田若干、山田若干,加起来共一百多亩。
农忙时,他家还要雇工来帮忙,算是个富足的小地主。
小地主家有个傻儿子,自娘胎里落地,就有点毛病。
随着年岁越长越大,毛病也越来越明显。
两三岁不会走,七八岁还尿炕。
说话也学不会,只能含含糊糊,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一张嘴,就往外流哈喇子,常年如此。
雇来伺候傻少爷的小丫头,换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没有尽心的。
一不留心,傻儿子就会被小丫头掐一下,打一下,反正他也不会告状。
傻少爷的亲娘,为了这个傻儿子,简直操碎了心。
她决定要买个童养媳回来。
挑一个年岁还小的,长得也要齐整的,人最好细心又能干,签个死契。
小的时候就贴身照顾傻儿子,长大了就当傻儿子的小媳妇。
唐家要给傻儿子挑个童养媳的消息,就这样传了出来。
据说,一个童养媳,唐家愿意用五亩山田来换。
这个消息你传我,我传你,传到了赌坊里。
韩瘸子正好在赌坊赌钱,输得正急眼,就听到了这则好消息。
年岁小的?长得齐整的?细心又能干的?
这活脱脱他家老大嘛。
哦对,老大已经卖了,老二也行。
细细问清了情况,韩瘸子到家就拉着正帮忙洗衣的韩二妞,扔下一句给韩二妞找了户好人家,去人家家里当童养媳,便走了。
再回来,便是五天之后。
五亩山田换回的银钱又输光了,被赌场赶了出来,他才骂骂咧咧朝家走。
韩瘸子到现在还认为他没错,把情况说完后,还在嘟嘟囔囔。
“我,我是韩二妞亲爹,我……我为她好,才替她抢到这门好亲事。”
“家里穷得叮当响,跟着乔霜娘那样没用的娘,又挣不来大钱,又不知道回娘家哭穷,二妞跟着她,也是饥一顿饱一顿……你,你,你干嘛?”
韩瘸子左手抱头,警惕地看着想冲上来的乔元霜。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乔元霜搬着细雨方才坐的长条凳,高高举起,用力朝韩瘸子掷了过来。
韩瘸子慌忙躲闪。
板凳砸在他一条腿上,疼得他嘶了一声,“疯了,疯了,我看你是疯了!”
“我是疯了!被你这个畜生,活活逼疯的!”
乔元霜还想搬起板凳,再砸一次,被乔父喊住。
“霜儿,住手!”
“爹!”乔元霜眼眶含泪,一肚子委屈,“他,他欺人太甚,二妞,二妞当时才六岁……”
“爹知道爹知道,爹只是不想你为了这种人污了自己的手!”
乔父拉着三妞走了过来,拍拍乔元霜的肩。
“当务之急,是去唐家坳赎回二妞,爹保证,一定将人给寻回来!”
“娘……”韩三妞怯生生地拉拉她的衣角。
刚才的娘,她没见过,她害怕。
低头看着小女儿,乔元霜蹲下去,搂住她痛哭起来。
大妞十岁,沦落到百花楼。
二妞八岁,卖去当了两年童养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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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妞……
若不是小神仙偶然到了锦花城,解了她的妖术,三妞……三妞也逃不过被卖的命运。
她,她好悔,也愈来愈恨。
一抹泪,乔元霜站了起来,对着细雨一屈膝:“小神仙,你的符一张二两银子?”
细雨一怔,反应过来眉开眼笑。
“对呀对呀,黄草纸画的符,一张二两银子。”
“我买!”说完后,乔元霜转头看向乔父。
乔父冲她微微点头。
她心中一定,转回头,坚定道:“小神仙,有什么符,不会要了他的命,但又会让他痛苦难熬,我买!”
不要命,却难熬?
有哇!
细雨眼一亮,忙从怀里掏出她画的针刺符。
嗯,虽然效果一般,但那是贴在外物上的,若是她把这符送入韩瘸子体内……
嘿嘿嘿!
“针刺符,一张二两银子,这里有……”细雨数了数,“六张,你要吗?”
“要!”
“好咧,”细雨眉开眼笑又蹲回韩瘸子身旁,夹着一张针刺符,冲他嘿嘿一笑。
在韩瘸子惊恐的目光中,符纸点燃,没入体内。
数息过后,韩瘸子开始满地打滚。
噤声符已解,他的哀号堪比鬼哭狼嚎,引得原本没出来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出了家门。
细雨计算着时间,一张符,大概疼了有一刻之久。
可以可以, 比贴在驴身上或桶上摸一下,疼的时间久。
嗯嗯嗯,针刺符原来要这样用啊,她会了。
利落地又送进去一张,看着韩瘸子又开始哀嚎打滚。
乔元霜看看夜色,对细雨道:“小神仙,还是请你再封了他的声音。夜色已深,他这样嚎,实在扰民。”
细雨没动。
“噤声符,一张四两。”
刚刚不是二两吗?
乔元霜诧异,正欲开口,却被乔父抢了先。
“四两,四两,连带方才用在他身上那张,这银子我们乔家一并出了。”
细雨又高兴了。
六张针刺符,两张噤声符,加起来足足二十两,她又赚到了。
噤声符一下,街上顿时又安静了。
远远的屋顶上,一道身影忽地闪现,倚着房顶脊梁,静静地望着这一切。
“哪里来的小道士,还怪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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