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拜山!”
单单用‘响亮’二字来形容这声呼喊是不公平的,无论对于发出者还是收听者而言都是这样。
四个字,救下了一地鸟雀,也打断了一场华梦。
山腰,破落茅草房中有一双素手紧了又松。
“啪。”
一道细细的裂缝悄然间出现在老道面前的瓦盆上,这裂缝是那样的细微,即便是目力上佳的年轻人贴在边上使劲地看也未必能看得出,况且这只瓦盆本就是破的,就是真的多出了一道裂缝在上头也没什么关系了。
老者放下了瓦盆与手中用来敲瓦盆的筷子,起身,随便将双手往身上的道袍上抹了抹。
他的手上有血,他的嘴角也有血,但这血被抹在道袍上后便消失了。
这道袍,有门道。
“师傅……”
傅清风也站了起来,方才老道士乃是在动用自身修为带傅清风神游太虚,现在被强行中断定然是要捱受不轻的伤。
老道士站在原地两眼一闭,身子摇摇晃晃的几要倒下,傅清风慌忙上前欲要扶住他却被他一手推开。
“无妨。”
老道士的声音很平稳。
“山下故人来访,带他们上来吧。”
老道将双手在身前合拢结出了一个玄奥的印,然后便不再话。
“是。”
傅清风没有多言,她对着老道行礼,很是恭敬地推出了草庐。
“莫邪先生怎么会找到这里?他与师傅是熟人吗?”
她的心中有疑惑,但她并没有多想。
神游太虚被打断,虽大部分的反噬都被老道扛下来了,但傅清风也绝不是一伤都没有受。只是她此时道行尚浅,察觉不到。
就像那道留在瓦盆上的裂缝。
……
“莫邪大哥,我们不能直接飞上去吗?”
擅自换掉了称呼莫邪的方式,傅月池的脸上带着温软的笑意,她从莫邪摘下面具后一有机会便盯着对方的脸不放,差把莫邪看红了脸。
莫邪觉得这女子的目光已然胜过了这世上所有的刀剑,刺得他灵魂生疼。
“不能。”
摘下的面具已经躺在了傅月池的怀里,放下的心绪与执掌在心的执念依旧在,莫邪的话语不再冰冷但简短如旧。
“好吧。”
傅月池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他们二人踏着石阶拾级而上。
“莫邪大哥,能背背我吗?我走不动了。”
走了一段路傅月池忽然道。
走不动?
借口而已,她好歹也是个身怀武艺的人,这才走了多久就走不动了?
她知道,莫邪会将她留在蜀山,他将她带到这里就是怀了这样的意思。
她知道,莫邪还要去闯荡,或是江湖,或是天下,他无法带着自己同去。
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即便是两只手中都已经出了汗,又热又黏。
“上来吧。”
松开手,俯下身,莫邪没有揭穿傅月池漏洞百出的辞。
“嗯。”
傅月池趴在了莫邪的背上,这个脊背很宽厚、很温暖,但不知下一次再趴在上面会是何年何月。
她是个聪慧的女孩,任性闹过、哭过、被安慰过之后她选择了相信。
她相信了莫邪的诺言。
莫邪背着傅月池继续登山,他的脚步不快不慢,一步一步平稳之极,趴在他背上的傅月池只感到自己像是坐在四平八稳的轿子之中。
“八抬大轿。”
她想到了这个词,顿时脸红如烧。
莫邪的脸色也很红,红得超出了‘羞怯’能造出的状态的上限,这是气血逆行的表现。
想要内息平稳只有心静如水,心若不定、为外物侵,内息自然也不会安定。
傅月池绝不会知道为了满足她的心思莫邪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妹妹?!”
莫邪往上攀了大约三百余级,在转过山腰的时候一道女声忽然在前头响起,他抬头望去,却见一身白衣的傅清风俏生生地立在山道上。
山风轻柔,衣袂翻飞,她往那里一站便如天星坠下般惊人心魄。
“姐姐?”
傅月池的视野比莫邪高,她比莫邪更早地看见了傅清风,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使得她如同受了惊的兔般从莫邪背上跳下、低着头站到了山道的一旁。
“莫邪先生,你的脸……”
傅清风没见过莫邪的真容,此时一见她也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并不是因为莫邪长得如何如何,而且他们之间隔得还是有些远的,以普通人的目力根本无法将彼此的样貌看清。
她只是看见了莫邪的脸色,那份危险的红不是得了怪病的产物就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但她的话还未完便看见莫邪的脸色迅速地恢复了正常,于是她再度被惊到了,以至于没有讲出下文。
不过就算她没有因为被此番变化惊到怕是也是无法讲出下文的,因为……
“姐姐!”
傅月池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傅清风。
“你走的时候都不一声,这些天……这些天……”
京城中的旧事涌上心头,傅月池在这一天中第二次地哭了。
“是姐姐的不对,是姐姐的不对。”
傅清风没什么辩解的话,她拍着傅月池的背,像是个在安慰孩子的母亲。
莫邪很识趣地没有打搅这对重逢的姐妹,他从傅清风身边绕过。
“老头子在……”
傅清风想要告诉莫邪她师傅在茅草屋里,但却是被莫邪打断了。
“我知道他在哪里。”
莫邪与傅清风擦肩而过,如先前的任何一次一样,他的目光看着路,没有一丝一毫的偏斜。
内气会造反,但这只有他自己能知道。邪♂鞭也会造反,这个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
在暗自盘算着这么解决这个瑕疵的同时他化作一道黑影迅速地消失在了傅家姐妹的视线中。
……
草庐前老道士面朝山道席地而坐,血迹与疲态已经尽数从他身上消失,就像他从不曾受伤一样。
“老先生,又见了。”
山道口,莫邪的身影骤然出现,一阵疾风被他的身形挟带,此刻他停下了这风却未停下。
风吹动了老道士的鬓发与衣衫,也吹开了他的眼。
“又见了。”
双方的开场白都很糟糕,莫邪是因为尴尬,毕竟他杀了人家的徒弟,虽人家根本不跟他计较,但在那之后老道士多次帮忙,无论是提醒莫邪身上的问题还是赠他丹药、还有后来的将傅清风收到门下照拂,都让他汗颜。
此番他更是带了傅月池过来,有求于人,心头的尴尬是免不了的。
“坐。”
老道士一指面前的地,地上不知何时铺了一张破破烂烂的草席。
莫邪依言坐到了老道士的面前。
“前辈,晚辈此番上山是有事相求。”
坐定,开口,开门见山。
莫邪行了礼,神态恳切。
然而老道士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直直地打量着莫邪,似是能透过躯壳的阻隔看见莫邪体内的情况。
“‘无情道’?不错不错。”
他如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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