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父思及此,内心长叹。文师阁 www.wenshige.com
“叶姑娘在无上殿修行场,修行的乃是混沌之气?”
花父又问。
楚月轻点螓首。
花父看向楚月的眼神,多有怜悯之情。
凡人之道太过艰难,连归墟之气都无法提取,只能被混沌之气所煎熬。
花父忽而做贼似得左看右看,来到楚月的身边,从宽大的袖口掏出了一方阵法。
“姑娘,此乃净灵阵,花家三大本源阵法之一,你且收着。凡人之路,从来都不好走。”
楚月讷讷地望着眼前如父亲般的男人。
想到花辞玉眼底稍纵即逝的杀意,心口裂开的间隙,便衍生出了滔天的怒意。
花家最强大的阵法,乃祖传阵法:风铃花阵。
此阵,五万年来,唯有花家两位公子在界面压制出现窟窿之时开启过。
因而,除此之外,最让人觊觎的,当为三大本源之阵。
护心、净灵、断魂。
唯有族长和继承者,才能够拥有这三大阵法。
楚月摇了摇头,“前辈心中积压愁郁,心结难解,心魔难融,这净灵阵对前辈有大用。”
花父怔住。
这孩子,竟能在无任何接触的情况下,看出他的心结。
花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角耷拉略微疲态的眸子,泛起了红。
“心魔无碍,此阵可净化你的混沌之气,帮你提取归墟之力,修炼更上一层楼。”花父沉声:“混沌之气,会伤害你的武体。”
楚月静静地望着花父手里光芒涌动的阵法。
心底,宛若冰川融化般的暖。
终是意料之外的烈阳,照耀在盛满寒霜的沟壑。
“前辈,我这般早被血雨腥风摧残过的物体,与浑浊的混沌之气相得益彰。”
她笑了笑,执扇作揖,随即摇开落雪扇,恣意随性到了另一处。
“好孩子。”花母眼睛又红了一圈。
花父叹:“大楚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这么好的孩子,若是在我们家该多好。”
如若是花家的孩子,他与妻子,定会好好呵护。
花清清闻声,眨巴了两下眼睛,摸了摸下巴思考。
有一个这样的阿姐,好似也不错?
此时,囚车周边,围聚着许多正义凛然的修行者。
“周狂人,去死。”
“坏事做尽,天赐你报应。”
“通天山域的狗贼,不得好死才是最后的归宿。”
有人拿着顺手的酒壶砸向了周狂人。
周狂人的手穿过囚车,不顾禁制噬臂之痛,将跌落在外的酒壶捡起。
“年轻人,别浪费,这可是好酒。”
他贪婪地喝完了底部的几口酒水,闭上眼睛回味无穷,“南明山,老庙寺下菩提树叶之露珠,北陵地带的初雪,酿造出的菩提酒,临死前喝上一口,不虚此生,不枉费老朽来人间一趟。年轻人,谢了。”
砸酒壶的人怔愣住。
静默了好一会儿。
围在周遭的人方才继续咒骂。
似是声音越高昂激愤,便有着身处至高处审判罪人的痛快感。
楚月淡淡地看着这一幕。
君子堂内,和陆猛同行的周孤鸿,望见犹若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般的父亲,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与陆猛等人谈笑风生,仿若与那囚车里的断腿老人从未相识。
这会儿,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
来者,乃是大炎城四大世家的族长和年轻人。
其中便有被黑甲军带走的陆家主。
“陆家主,昨晚在黑甲军,可是辛苦了?”
作为阵法传承世家的钱家之主钱康寿,蟒袍着身,大步流星,笑眯眯地说。
“李酬首领,尽职尽责,实乃好事。”陆家主道:“正因如此,才洗清我陆家冤屈,赌台之事,是蓝雪姬一意孤行,和陆某,如墨公子,并无关系。”
陆家主说到这里,看了眼沉浸于修炼之中的楚月。
“如墨公子,天赋绝佳,若不来这上古遗址,实在是可惜。”姬家主惋惜地道。
陆家主含笑,“如墨公子,得城主之风采,应当是会来的。”
“那便好。”
四大世家之主及其家眷,与无上殿林首席寒暄了一阵,又和叶羡、云子君、褚君醉等武道佼佼者夸赞了一番,便走上了上古遗址外围的高台。
高台恢弘,气派万分,能够观赏遗址之景。
钱家、陆家的小辈们,则靠近了叶楚月的那一边。
“叶姑娘,幸会。”
钱家小女钱玉瑶,身穿墨色劲装,腰配长剑,眉间一点绿焰,眸子暗闪青光,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月。
钱玉瑶,正是和陆青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她对陆青的感情不深,但左右是她的人。
前段时间在府中闭关,如今出关听闻此事,哪能吞下这一口气。
陆猛、周孤鸿等君子堂的人,立即起身,周身翻涌锋锐之气。
星云宗之人,二话不说,就来到了楚月的后边。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金色的眸子,平静如海,冷淡地看向了来者不善的钱玉瑶。
目光穿过钱玉瑶,落在了后边的陆青身上。
“陆猛兄,越活越糊涂了。”
钱玉瑶扯着唇笑,“闭关一趟,同宗的弟弟不要了,亲生的爹也不要了,就为了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
“钱玉瑶,我的事与你无关,叶楚月乃是下陆共主,星云宗少宗主,请你尊重她。”
陆猛愠怒,目光似能喷火。
月姑娘是大炎城内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还只是归墟境。
他们,定要护好重情重义的月姑娘。
陆青和陆家小辈,望着阿兄胳膊肘往外拐,恼怒不已。
钱玉瑶嗤笑了声,“尊重?向来只有强者才能得到尊重,叶楚月,你初入星云宗,靠阵法师去哗众取宠,你也确实用阵法封印了海域,但却是雪祖之阵法。不如,让我看看,你星云宗的阵法之道。”
楚月用余光扫了眼周狂人,随即摇着折扇,徐徐起身,挑眉笑道:“不妨一试?”
钱家,是和花家齐名的阵法世家。
但没出过战神。
战神,多半是亡故之人,燃尽最后的生命,取得的荣耀。
花家虽有两位战神,后续的阵法人才和实力底蕴,却远远比不上大炎城的钱家。
钱玉瑶作为年轻一辈中优秀的阵法师,阵法实力自然在半吊子的叶楚月之上。
只不过
钱玉瑶眉头紧皱。
让她心生疑惑的是。
无上殿随行之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隔壁的二傻子般。
此刻,周遭的目光,都汇聚于此。
就连那些苛刻刁难周狂人的修行者,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叶楚月和钱玉瑶的身上。
囚车两道,唯有周狂人被刁难。
蓝雪姬的四周,并无面目狰狞之人。
只因为众人清楚,周狂人永无翻身日,蓝雪姬曾执有洪荒令,一旦东山再起,落井下石之人则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钱姑娘。”
楚月轻摇折扇,微微一笑,淡声道:“阵法之道,奥义无穷,姑娘正是登堂入室的阶段,莫要争强好胜,若论阵法,你,不如我。”
她言笑晏晏,明眸皓齿的张扬,说得众人心下一惊。
好狂妄的人!
那可是钱玉瑶!
“阵法无眼,若是伤了姑娘,莫怪我没手下留情了。”
钱玉瑶冷哼了声,往前踏出一步,双手结印闪光,眼神在光中如狼似虎般的犀利,浸着刀和剑的锋锐寒芒。
绿焰如群星四散,暗闪微光。
冰蓝色的霜花,犹若蛟龙出海,凝结一体,形成了偌大的光阵。
此乃——
钱玉瑶幼年一战成名的霜焰阵。
以霜防之。
以焰攻之。
攻守兼备之阵,且是独一无二!
陆青展露笑颜,“叶楚月前段时间淬炼过雷火阵,又艺高人胆大,敢吸收混沌之气,武体斑驳,此时用霜焰阵,能逼退叶楚月的修为。”
笑容才扩散到整张脸,就彻底地凝固住了。
却见站在原地不动的楚月,直到绿色焰火扑面而来,才有所动作。
她摸着下巴思忖了好一会儿,嘴里还气死人的念叨着,“用哪个阵呢。”
眼见阵法攻击席卷而至。
便看到她不紧不慢地丢出了一个阵法:
天罗阵。
天罗阵瞬间成为枷锁,桎梏了钱玉瑶。
楚月又丢出了个寒霜阵。
以阵冻阵。
直接冰冻住了对方的阵法。
而后又在挑挑拣拣,丢出了个祝火阵。
丢完,眨了眨眼睛,惊讶道: “完了,丢错了,这是用来对付毒兽的阵法,玉瑶姑娘乃是人,非毒兽,不能这般用。”
她对着被禁锢的钱玉瑶咧开了嘴角,笑得童叟无欺,“钱姑娘,莫要介意,初次用这阵法,难免用错了。”
钱玉瑶的整张脸都黑了下去。
围观者一脸茫然。
阵法比试,还带这样的?
用别人的阵法去比试?
钱玉瑶更没想到,叶楚月厚颜无耻,敢当众用旁人的阵法。
最该死的是,她还奈何不了叶楚月。
只因事先并未说好规则。
叶楚月笑了笑,又开始翻找阵法。
中途,还轻蹙了蹙眉,“阵法太多,也是一件苦恼的事呢。”
钱玉瑶的脸色极差。
陆青大怒,“叶楚月,作为修行者,你的武德何在?”
楚月随手丢出了个百蚁阵。
不知怎的,那阵法打到了陆青身上去。
陆青惨叫出声。
阵法涌动,钻入体内,在骨血深处畅游,如一只只不可计数的毒蚁,啃噬着他的血肉。
从五脏六腑和流动的鲜血里透露出来的痒,让他不顾形象地用手去抓破身上的皮肤。
楚月眸光一闪,“陆青公子,抱歉,初次使用,还不太熟练,丢错了方向。你且忍忍。”
陆青正要破口大骂,奇痒难耐的感受犹若洪水猛兽冲来。
让他失去理智,在身上狂抓,怎么样都不痛快。
今日晨时精挑细选出的锦衣华服,被抓破了好多处。
破皮的鲜血,凝聚在指甲缝内。
陆青眼睛通红,爬满眼泪。
高台之上,已经落座的陆家主和钱康寿望见这一幕,四周的风都冷如寒冬。
然而——
既是钱玉瑶挑起来的事,作为世家之主和长辈,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有自己的身份和权威,不能随意插手。
姬家后辈,姬白身穿玄色长袍,优雅地摇动着玉骨扇。
他颇为疑惑地看了眼无人围剿的周狂人。
是他的错觉吗?
叶楚月看似在出气,实则是将计就计,让周狂人有喘息的机会?
他深深地端详着叶楚月,不见半分的深沉,更无智者之气。
更多的是鲁莽。
若仅仅只有鲁莽,当真能活到今时今日吗?
姬白垂眸落睫,陷入了很长的沉思当中。
“啊啊啊啊。”
陆靑理智全无,猩红着眼睛,在自己的身上又抓又挠,试图在痛苦之中获得片刻的舒畅。
“够了,我认输,收阵吧。”
钱玉瑶闭上眼睛,能屈能伸。
楚月打了个响指,全部的阵法收回阵法。
一道道光圈叠合,散发出了浩瀚神秘的力量。
那是属于阵法的魅力。
陆青跌倒在地,被陆家兄妹扶着,大口大口的喘气。
钱玉瑶失去了阵法的桎梏,失望地看向了郁九。
“郁灵师,我自小,以你为荣,想在长大后拜入你的门下,你今日之作为,却让人,心寒。”
她当然看得出,叶楚月抛出的每一个阵法,都是郁九辛苦凝结出的。
相当于和她对战的人是郁九。
焉能斗过?
数年前——
郁九曾夸赞过她,日后会成为海神界一等一的阵法师。
“叶姑娘在雷火阵受伤,险些丧命,我以新阵护她周全,乃理所当然之事。”郁九心如止水。
钱玉瑶看向楚月,冷嗤:“本源新任族长,连自己的阵法都没有。姑娘以雪祖之阵,封印海域,雪祖不久后便陨落人间,与世长辞,荣耀和风光却被姑娘得了去。姑娘挖走南音公主的金瞳,可惜凡人之道,追不到仙神之气。阵法之道,也只能借郁灵师之势。输给你,我心服口服。但再见之时,我定不会再吃亏。这世道,靠的是实力说话,而不是投机取巧。”
“云鬣之徒,不过如此,连自己的阵法都没有。”
钱玉瑶固然冷傲,却也是极为聪明的。
她三言两语,就把雪祖之死,推到了叶楚月的身上。
想为叶楚月,埋下一个祸患无穷的种子。
他日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每一道枝条,都会成为贯穿叶楚月血肉之躯的箭矢。
钱玉瑶更知晓,师父云鬣,便可杀人诛心,以此来羞辱叶楚月。
楚月目光沉沉,不言——
深海之下白骨山得公道的那日,世人便会知晓雪祖为何而死。
“我们走——”
钱玉瑶振臂一呼。
浩浩荡荡的人马跟着她转身。
楚月眸色幽冷倒映出钱玉瑶的背影。
“钱姑娘,谁跟你说,叶某,并无阵法了?”
刹那间,黑雾弥漫,天地一片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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