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时,大半个太阳已经没在海水中,反倒是把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在一起,全都泼在海面上,连绵到鹭岛周边大片的小岛屿上边。
鹭岛除了主岛比较大以外,周边零零散散还遍布着不少的小岛,这样的地理环境给鹭岛的官府和武司追捕海盗、逃犯的时候带来很多的麻烦,被追急了随便找个小岛一钻,可能就要花费那么十天半个月才能够找到人。
更让官府头疼的是有些海盗团伙则是直接占了某个小岛当老巢,今天发兵剿灭了之后,改天又出来一伙人占了当秘密基地。
十三等人先前去的浪鼓岛还算是比较大的,才能够发展起那么蓬勃的经济,然而那么多海盗走私犯能够安心聚在那边,自然是有些人铺了条路。
此时,一叶小舟孤零零的海中徐徐前进,正朝着一座小小的岛屿游去。
船尾的艄公不紧不慢的摇着桨,船头站着个头戴斗笠的人,身上青白相间的劲装也印上了几分夕阳的颜色,只是那人低着头,脸上蒙着一层阴影,看不清样貌,似乎看起来是个年轻人。
小岛小得出奇,从外边看没有什么特别,倘若是从高处看去的话,倒是一片绿幕茵茵,因为整座岛都被树木覆盖住,仅只剩下一点点沙滩在和浪花戏耍。
就在小舟离沙滩还有不少距离的时候,站在船头那人便径直跃起,划过一道高高的弧线,轻轻巧巧的落在沙滩上,落地时连砂砾都没溅起几粒。
远处的小舟也只是在船头荡出点点波浪而已,坐在船尾的艄公除了海浪的涌动以外,甚至没有多感觉到一点点晃动,见那人跳起也不惊讶,自顾自的摇着船桨慢慢的朝着岸边靠过去。
待那艄公把船拉上岸,朝着早已站在岸上那人弯腰行礼:“大少爷,这边请。”
或许都不用弯腰,老艄公的背早已经深深弓着,感觉如果海风更大点的话,都可以把他给吹倒。
那人早已摘下头上的斗笠,或许是天色太暗,总感觉那人的脸上萦绕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尽管这样却拦不住那眉眼间蓬勃的英气。
若是黄归云在这里,看到那人一定会惊讶的大喊一声:“林峰学长!”
哦不,应该是凌家少主凌晨!
万里心宽口中在巨船上和自家人发生冲突之后便消声觅迹,极有可能遭到不测的凌晨,只是现在的他不仅毫发无损,而且还不在凌家巨船上,而是在这个不知名小岛的沙滩。
凌晨看着那满脸皱纹、苍白头发、弓着腰的艄公,冷声道:“带路。”
他确实在船上与自家人发生了冲突,然而结果并不是十三、万里心宽所预测的那样,或许说只是预测的比较接近点,确实那些冲上凌家巨船的人全都被杀光,而凌晨并没与遭到不测。
只是因为在凌晨登上巨船之时,看到数名穿着自家服饰的人竟然蹲在地上吮吸人血,毫不犹豫便要诛杀这些歹人,可没曾想刚要发招,巨船最上层突然射来一枚又急又快暗器,翻身躲过后,才发现看到那枚插在地上的暗器,竟然是块令牌。
凌家的长老令!
凌家的家主凌青牛有不少异姓兄弟,至于有多少个凌晨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听父亲说过那些叔父曾经或现在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只是常驻在山庄中的不过二三人而已,其余皆不知到底是谁、在何处?
而唯一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便是这长老令。
长老令也是凌家秘密的一部分,除了家主凌青牛和代家主的凌晨才知道长什么样子,所以地上的令牌不用细查便知道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眼前这些吮吸人血也都是真的凌家子弟!?可打出令牌那位叔父并没有出现,只是有人传话。
“一切事情到了鹭岛你就会清楚。”
所以凌晨在巨船到了鹭岛后便悄悄下船等候,最后等到的便是现在在他前边带路的这位看起来非常非常老的艄公。
穿过一片小树林,凌晨看到一座大的夸张的宅子,单单只是门楼便有便有两层高,左右围墙都藏进树林里,也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去。
即使走进大开的正门后也看不到围墙在哪里,因为里边是一块非常宽阔的院子,只是在空旷的院子里,周围看到的还是大片的树林,树林中还隐约可以看到些房屋的边角。
院子除了正中半丈高的练武台以外也就没有别的装饰,走到练武台附近可以看到上面都是一道道的深入地里的剑痕,甚至周围三四丈远的铺着大块青石砖地上都是,可见在这里练武的人功力是多么的强悍。
然而练武台上已经布满厚厚一层的泥土,显然是很久没有使用过的样子。
练武台正对的是栋三层高的豪宅,高高翘起的屋檐雕着飞龙大凤,大红色的外墙搭上溜青的瓦片在亮黄的夕阳下衬的好似一座宫殿。
豪宅底下堆着的基石差不多已经有一层楼多高,要上楼还得走上长长的阶梯,不过这样便可以让房子得到阳光的眷顾,而不是被周围茂盛的树木给遮挡住。
老艄公领着凌晨上了一半阶梯之后,不是把他领进豪宅里头,而是拐了个弯朝豪宅的后边走去,凌晨也没有询问老艄公究竟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只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慢慢的走着。
穿过豪宅边上的走廊,画风忽转,从正门望去的奢华之景忽然就脱去了它身上的绫罗绸缎,露出底下的朴素。
除了大片的农田,大大的池塘里一只大鸭子带着一群小鸭子开心的玩着,占了大圈地的篱笆里头只有几只鸡扑腾着。
“汪!汪!汪!”
凌晨刚刚走下阶梯的时候,两只大黄狗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欢快的摇着尾巴围着他转。
“阿花?阿财?你们怎么在这里?”凌晨定睛一看,这两只大黄狗竟然是他从幼年到少年时的玩伴。
此时再见,凌晨不顾两只大黄狗身上一副脏兮兮的样子,蹲下身子把它们都抱在怀里,两只大黄狗也兴奋的在小主人身上嗅来嗅去,不断的舔着凌晨的脸。
虽然狗的名字很土,但是凌云山庄建成的时候,这两只大黄狗还是小奶狗的时候就已经跟在父亲的身边,以至于它们在凌云山庄中的地位都不亚于他这个大少爷,甚至在父亲要去闭关的时候都把它们带走,害的那时的凌晨还暗暗伤心了一阵子。
现在阿花和阿财出现在这里,便是说明他的父亲——凌家的家主凌青牛也在这里!?
凌晨放开怀里抱着的大黄狗,站起来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又恢复一脸冷淡的表情道:“阿花,阿财,带我去见父亲吧。”
两只大黄狗似乎听得懂凌晨的话,立即转身朝个方向跑去,跑远之后停下来看看凌晨已经跟上来,才继续放心的往前跑。
凌晨跟着它们在农田边上走着,看着田里生机勃勃的景象,再回想刚才院子里的练武台上的泥土,不禁心生怪异,说好的闭关练武怎么就变成醉心农耕?
走了小一会,才到了农田的最边缘,现在已经不能算是最边缘,这里正在被开发成一片新的田地,待种子落下之后,不多时日便会再长出新的瓜果或蔬菜。
站在田里的那个人应该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卖力耕作,每一次锄头的挥动都是那么的卖力,而每次落下的力道、翻起的泥土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大小。
凌晨看着那个挽着裤脚站在泥土里的背影,忽然就在脑海中开始模拟如何躲避那人这样简简单单从上往下的一招。
“家主,少爷来了。”不知何时,老艄公已经站在凌晨的边上。
那人停下手里的活回过头来,眼中闪过的精光划破已渐昏暗的傍晚,如同一道利而快的剑气直接击中凌晨的灵台。
这一瞥,让凌晨从迷离中景象过来,正才发觉后背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海风刮进去后稍稍发凉,定下心神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凌晨拜见父亲。”
“恩,你来啦。再等会,等我我把剩下这点杂草清理干净。”
武林第一大家的家主凌青牛看到儿子之后的第一句话就这样,倘若是传到江湖上,凌家的颜面都不知道要如何摆放?
可刚才凌晨纵然用尽所学,仍然无法拦住父亲仅只是挥动锄头的一招。
此时再看,凌青牛的身上已然没有刚才那股气势,单看背影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的农民而已。
凌晨心里明白,这是他与凌青牛阔别数年之后再重逢时,父亲对他的考验。
“少爷,先洗把手,擦擦脸吧。”老艄公不知何时从哪儿接了桶水,就放在凌晨旁边,一切发生的理所当然那般。
看到老艄公用葫芦瓢勺出的水,凌晨眉头一皱,也不知是那老艄公年迈眼花还是怎么,葫芦瓢里的水只堪堪够湿下手而已。
然而凌晨转头看看站在田里头满手满脚都是泥辛勤劳作的凌青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从怀里取出一方丝绸手帕打湿,擦擦脸上被两只大黄狗舔过的地方,再抹去手上沾着的尘土,便随手将丝帕丢到地上。
老艄公看到那丝绸手帕落在地上,艰难的弯下腰捡起来双手呈给凌晨。
凌晨摆摆手,老艄公轻轻的叹了声气,把手帕收回自己的怀里。
终于,凌青牛把这片新开垦田里的杂草都铲除干净了,把锄头扛在肩上朝着凌晨走来,夕阳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身上,似乎要把把这位农民的质朴全都呈现出来。
也不知道凌青牛在田里干了多久的活,身上各处都沾着泥巴,就连脸上也有不少,大概是用手擦汗的时候抹到的吧。
老艄公依旧用葫芦瓢勺出水,不过这回是满满的一瓢水,他稍稍倾斜着让水淌出来后,凌青牛蹲下来把手搓干净,再捧着水把脸打湿,接过老艄公手上那块看起来已经蛮旧的粗麻布开始擦脸。
老艄公则是把桶里剩下的水慢慢地倒在凌青牛的脚上,凌青牛就这样一边擦脸一边搓掉脚上的泥土。
这副慢里斯条的样子让凌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父亲,你为何在此?”
“闭关修炼。”凌青牛用粗麻布仔细的在脸上各处搓着,就算回答儿子的问题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搓了好一会儿才了事,把粗麻布递给老艄公道,“老雷,你先下去吧。”
老艄公点了下头,接过麻布提着起空了的水桶,慢悠悠的转身离开。
此时,原本一幅庄稼汉模样的凌青牛变成了面如冠玉、神情和蔼、不怒自威的凌青牛。
纵然一身粗布衣裳还沾着泥巴,却也拦不住穿着它的那人所展露出来的气势,眼中流溢而过的精光都在说明这人的不简单。
只是一刹那,凌青牛身上那股如同惊雷压云的气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个看起来比较年轻、有精力,脸上干干净净的中年人。
凌云心里一惊,然而还是心中诸多疑惑而问道:“父亲是为了能够超越武神而选择闭关,可孩儿不懂,这算是什么闭关?”
“我也不懂,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就对了。”
不知荒废了多久的练武台,和这片生机勃勃的农田、小池塘、鸡鸭同笼,这样闭关能够超越武神穆书吗?
凌青牛看得出儿子心里的不解,脸上露出笑容,眼角处才显出几条说明年龄的鱼尾纹。
“超越?如何才算得上是超越呢?是要超越穆书的武境还是超越穆书拯救整个中原武林,拯救了大魏王朝所有的子民?以前我也想要超过他,后来再想想,其实也就那个样子,大家练武都是想成天下第一,然而天下第一的穆书却不被天下人容,还真是可笑。”
“更何况武神的境界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那样的人物恐怕武林中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我的前半生为凌家夺得了一个第一,不想再费心费力去拿另外一个第一,就算拿到了也会变成第二,毫无意义。”
“可是现在已经要出现第二个武神了!”
凌晨在鹭岛待了大半天,黄归云在鲤城的事情也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
凌青牛和蔼的脸上里掺带上了几分严肃,压下大半的眼帘:“我以前叮嘱过你,不要去找武神,可你非但不听,还用上家里的船把武神剑给找回来了,徒增麻烦。”
“父亲,在咱们家船上的人到底是谁?”凌青牛一提到提到凌家巨船,凌晨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急需得到答案的问题。
“是你三叔。”凌青牛又恢复和气的样子。
“三叔?”凌晨从未见过这所谓的三叔,心里的疑惑越问反而越多,“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青牛叹了口气,背手抬头看着即将完全暗下来的天空:“事情其实也没有多复杂,为父以前是世人口中的魔教中人,自你出生之后为父便一直思虑着如何让你能像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成长,便一直在你面前营造正道大侠的形象,这可仍不是长久之计。”
“幸运的是在国乱面前,武林中的正邪隔阂也就不值得一提。为父借机更名换姓,也不算更名,其实我小时候你爷爷给我取的小名就叫阿牛,还好以前只是个小人物,走江湖的时候大家都没问过我的本名是什么,哈哈哈。”
“会混魔教的人,有些是迫于无奈,有些则是心甘情愿,被迫的人想重新做个好人就很简单,心甘情愿入魔的让他再做好人就太难了。你三叔便是如此,所以我才会命人建艘巨船,主要的目的也是要让你三叔少在江湖上露面。”
“现在的江湖知道以前事情的人不多了,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他们就算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凌云山庄,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再经过一两代后,我们便可以稳坐武林第一大家,为父在泉下也可以安心些。”
父亲是儿子最好的榜样,凌晨从小的榜样亦是一身正气的凌青牛,特别在凌家一跃成为武林第一大家后,凌晨更是以成为武林楷模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现在凌青牛跟他说:“你爹以前是魔教中人……”。
这就让凌晨有点不好接受了。
“魔教中人”只是轻巧巧的几个字,但若真是普通角色,改个名换个姓就没几个人认得出来,可都要借国乱的时候,大批当时的武林人士殒命才敢抛头露脸,再加上短短十年间创起凌云山庄这武林第一大家的凌青牛以前恐怕不会是个小人物吧?
凌青牛搂着呆滞的凌晨的肩膀摇晃着,大笑道:“哈哈哈,没关系的。为父知道这些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不过无论如何,凌家的未来还是需要你来承担的。你先在这里住下,自己的未来计划好之后,一切自有人帮你操办,为父这就让老雷给你做顿好吃的,咱们父子俩可以喝一杯了吧?”
“好几年不见,你是不是又长个子啦?你喜欢吃鸡肉还是鸭肉?咦……不行,鸡要留着下蛋,鸭的话……刚刚孵出小鸭子也不能吃,大鸭子也不可以吃,要不咱们今晚吃素吧?”
“……”凌晨看着父亲一脸心痛的样子无言以对。
“……好吧,为父让老雷去给你抓几条鱼,总可以了吧?其实吃素挺好的,经常吃素的人看起来比较年轻,你看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唔……好像你现在也挺年轻的,哦对了,你现在几岁来着?家里的叔父给你张罗亲事了吗?没有?回头我要写封信跟他们说一下,和着不是他们的儿子不着急啊……”
“唉……可惜你娘走得早,看不到自己的儿子成亲生子,所以说这世间邪魔歪道都走不长远呀……咦,你一来为父便觉得这里气氛好了许多,是不是应该再养几只鹅呢?可惜阿花阿财都是公的……要不改天我让老雷抓两只漂亮的母狗回来先让他们娶上媳妇……”
“……”
夜几颗星星已经着急地先挂在夜幕中,父子两人和身后跟着在他们身后两只欢快的大黄狗,真是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昨天是冬至,回来之后看到居然有个小推荐,心里那个美滋滋的呀。忽然灵感就开始,没想到居然这么多字,大家就当是两章合并成一章发啦。总之这里祝大家已经过去的冬至快乐,即将到来的圣诞开心,还有马上就要过去的2017,即将到来的2018有个新的开始,再提前拜个早年,反正以后的日子也会不如意,不如凑合着点过咯,说不定哪天就不一定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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