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威严庄重的宣政殿中,阳光顺着窗户和打开大门的空隙进入殿内,和光同尘。
温暖的空气里,却夹着寒冷气氛,很是微妙。
在太子大婚之后的第一个朝集里,注定要发生一场强地震。
今日亮相的元智,仪式也跟往常有所不同。
戴九旒太子冠,着赤红色蟠龙太子袍,脚蹬鹿皮宫靴,眸光清冷地从内殿屏风后出现,徐州走在玉阶上。
他的身后增加了两个人。
一个是太子女官,也就是秘书官秋风,她双手捧着金黄色木杖,这是代表皇权的龙头权柄。
另一个则是太子御前带刀侍卫,千牛校尉官姜五郎,他双手托着一把天子剑。
大婚之后的监国太子,首次上朝来的气势,更加肃穆,更加磅礴。
他缓缓落坐龙椅旁边的太师椅上,目光扫过所有到殿的百余位官员。
在一片跪地唱喏之后,太爷这才缓声开口,道:
“各位臣公都到了,那么孤就开门见山。”
“本月刚过一半,便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就是本太子大婚,按老祖宗们的说法,男人要成家才算正式立业,故父皇在婚典当晚,在紫宸殿赐给孤两件东西。”
“这两件东西想必各位臣公都已见到了,一件是皇家龙头权柄,另一件则为天子剑,这两个物件的意义,不用孤再多费唇舌了吧。”
群臣立刻拱手道:“恭喜殿下,从此万事如意,威名远播,定能继往开来。”
这不只是恭维话,大家图个吉利。
这权柄与天子剑,意味着监国太子可当庭斩杀皇子与一品大臣,无需再奏明圣上。
“另外一件事发生在月头,由于路途遥远,孤与诸位臣公今日才知,这事关乎到社稷根本,眼下出了意外,若是不认真处理好,后患无穷。”
场面话说过了,那么就该开始进入正题。
元智咳了两声之后,嗓音清朗地回荡于宣政殿中。
“你们刚才都在恭喜孤,说从此万事如意,继往开来?可几天前的大婚,也挡不住一些乱臣贼子在汉城河畔行刺,无时无刻都想要了本太子的命!”
“请殿下息怒,这些都是跳梁小丑,不自量力!”
“”
臣公们七嘴八舌地安慰。
看着台阶下低着头的大臣们,元智内心犹如五味杂陈,很不是个滋味。
这里面绝大多数是新政权里的新晋大臣,他们自然是拥护太子。
另有一部分则是旧臣,曹其昌下台了,现在的代表人物是杨度。
这些人大都属于墙头草。
对于太子厉行改革,惩治腐败,开源节流,重用寒门庶族的教育方针,提升商人的社会地位等等,持抵触或怀疑态度。
他们认为这样做有悖社会伦理和阶级性,动摇士族特别是豪门巨室的根本利益。
所以,这样的变革,注定会失去门阀豪族们的支持。
当然,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站出来反对,是怕太子爷手中的皇权,龙头权柄与天子剑。
这些墙头草一定有人与江南暗通款曲,或者直接被江南收买,成了宁王的卧底。
太子现在不可能将杨度等人,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把他们都赶下台来。
这会直接激起天下士族,士大夫和广大读书人的恐慌。
因为杨度等人都是士大夫代表人物,桃李满天下。
只能采取逐渐限制与清除,不能操之过急。
想到这里,太子微微眯起眼睛,语气淡漠地说道:
“行刺本太子这事咱先搁下不提,这些都是跳梁小丑所为,
不值一提,可西域瓜州之动荡,触目惊心,影响极坏。”
“孤这次专程召回瓜州刺史曹可盛大人,曹卿,请你将本月头里在敦煌所发生的事情,当庭陈述出来,让各位臣公们都了解真相。”
站在前列末尾的曹可盛没有犹豫,他应声出列之后,先对太子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陈述道:
“本月头二日,下官就接到几家士族举报,称敦煌张氏与叛军马匪有勾结,彼此之间还在谋划着更大的行动与阴谋,下官不敢怠慢,立刻亲自领兵前去核查。”
“但那张氏家族非但不配合,态度还十分嚣张、蛮横,称张氏是二等侯爵,其家主张冲和少主张苞均不在府里,且没有他们二人的同意,哪怕就是下官代表朝廷,没有诏书也不允许进入府邸半步。”
“下官与张氏家族起了冲突,最后带兵强行进入张府,并且成功在其府邸,搜出他们和叛军马匪勾结来往的书信。”
“府邸里还有数名府丁出面指认家族通匪,杀害朝廷命官等罪行。”
“面对铁证如山,张家人开始百般抵赖,最后见局势不妙,居然开始武装抵抗,幸亏有驻月牙泉的征西军的支援,最终将张氏家族所有人绳之以法。”
“”
曹可盛详细将整个过程讲述一遍,遂抱拳拱手,朗声道:
“以上便是整个事件经过,所有书证、人证物证等,下官已交由东宫詹事府查实处置,绝无捏造、隐瞒,所陈述之事,件件属实。”
太子听罢冷笑一声,对着御台下的官吏们说道:
“诸位臣公都听见了,那就议一议吧,这件事,各位臣公怎么看?”
宣政殿上,出奇的安静。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件事情背后最大推手,就在这朝堂之上。
要么是头排站着的赵王、杨相他们。
要么就是玉阶上正襟危坐的监国太子爷。
下面臣公们虽然各自有派系,而且旗帜鲜明,但在这种时候,自己跟着的主子都没发话,更没有人会胡乱开口。
太子当然不可能让其冷场,他本就有备而来。
只见他眯起眼睛,声音阴森森的寒气逼人,“都没人说话么?好好…赵王,你先说说看。”
元洛吓得一个冷颤,头不由得抬了起来,装出一脸的无故相。
太子可不喜欢绕弯儿,他犀利目光落在元洛身上,便凝成焦点,一动不动。
“皇三弟,这个大名鼎鼎,喜欢搞事的敦煌张氏,你不会告诉臣公们,说你不认识吧?”
暴风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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