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壁天堂 第九章往事

    跟着周大爷的回忆，时间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的某一个下午。

    “队长，今天还有多少任务？”一个刚到测量队没几天的年轻的姓周的小伙问着这个穿梭在高山峡谷里的测量队的队长说道。

    “还有两公里，快了。你去把那个标尺拿到前面那个山头上去摆好”队长对着这个年轻的小周说道。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小周把标尺顺利带到了对面的山头并协助队长测量好了前方的数据，然后反回了测量队所在的营地，峡谷里靠近谷底的一个小平台上。

    “队长，看，土豆。”还没休息好还喘着气的小周拿着两个土豆在队长面前说道，“我刚回来的时候看见前面一处悬崖上面搭着一排木头做的梯子，一直到悬崖上面，还有个老大爷在顺着木梯子网上爬。这土豆就是他给我的。”休息之余，小周把刚才看到的都跟队长说了一遍。

    “你呀，刚来没多久还不知道，这边很多当地同胞都住在山上的，很多上山的路都是笔直的挂在悬崖边上。等你在这儿再带上一阵子就见怪不怪了。”还没等队长说话，队里的一个年长一点的中年男人就对小周说道。

    “大峡谷里面山壁都是笔直的，很容易掉石头下来，如果遇上地震那些，那就更是大小石头一起往下掉了。”眼前的周大爷一景一物地回忆着……

    “不好，地震！”测量队的人刚坐下来没休息多久，突然四周上下左右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晃动起来，有着多年地质测量勘探经验的队长里面反应过来，大声对队员们说道，语气比平时下命令时迅速了许多，“全部都靠着山壁躲起来！”

    队员们反应也还算迅速，包括小周在内的七八个队员迅速就照着队长的话靠着山壁躲了起来，眼前的大大小小的落石毫无规律地砸在了队员们刚刚休息的平地上。十多秒之后山停止了摇晃，石头也慢慢没有再往下落了，但是队员们还是心有余悸不敢轻易离开山壁，生怕还有石头要落下来。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冲出了平台边的山壁往对面刚测量的地方跑去，这个人就是小周，年轻时候的周大爷。

    “小周你去哪儿，快回来！小心还有落石！”队员们都朝小周喊道。但是小周好像有什么牵挂一样，奋不顾生一个劲儿地往前跑去。

    方大河面前，周大爷又喝了一口水看着方大河继续说道：“我那时候是在担心刚回去的路上看见的那个在山崖上的木梯上攀爬的大爷。”

    “见我一个劲儿地往前跑去，队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跟在我后面就跑了过去。”周大爷说完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

    “为啥要叹气呢周大爷？”方大河能看出眼前这个周大爷似乎有啥要说但是似乎又是伤心的又不想开口，又疑惑地看了看大娘。

    对于方大河疑惑的眼神，大娘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方大河也没好意思继续追问下去。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分多钟，周大爷还是开口了，眉宇间带着几十年的沉重感。

    “那天，地震刚停，我一下就想起了那个给我土豆的老人家。”周大爷双手握着杯子看着杯子里开水冒出的热气继续说道，“我没多想，一个劲儿往那处悬崖跑去，队长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奔跑，但是都担心我的安危，所以他们都跟在我的后面。就这样，我们几乎所有的队员都跟着我跑到了那个悬崖旁边。”

    “最令我担心的事最后还是发生了，我们一行人一路奔跑了过来，却只见……”周大爷开始哽咽，似乎那是一个好了永远消失不了的伤疤，不愿意再往去揭开这尘封了几十年的痛。

    “周大爷，您说的那个老者是不是最后从松塌的木梯上摔下去不幸摔死了？就大崖村以前那个木梯。”方大河似乎想说些什么，他急切地问着眼前这个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的周大爷，眼色闪烁着像泪珠将要倾落而出。

    “怎么你知道这个故事？”周大爷看着眼前这个十8九岁的伙子，好像这小伙子对这件事情很清楚一样。

    方大河没等周大爷开口，双手伸过去抓住周大爷的手又继续说道：“周大爷，三十多年前那个摔死的大爷看起来是不是六十出头姓方？”

    “你……是……？”周大爷看着眼前这个有点激动的小伙子，似乎猜到了什么。他也觉得这事似乎有点太巧了，那个摔死的大爷姓方，眼前这个小伙也姓方，而且都是大崖村的。莫非……周大爷心里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是还是不敢确定，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

    “那个摔死的大爷就是我爷爷……”方大河慢慢放开了抓着周大爷的双手，低着头语气沉重，周大爷和大娘惊奇得互相看了看对方又不约而同地望着眼前这个小伙子，心中的惊喜不禁涌上了面庞：“原来你就是那位大爷的后人，真是太巧了，真是太巧了，天意啊天意啊！”

    “三十多年前，也就是您说的那天，我爷爷背土豆到乡公社去。那条路我爷爷走了一辈子，却因为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地震就再也没能走回大崖村……”方大河说着说着眼泪就快要掉下来，“我一辈子也没看见过爷爷，这些都是我爸爸告诉我的。我爸说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后，原先进村的木梯就被山下修铁路的叔叔换成了鉄做的梯子。”

    “哎，是啊，转眼都已经三十多年了，那时候还没有你。”周大爷视线平视，看着餐桌前面，却好像没有聚光点，继续说道，“那天你爷爷见我一个人拿着个仪器站在大太阳地下瘦的都有点皮包骨头了，就问我饿不饿，我说饿。然后你爷爷什么也没说就从背篓里拿出了剩下的几个土豆硬是塞进了我的衣服口袋里。我简单道谢又问过大爷尊姓之后，方大爷什么也没说，就说了一句‘你们吃都没吃饱就来给我们修铁路，难为你们这些年轻娃儿了’，说完话还没等我跟他多说上几句他就往上爬了。”

    虽然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但是每次周大爷想起这件事都让他难以释怀，他始终觉得如果当时他能够和眼前那位大爷坐下来多聊一会儿天的话，地震发生的时候那位方大爷就不会在木梯上，也就不会被地震把木梯震垮了摔落到地上摔死了。

    “怪我啊，都怪我。”周大爷放下手里的水杯一遍又一遍地拍着大腿自责。

    看着周大爷这样自责，方大河心理很是难受。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天意，没有谁的对错：“周大爷，这事不怪你，你完全没必要这样难过，这是天意是命。”

    “是啊，老周，这不怪你，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周大娘在一旁安慰着眼前悲痛的老伴儿。

    “我想我爷爷要是知道了你们帮我们村把铁路修通了又把上山的木梯换成了牢固的铁梯了，他一定会跟高兴很感激的。”方大河是个坚强的孩子，虽然每次提及爷爷都会伤心，但在周大爷面前他依然表现的非常坚强乐观。

    “哦，对了，小伙子，大崖村现在怎么样了。自从铁路修通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那边了。”听方大河这么一说，周大爷脸上的自责少了许多，“那边的山是不是还是高耸入云？大峡谷是不是还是波涛汹涌？”

    方大河低着头看着自己搭在桌子上被大峡谷冬季的寒风吹得干裂的手，想起了出门的时候遇到的村里的几个没读书的小朋友：“都还过得起走，只是好多孩子上不起学。不满周爷爷你说，我是我们村书读得最多的，也只读到了初中毕业。”

    听方大河这么一说，周大爷和大娘相互看了看对方，周大爷伸出手拉住方大河的手缓缓说道：“记得那时候我们刚到哪儿的时候那儿一个度过书的人都没有，全村没一个识字的。哎，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大崖村还是依然……再苦不能苦孩子啊。”

    “你到这边了有什么打算啊大河？”一旁的大娘看着方大河问道。

    “我想在这边找个工作，想走出大峡谷。”方大河看着大爷大娘。

    “你现在暂时也没地方去，就先住在我们这儿吧，我们这儿就我们老俩口。等你找到工作有住的地方了再另做打算。”周大娘对着眼前这个孤身一人从大渡河来到省城的孩子用很慈祥的口吻说道。

    “是啊，大河，你就先住在这儿。就这样决定了，啊。”周大爷还没等方大河作出选择就帮他作出了决定。

    “老伴儿啊，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烧点热水。”周大爷对着身旁的老伴儿周大娘说着，又马上转过头指着方大河背后的那个房间说道，“大河，等会儿你洗个澡就睡那个房间，那是我儿子的房间，他在北京工作，很少回来。从现在起你就住在那儿。”

    周大爷的话刚说完，周大娘就转身去烧水去了。

    “嗯嗯，谢谢了周爷爷。”方大河站起身来，眼里充满了感激。

    “没事没事，你坐下坐下。”周大爷赶紧招呼方大河坐下。

    两位老人开始忙着帮方大河准备洗漱用品，给方大河介绍家里面浴室卫生间厨房等等摆设的位置。

    这是方大河来到省城的第一个夜晚，一个北风未完却又充满温暖的夜晚就这样惊喜中又那么简简单单地度过了。虽然已是初春，但窗外北风的尾巴依旧在吹动着窗户上的玻璃嘎嘎作响，寒冷却被挡在了窗外，屋里只有沁人心脾的温暖。方大河躺在从来没有睡过的舒适整洁温暖的床上，他又想起了大峡谷的那些孩子，也想起了自己的爸妈：大峡谷比省城要冷得多，不知道大峡谷所有的人现在睡得可好。顾不得多想，方大河开始担心起工作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找工作。也许在偌大而又陌生的省城里，这里算是他现在唯一的“家”吧。

    想着想着，方大河很快进入了梦乡。窗外的北风依旧吹动着窗户的玻璃嘎嘎作响，也许一直吹到了大峡谷、吹到了大崖村。

    “嘟嘟……嘟……”街道汽车的轰鸣惊醒了方大河一整夜的梦，城市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他稍显稚嫩却透着成熟的脸庞上。方大河使劲睁开朦胧的双眼，用手揉了揉，顺着阳光照射过来的地方眯着眼向窗外望去，一个哈欠呼出的热气穿透阳光缓缓升起。城市的清晨不像大峡谷清晨的宁静，方大河熟悉的清晨的鸟叫声也变成了汽车“嘟嘟”的轰鸣声。方大河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是八点半了，一个陌生而又期待的一天开始了。

    方大河下床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干净的黑色外套穿很快就利索地穿上，这是他最好的一件外套，虽然有点破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穿在他身上看起来还是很算利落整洁。待方大河推开房门，见大娘已经蒸好了馒头放在桌子上。

    “你醒了啊大河？”刚从厨房盛着两碗稀饭的周大娘见方大河醒了问道，“快去洗脸刷牙过来吃早饭了。”

    “嗯嗯，好叻。”很快方大河就洗漱完和大娘一起坐在了餐桌旁，见只有大娘一个人便问道，“大娘，大爷呢？”

    “他啊，上班去了，九点上班，八点过一点就走了。你赶紧吃。”

    虽然这对周大娘来说只是简简单单再平常不过的一顿早饭，但方大河却看着这些馒头稀饭吞咽着嘴里的口水好像舍不得吃上一口：“大娘，我在家基本每顿都吃土豆，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早饭。”

    方大河话语中带着些许哽咽，眼里泛动着泪光。

    “好吃你就多吃点，赶紧吃，再不吃就冷了。”大娘说着就给方大河碗里夹了一个馒头。

    “大娘，我想吃完饭了出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工作。”方大河咽下一口馒头喝了一口稀饭对大娘说道。

    “你刚到这边，先休息两天再去找吧。”

    “不了，我不能老在您这儿白吃白喝。”

    “那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在这里容易迷路。”周大娘听方大河说要出去找工作，不免担心起来，心想这么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孩子第一次来这么大的省城很容易迷路的，即使不迷路，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放心吧大娘，我有办法。”方大河一脸笑呵呵。

    “那好吧，赶紧多吃点儿，中午记得回来吃饭。”大娘关心道。

    “不了，我现在多吃点儿，等晚上再回来，希望能早点找到点儿活干。”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工作要慢慢找嘛。”周大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方大河。

    “放心吧大娘，我能行的，没事。”

    “恩恩，好吧，你初中毕业，应该能找个稍微好点的工作。记得早点儿回来。”

    一顿包餐过后，方大河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带着自己的毕业证书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