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南衣是阴驿梅的儿子……”妇人喑哑地开口说道。
她话音将落,似是听到一声长长的吁气声,那少年明显似是松了一口气。
也不怨他的反应,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听到她说他和南衣不是阴家骨血……
“你什么时候将我哥哥抱到靳家的?又是什么时候顶替了郑裕安?”寡月的凤眸变得幽冷,他凝着郑裕安冷声问道。
那妇人大笑了几声,却不再答话了,双眼空灵,如同无了知觉一般。
寡月凤目中血丝渐渐浮上来,他气息不稳的上前一步道:“是郑氏与靳老夫人来长安的时候?我听钟翁说那一夜郑氏与老夫人走散了!”
“是不是?”寡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
在哪妇人笑声顿止,眼里是心思被人猜中,秘密被发现的惊慌失措。
面对少年的逼问,她颤抖着后退一步又一步。
“是你抱走了我哥哥是不是?!或者那个时候你正巧逢上我母亲生子,难不成当初给我母亲接生的人是你?!你住在平安村附近对吗?”阴寡月厉声相逼,说着顾九完全听得一头雾水的话。
郑氏唇角扬起,她是该说着少年太聪明了?还是说他连假设也让她刮目相看?
他那时候还在他娘亲的肚子里头,又如何得知当初的事情?没有想到他即便是猜测也猜测的让她心惊胆战!
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孩子,却不是她的骨血……他是靳云漪与阴驿梅的儿子……
就因为她是庶出子的女儿,所以便不及靳云漪身份尊贵了吗?若不然以她同尺素少年相识,到头来为何阴驿梅却选了靳云漪,而不是她呢?
她不甘心……为何靳云漪可以同驿梅娶妻生子,而她却一生坎坷,一无所有。
的确,他说得没错她倾慕阴驿梅。
若不是因为倾慕,她不会因卿夜阙三言两语就去阴氏府宅,给阴家人通风报信,也正因如此中了卿夜阙的奸计!
那贼子竟然要将她也设计杀死,却不料那夜五百八十多人唯她一人从大火中逃了出来!
她怎能不恨?那一夜的大火毁她容颜,那一夜之后她倾慕的人也死在了大牢之中!
那个清风皓月的陌上公子,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死在了肮脏的地牢里……从此声名尽毁,他阴驿梅一生磊落,却在死时身败名裂!
“你哥哥是我抱走的!你娘救不活他,他一生下来你娘救以为他死了?我抱走了他,救活了他,我何罪之有?靳南衣的命是我给的!”妇人大吼道。
“你……”阴寡月咬牙切齿,“你设计让我和南衣分别了十六年,你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他红着眼,心中酸涩,胸腔里却燃着一簇火,燃烧着,就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了。
“寡月……”见他摇摇晃晃的,似站不稳的样子顾九忙上前去扶。
寡月轻缓的避开顾九伸过来的手,递给顾九一个放心的眼神,他似是整理一下情绪,复凝着郑裕安又是一副皱着眉头的沉郁神色。他做不到不去恨,他本来是有亲人的,却被眼前这个女人分开了十六年之久,那短短的一个月的相处,终究是太短了,太短了……
他不甘心,至少孤苏郁和他的姐姐生活了六年,而且孤苏郁一直都知道他的姐姐的存在,可以满世界的寻找……
而他呢?小时候,殷叔告诉他,先他而来的哥哥已经死了……他娘说他克夫克母,还害死了他的哥哥,所以给他名中添个“寡”字……
便是因为长兄死了,所以他没有在意,然而,没有在意的哥哥,却在一个他全然不知的城池里生活了十几载……
一旁站着的卫箕都忍不住了,一把上前去,跪在了妇人面前,哭着道:“姨娘,您就说了吧,公子他苦,主子他更苦,您何苦要这么折腾他们?卫箕给您磕头了……”
卫箕已泣不成声,早就猜测主子同公子是亲兄弟,没有想到真的是这样……
如今只是怨恨郑姨娘为何要拆散他们的公子同主子,如今还不肯说出实情来……
“姨娘,看在公子的份上您说出实情吧。公子泉下有知不会怪罪您的……”说着卫箕就要伸手去抓妇人的衣裙。
那妇人竟是一脚踹开挡在她身前的卫箕,卫箕吃痛倒在地上。
“卫箕!”顾九和卫簿忙上前去扶他。
“没事吧?”顾九心疼地望着卫箕,担忧地问道,她理解卫箕心知寡月做不出什么逼迫这妇人的行为来,于是才这般央求的……
可怜小卫箕身子骨本来就差。
卫箕揉着被妇人踢得生痛的肩膀,好半天觉得那受伤的手臂抬不起来,他眼里隐隐闪着泪光,紧咬着薄唇不语。
寡月见这女人踢了卫箕,咬牙切齿,他一如既往的认为这个女人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妇人,亏得南衣遗信让他原谅她的过错,即便是她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忘报答她养育之恩!
“南衣一生为他人着想,他这一生又何尝有人为他想过?你对得起他唤你一声‘娘’吗?”寡月不甚哀痛的说道,悬在空中的手不由的捏握成拳。
“他死时十六岁不到……十六岁不到……还有两个月就要满十六了,他都没有撑到……”说着寡月已微红了眼眶,“他死的时候吐了足足一盆子的血水,我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妇人陡然用手捂住嘴巴,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声来。即便是利用,她也是想过将南衣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我从那场大火中逃出来后,一直住在平安村,一个靠接生为生计的阿婆见我可怜收留了我,我那时容貌已毁不得见人,只好一方面联系当初的好友胭脂夫人,一方面在那里度日避开官兵衙役,那一夜恰逢我庶妹郑裕安来长安遇上劫匪流落平安村,她临时产子……那夜我听人来唤阿婆说阴家的妇人也要生了孩子,于是我放着昏迷的庶妹,偷偷随着阿婆去了,折腾了很久,我听到房里传来阿婆的声音,说大的也许保不住了,只能活一个,我当下心一紧……”
众人都竖起耳朵听这妇人讲着当夜的事情。
后来这女人拿着郑裕安诞下的死婴换走了寡月的哥哥南衣,靳云漪也就是寡月的生母在诞下寡月后就魂断了。
“别怨我,你母亲靳云漪生下你后,殷离人赶到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她照顾不了你们两兄弟,殷离人更加照顾不了……所以我将南衣给郑裕安带走,她生过孩子,有母乳喂养十月,反而是救了他,你知道吗?!”女人大吼着,“后来郑裕安被谢珍赶出汾阳靳公府,她福薄命薄死在了路上,被我有机可乘了,也正是时隔三年之后我的头发长好,我的好友将我的容貌也恢复了一大半……在郑裕安从汾阳出来的时候我就一直跟着她,在到洛阳的时候她就认出了我,我同她讲了前因后果,后来她留在了洛阳,我带着南衣南下,也是后来来报一行人离开洛阳当夜她就病发死了……”她说着低下头去,唇瓣颤抖着,目光也不知落在何处。
“你来轩城,一方面答应郑裕安的遗言,定让她再入靳氏宗祠,死后入葬靳氏,当然还为了让南衣入长安,入翰林,甚至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助你杀掉卿夜阙?”寡月凤目阴鸷,凝着眼前女人。
女人抬起头来,“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你有没有考虑过南衣的感受?他只想寄情山水,潇洒恣意的走完一生,他不想在权利的深涡中此起彼伏!你在乎过他的感受吗?他本来可以不必活得那么累……却在不堪重荷的劳累之中早夭……他本来也可以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那少年字字铿锵,阴鸷的凤目眼圈发红,隐隐的有泪光。
一旁的卫箕已是呜咽间痛哭出声来。未见公子娶妻生子,儿孙满堂,这无疑是卫箕他们一生的痛处,他只能将这个美好的愿望寄予在主子身上了。
妇人后退一步坐在了木椅上,她双目空洞,对于南衣,她不是没有哀痛与惋惜的,那个孩子明媚的如同春光一般,那两眉间的胭脂痣与他姑姑尺素的如出一辙,他那时那么小,那么可爱,粉团子似的人儿,跟在她身后濡濡的唤着“阿娘”……这么纯洁的孩子,死在了秋风肆虐的日子,未曾娶妻生子,便夭折了……
“南衣……”她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清泪终是止不住的滑落了。
是她对不起他,对不起他……
阴寡月眉眼已是氤氲了,他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上水汽漂浮,却没有让珠点滑落下来。
“这事情到此为止……”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说出这么一句来,“你走吧。”他不想再见到她了。
郑裕秋愕然睁大双眸,不解地望着阴寡月。
他说到此为止,便是不打算将这些事情告知靳公府?
“我没有我哥大度,这些最后的施舍都是你处处利用的靳南衣留给你的!”
那少年似乎是扬了扬手,一封泛黄的书信就从他手中飞到郑裕秋怀中。
那妇人颤抖着拿起,展开来匆匆阅毕,不禁声泪俱下。
“你养育了他,我代他给你一个晚年栖息之地,靳公府上下依然将你看做郑姨娘,事情便到此为止!明日之事,你只消同靳公说郑裕安那孩子在出生后就已经死了,而你抱走了我哥!……”寡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了后半句。
郑裕秋垂着头,手里紧握着那封书信,耳听着阴寡月的话,心里百感交集……若是同靳公说她只是因孩子死了抱来了南衣,也顶多只责罚不会被赶出府去。何况靳南衣与阴寡月都是靳云漪的孩子,算来是靳公爷哥哥的独生女儿的孩子,与靳云湛也算是堂侄。
事到如今,郑裕秋也只能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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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靳公是被钟翁搀扶着去见圣驾的,没有想到这事情会惊动皇上,靳家所有人都前来迎驾。
也不奇怪,阴寡月与皇上是表兄弟关系,这阴家子又顶替了他家少爷这些年。
卿夜阑与寡月在靳公书房里闭门而谈好久,远远地靳公府各个圆子里头的人都巴望着,想得到最新的消息。毕竟,如今困惑的人不在少数,阴寡月与他们家少爷靳南衣是什么关系?
没一会儿,似乎从松景楼的书房处传来哀嚎与惊呼声,接着就见钟翁急急忙忙地被唤了进去。
等钟翁再出来的时候,是脸色煞白,而后钟翁慌慌张张地去命人唤郑姨娘去了!
各个园子的婆子都翘首张望着,只道如今都去唤了郑姨娘,自是不必说了,这南衣少爷不是靳家人了,看来长安传闻的靳南衣与阴寡月是双生兄弟不会有假了……
二房园子的婆子丫鬟们心里欢喜,这靳公之位只能是她们的小少爷的了。
什么谢珍,什么郑姨娘,争来争去都是争了个空!倒头来靳公爷只剩下靳素熙一个嫡亲的孙子了!
这一来,不知多少谢珊房里的人暗自窃喜,只觉得如今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连说话都有底气了。
郑裕秋一进去朝卿夜阑行了宫礼,就转身跪在歪躺在椅子的靳公爷面前。
“靳公爷,不是我想拿刀子戳您的心,只是南衣不是靳云湛的儿子这是事实,所以阴大人也不是……”郑裕秋沉声说道。
“你们让老夫怎么活?云湛我儿这一脉就这么绝了,这么绝了……”说着靳公爷又呜咽起来,钟翁亦是老泪横流,连连抹泪安慰。
郑裕秋深吸一口气,胸前起伏着道:“当年我妹妹那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妇人这么一说,整个书房都安静下来,寡月低垂的眉目顿然抬起,没有失神多久又恢复了常态,他心里也许懂了,郑裕秋不想再隐瞒下去了,也不想再顶着郑裕安的名字过下半辈子了……
“什么?你什么意思?”靳公突然坐正身子,想伸手去揪郑裕秋的衣领。
郑裕秋后退了几步,沉声道:“我是郑裕安的姐姐郑裕秋,当年文帝宫中六品尚仪。当年是我将靳云漪的长子抱过来给了郑裕安,之后郑裕安把南衣当作自己死去的孩子养大,再我再找到她之前,她完全不知情……”
她话音将落,靳公和钟翁脸上神情顿改,仿佛将要面临一场惊天的阴谋。
郑裕秋将当年她离宫、遇害、逃离、逢庶妹郑裕安、又如何将南衣交到郑裕安手中,三年过后,又如何代替郑裕安去江南的事情都告知靳公爷。
这一切的事情铺成开来,靳长儒悲恸欲绝,连连捶胸顿足。
“好你个妇人!竟然欺瞒本公爷这么多年,本公爷不打死你!”靳长儒说着已神智失常,就要取他的拐杖去打郑裕秋。
钟翁猛地拦下靳长儒,“公爷,皇上,皇上在呢,您冷静下,公爷!”
神智癫狂的靳长儒猛然意识到今圣还在这里,回过神来,他放下拐杖,就要同卿夜阑磕头谢罪。
卿夜阑摇摇手,他眼里的悲恸不比他们来得少,南衣也算是他的表弟,若是还活着就同寡月一样站在他面前唤着他表哥……
“既然事情已清楚了,便到此为止吧……”卿夜阑皱着眉说道,声音有些哽咽,他还记得轩城北路解元靳南衣的事情,那一年他的名号传遍了江南,倒是那时他大意了,若是他能早些发现,事情也不至于发展成这个样子。
可是,说来说去,那个清风皓月的温润少年,已化作一柸黄土,护了一野春花……
罢了罢了,那样如江南烟雨一般的男子,总是如一场烟雨一般,不上眉,却上了心,一世也不得遗忘。
这时靳长儒甩开钟翁的手,朝卿夜阑深叩三个响头。如此一来钟翁也跟着靳公跪下。
靳长儒又跪着面向阴寡月道:“阴大人……”
“求阴大人容南衣入靳氏宗祠,就当是南衣过继给靳云湛的……当然以阴家那里南衣的排位为主……”
他说着又朝卿夜阑深叩首:“求圣上和阴大人成全……”
靳长儒的意思很简单,南衣虽依旧是靳家的少爷,可南衣也是阴家的长子。
卿夜阑凝视一眼寡月,叹息一声道:“朕准了……”
“谢主隆恩……”靳公叩首再道。
此后,靳公命钟翁派人去了一趟洛阳,将郑裕安的坟冢迁至长安靳氏墓地,在祠堂之中立郑裕安牌位。郑裕秋要见废帝的事情也被夜风驳回了,之后她离开了靳公府,倒是姜兰芝念着主仆一场,死心塌地的跟着她离开了。靳公府上之事告一段落。
二月,又到杏花开满园的时候了,这几日春光明媚,盎然生机。
都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小易一路骑马从礼部赶着回来带来了大好消息,礼部颁了最近的吉日:二月十四。
这一下满府的人都高兴坏了,卫箕卫簿宁远大笑,这不就十几天了,都得赶着准备了。
萧肃因为要训练新来的家丁,所以是最晚知道的,听到了只道了句:“好啊,二月好,喜事取双日,好事。”末了,他挠挠头又道,“看来我得加紧训练那些武丁了。”
小易笑着又想到一事,忙道:“我刚从礼部回来,听到几个礼官在说二月初九,璃王冠礼,这事爷回来了,我还要同爷商量一下,大伙都去忙吧,我去爷书房收拾一下,卫箕大哥,这爷婚前府宅布置就交给你了……”
卫箕轻嗤:“去就去吧,啰嗦什么,那红绸早些日子前我就准备好了,放在东城府宅,今日我便和我哥,小易他们取来,至于婚服,主子是找宫里司衣舍的女官大人缝制的!”
小易将书房的书籍,笔墨纸砚都整理好后,就听见院子里的行礼作揖声,他料到是主子回来了。
小易开门迎主,却见自家主子神色郁郁。
他不解地唤了声:“爷?……”
寡月紧抿薄唇,迈过门楹。
“爷,出什么事了吗?”小易不禁再问道。
寡月坐在书案前,小易奉上茶水来。
“谢相辞官了……”寡月轻叹了一声。
小易心里“咯噔”一跳,明白主子为何事心烦了,这节骨眼上谢相辞官,不是好事,朝中相位空置,也不是好事。
小易明白身为家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主子能同他谈心是他的福气,却也明白得寸进尺不好。他笑了笑道:“爷,今日去礼部,得到消息了……”
果然寡月一听“礼部”二字,凤目以亮,端起茶水饮下,忙问道:“怎么说?”他自是知晓去礼部当然是请旨的婚事。
“礼部判得二月十四,说虽不是最近的黄道吉日,但给爷时间准备,这日子宜嫁娶。”小易说道。
寡月点点头,犹豫了会儿道:“你将这日子报给九儿,她若同意了就定在这天吧,若不行再去请。”
小易不置可否,主子连定个日子都要同媳妇商量,这叫他怎么说呢?
小易想了想,又道:“爷,在礼部小易听人说了两件事,一件是二月初九璃王冠礼……所以小易来请示爷该送什么礼。”
寡月颔首,沉思了片刻道:“礼品的事……我再同九儿商议一下……”
小易眼皮一翻想倒……
寡月俊脸一红,意识到什么,咳了两声,倒不是他何事都要同顾九商量,只是婚事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至于璃王,顾九也是认得的,他们也算是故人,没道理不告诉顾九……
当然这些想法小易不知。
“对了,爷,小易听说礼部的萧大人,就是萧桢萧大人,调到都察院去了。”
寡月眉眼一垂,道:“嗯,这个我听下头人说了。”
“那爷,小易去准备晚膳了。”
“去吧。”寡月伸手去拿书案前的书册,末了,抬头望着刚走至房门前的小易填了一句,“要卫箕多放些醋。”小易脸一红,心道卫箕那厮这几天都没舍得放醋吗?还是主子这几日口味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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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王冠礼那日,在皇族家庙举行。
当顾九再次见到璃王的时候,他三千青丝已高高束起,白玉高冠映衬得他绝美温润。
他身着缁衣,朱色帛锦,阳光之下,轮椅之上,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顾九与寡月将手中的礼品递与一旁的青衣。
东堂处,卿夜阑目光落在一旁的宁王身上,他眼里淡淡温和,沉声道:“宁王朕有话同你说,云罗你带宁王去前堂候着。”
卿沂不解地凝视着卿夜阑,只知这帝王有意支开他,他拱手躬身,淡淡地道了一声“是”,便随云罗而去。
“臣等恭送皇上。”众人行揖礼恭送今圣。
整个东堂只剩下卿泓、寡月、顾九三人。
倒是卿泓同他二人笑了笑,示意他们坐下。
“王爷……你不问我们为什么吗?”这样的宁静,顾九终于忍不住开口。
卿泓脸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他低垂着眉目,沉默不语。
许久才道了一句:“都过去了……”
因为过去,所以不想再提了。
顾九眼圈微有些发红,她起身,在卿泓面前跪下,行肃拜之礼。
“王爷仁厚,顾九铭记当年王爷救命之恩,今,隐瞒王爷三载,是顾九的罪过,与阴寡月无关……”
“九儿……”一旁的素衣少年喉间一哽唤出声来。
轮椅上的少年也震了一瞬,末了,他移动着轮椅,朝顾九驶去,他将顾九扶起,笑道:“顾九,卿夜阙是我父亲,他对阴家做了不好的事,你我之间,阴寡月与我之间又何来你们亏欠于我一说?……倒是顾九,当年在江南,那日雪夜,救我的人可是你?……”
错愕间顾九点点头,她红了眼眶,夜风和寡月,半路杀出,占着也许本该属于三皇子的东西,世间也唯有璃王,能以德报怨……
他的大度,让顾九觉得心疼。
“算计成梏,匪君有意……”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末了,顾九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滑落,她不怨他,没有怨恨了,往昔种种烟消云散,璃王卿泓他本该得到幸福的……倒是年少时候,她一时偏执,竟将璃王想得通那些权贵一样,在陪同阴寡月去岭南之前也没给他好脸色……
卿泓也红了眼眶,却是干笑了笑道:“如今百废待兴,今圣必定会带着大雍走向繁荣昌盛,望这九州宇内,海晏河清……”
寡月心中一震,不禁多看一眼卿泓,这个少年之心胸,世间少有,不禁让他刮目相看了。
如果不晚,希望他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还有很长的时间,他们可以同朝为官,可以畅谈共饮,希望还不晚……
对于卿泓,寡月心中,总有一个角落,饱含着薄薄的亏欠,这亏欠他不愿向别人表明。这一世,卿泓也确实是他与顾九的贵人。
卿泓凝着顾九道:“你与阴大人的婚期就要到了,到时候我定去讨一杯喜酒。”
顾九破涕为笑,璃王卿泓,依旧是她当初认得的卿泓无疑……
“到时候,我和寡月一起给璃王敬酒。”顾九笑道,她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渍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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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堂出来,寡月同顾九二人神情各异。
少年步子一顿,凝着顾九道:“九儿,听卫箕说你很喜欢二月十四?”他似是打趣的开口,然只有他知道他想分散顾九的注意力。
本是低头走路的顾九,顿然抬起头来,她挠了挠头,羞赧的笑:“没有啦,确实喜欢,因为……因为那是情人的节日……”
“情人的节日?”寡月狐疑道。
顾九吐舌道:“就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日子!”
正聊着,寡月和顾九就听到有人来报皇上临时回宫的消息。
寡月不禁想出了什么事了?
寡月唤来小易,“你送九儿回去,我进宫一趟。”
小易点点头,领着顾九往外头走。
顾九回头担忧地望寡月,寡月笑了笑道:“快回去吧,把小脸洗洗。”
顾九脸一红,难道她哭花了妆容,现在难看无比?
这一想,顾九难免黑了脸,低着头,猫着腰快步离开。
寡月瞅着顾九远去的样子,心头不由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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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月至乾元殿的时候,正瞧见老公公捧着圣旨出来。
寡月目光落在那宫人手中的圣旨上,不由问了一句:“公公去哪里?”
那老太监朝他行礼,“是圣上给璃王爷赐了婚,命奴才先拿去礼部,等三日后再送过去。”
寡月讶了一下,没有问是哪家的女儿,心里清楚是将谢光婵许了过去,那日面见谢国公时,夜阑提过的。
“可知圣上怎么样?”
寡月将问着就见云罗从殿内出来。
“阴大人。”云罗同寡月抱拳行礼,“圣上不见任何人,大人请回吧。”
寡月心头更加疑惑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云罗自知这样的理由搪塞朝中任何大人都可以,唯独阴大人不行。
“大人,圣上要属下问您,能否担任丞相一职?”云罗说着,他微低着头,寡月没有瞧见他目光有些闪烁。
少年紧皱着眉道:“昨日我同圣上提过,不是定由璃王担任此职吗?”
云罗抿唇不语。
“圣上便是忧心这个?”寡月眉头一挑道,“容我去见圣上。”
他身子一侧,就要绕过云罗入殿。
云罗一展手臂,将寡月给拦下,他凝着眉,脸有些薄红,有些不安紧张……
“大人此举不妥,圣上如今不见人,大人不妨理好奏折再、再呈来……”云罗支吾地说道,额头都渗出了冷汗来,心道:扯谎,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寡月眉头一皱,心道云罗说的不无道理。或许夜阑那里无事,倒是他多心了,他同云罗道:“好好照顾圣上。”
言毕,寡月凝视一眼乾元殿朱色正门,末了,白袖拂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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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剧透明天是不是大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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