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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覆灭后,昱历乃始。
今年是昱历三百五十年,三百五十年光阴流逝,在这纷乱的人世间,离荣华最近的是各国王族,离死亡最近的,也是各国王族。
景国的动作太快了。从燕国到晏国,前后不过短短数月,如今的天下,只剩了景国和晟国。北到苦寒之地,西至万里长沙,南到烟瘴雨林,都是景国的土地。
这天下,就快是景国的了。
嬴钧离开了几个时辰,明瑟宫中灯火幽幽,烛泪零落。入夜已深,安乐依然呆坐在几前,泪痕已干。
自己上次为挟他做出必会让景国来援的承诺,骗他诉说自己对死亡的恐惧。
彼时胡诌,只是权益之计。她假意套了他真心,听他情真意切地对她讲生死的无奈。而如今,死亡却是真切地来临了。
“殿下,我觉得,我觉得嬴钧他们不会真的这么做吧……”
念锦是真的被之前的对话吓坏了,难得说话打磕巴,“或许,或许他就是之前被我们骗了生气,所以故意来气一气你?虽然我也和他不太熟吧,但我就是直觉,他不是那样的人……”
安乐抬起眼,看着面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笑笑叹了口气。
“念锦,你觉得他不是哪样的人?”
念锦嗫嚅道:“这,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他人又好,又温柔,不会真的生气的,也不会滥杀无辜……”
安乐吃惊自己居然还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摸了摸念锦的额发:“你说的没错,我倒也觉得他人不错。可惜,对于我们来说,家国立场总是摆在人情之前的。我早就做了选择,他……也不能不做选择。”
何为正义,何为邪恶,在这纷乱的世间,哪里有定数。晏国没有图谋天下的野心,于她而言,保住晏国的社稷疆土,便是正义。
可对于景国来说,统一天下才是他们追求的正义。
不同的人的正义相互冲突,最后,不过是一句成王败寇罢了。
她早就想明了这一点,也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无法左右这一切。更何况,她做选择的时刻,远在他之前。若论对不起,谁又对得起谁呢?
奈何,理智总是一张漏洞百出的筛子,筛下那星星点点的,全是不甘的委屈。原来,当最后的真相浮出水面,他自始至终都是在虚与委蛇,她最终还是做不到一笑了之。
念锦迟疑道:“哦……”
这小姑娘,显而易见并没懂,但也不问。
“没事。念锦,我会尽力护你周全的。”安乐微笑道,暗暗下了个决心。
一阵清风过,殿内烛火一阵明暗。
念锦警觉地转头,低声喝了声:“谁?”
“安乐殿下,念姑娘?”自隐蔽侧门边探进来一个人影,是一位穿着檀色宫服的宦官。
他在烛火摇曳间悄悄走进来,念锦警惕地挡在安乐身前,却见他自怀中掏出了一块绸布和两把短剑。
“安乐殿下,主君派我来救您出宫。这是君上手书,请您验看。时间紧迫,请殿下赶紧换衣,余下之事等您到了宫外细看手书,自然明白。”
念锦拦上前接过丝绸与短剑,回身将绸缎和其中一把短剑递给安乐。
安乐展开,见绸布上书血字,正是父王手迹。
如假包换。
……倒也是,她不过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公主,若这是景国的什么阴谋,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殿下,没时间了,须得马上动身。”公公连声催促,“这一身太显眼,还得委屈一下殿下,换身和念姑娘一样的海棠裙吧。”
一时不容多想,安乐换了念锦取来的海棠裙,三人便自侧门伏身而出,贴着墙角潜行。檀衣宦官打头,身后两个海棠色身影,安乐在其后,念锦在尾,不时回头警惕地看看后面是否有人。
一路火光绰绰,时不时有一队黑衣士兵经过,三人窝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
安乐心下有些疑惑,却苦于局势危急不容多想,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走。
晏国王宫奇巧精美,廊腰缦回,雕梁画栋,有许多的边角旮旯。那位宦官似是十分熟悉,轻车熟路地就将她们带到了一片灰色墙角,角落里杂草丛生,拨开杂草赫然是一个黢黑小洞,可容一身量娇小之人勉强爬过,只有安乐和念锦过得去。
“这是一处废弃的排水口,殿下与念姑娘可从此处出去,便会到王宫西南城根。出去后注意不要引人注意,直奔西城门南侧的小门,自会有人放你们出城。
“出城之后千万不要盘桓,继续向西赶路。城外不远便是桓庄,已有马匹备好,殿下可径直驰到湘水边村落,稍作歇息,再渡河往景国土地走。
“入景国国界,越往西兵力就越稀疏,走个几日,殿下便应当脱困了。”
“那公公你怎么办?”安乐忍不住开口。
“仆侍奉陛下三十余年,自当尽忠。此处危险,殿下快走!”
安乐一咬牙,俯下身爬进了漆黑洞中。念锦跟在她身后,甫一进入,却听见远处有人呼喝:“墙角何人!”
道内漆黑,只听得外面一片杂乱脚步声,盔甲撞击声,一片杂乱的声音纷纷高呼“站住”,以及飞矢如雨,簌簌落地,随即仿佛有什么钝物沉重落地。
安乐眼中烧起了热泪,却不敢用袖子拭一拭眼角,更不敢停。衣角蹭破了,手肘上传来灼烧的痛感,但她什么都抛在了身后,只顾拼命地向前爬。
片刻之后,两人从城根下爬出,但见外面一片寂静,城中家家皆闭门安眠,唯有宫墙内一角火光旺盛,映出半天红云。
宫中失火了,也不知是哪一处。
火光惨红,仿佛在祭奠即将浸入血海的晏国宫廷。
按照公公的指示,安乐与念锦不敢停歇,贴着民居矮墙一路狂奔,跑了好一会儿,终于遥遥可见巍峨耸立的西城门,往南一些便隐入黑夜,正是宦官所说的小门。
夜色已浅淡了几分,阴沉云层低垂,城墙内外阒无人声。
两人站定休息了片刻,待到喘气稍匀,便携手前行,小心翼翼地向唯一的生路走去。
这是最后的一段路了。如果没被发现,便能逃出生天;如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没想到,从她们自街市阴影中渐渐走到城门隐约的火光边缘,又再次走进火光外围的黑暗之中,四周始终一片寂静,高高的城墙之上完全没有人发现地面上移动的两个小小海棠色身影。
到了小小的拱门下,一个黑甲士兵倚在门洞之上,正在打盹。见到有人来,他猛然起身抓住手中长矛,定睛一看,来人却马上垂下了眼,什么也没说,侧身一让。
安乐与念锦也未开口,微躬身一揖,便急急走出去。
出得城来,只见此处偏僻城角,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她们自然不敢点起灯火,只能相互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凭着感觉往前摸索。
如此跌跌撞撞的探路前进又是半夜,天已渐晓,密布的层云终于散去,露出渐渐西沉的一轮满月。
十六既望,原本应当是月辉明朗,万物明晰。
景国灭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当为天意。而安乐五月既望之夜自晏国王宫中逃离,却一夜都有厚厚云雾遮住月光,大概,也有神助吧。
盛夏天晴,树木葱郁,蝉声阵阵。城墙内外,皆是一片安宁祥和
晓星黯淡,前方已隐约可望见桓庄,庄口有一农人牵着两匹马,翘首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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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和念锦抵达湘水之畔,在一个村落边废旧茅屋里坐下时,已不眠不休地逃亡了将近一日一夜。
此时,安乐发髻散乱,衣裳上溅满了泥点,更是累得几无说话的力气。
因为长途奔马,她娇嫩的手心被缰绳割破了,血肉模糊一片,更是因为长时间紧张,此时抑制不住地颤抖。但她强撑着精神,还是抖着手展开了父王给她的血书。
绸布应是自衣摆撕下,上面文字不多,大概写得很急,一片潦草。
吾儿阿云亲启:
吾在位二十三年,为君不仁,为父不慈,如今社稷衰微,江山易主,天命昭昭,罪有应得。
山河不再,吾固生无可恋,罪孽深重,死不足惜,黄泉之下亦无颜见我晏国列祖列宗。然今日始得知,景国小儿食言,竟欲灭我全族。
失位之君,虎落平阳,却幸尚有余力救人一二。可怜我上下宗族数百,抉择艰难,吾甚痛悔。吾心头所念,惟挚爱隰荷之遗女,吾掌珠阿云。无法可想,出此下策。
阿云自幼貌似隰荷,睹思故人,不忍相见。更兼性肖隰荷,心向山水,宫墙不可拘之。经此一别,莫再囿于往事,望山高水远,悠然余生。
为父曾为君数载,岂可受当市处斩之辱,已自决断,切莫牵念。
惟愿吾掌珠阿云,一生安乐。
安乐颤抖的手已拿不住父王字字血书的绸布,一阵风吹过,薄如蝉翼的华美绸缎翩然飞起,婉转落在地上。
她曾在一个地方,给一个人,讲过一个故事。
故事里落寞的小公主,终于遂了心愿。
可她,也终于失去了一切。
茅屋外传来湘水涛声阵阵,安乐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测试广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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