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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水渐流渐幽深,甚至于汇成了巨大的旋涡,从雍城向外荡开,以摧枯拉朽之力席卷了整个景国。
“雍城现在气氛紧张,你和你那位殿下也要小心。”这一日清晨,云容在马车里晃晃悠悠前去嬴铮府上时,回想起出门前文默对她说的这句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里两片杜若叶和两支暗镖。
没了法力,杜若叶是不能轻易动用的,但她探手到袖中摸到两片叶子,便觉得心里多了些安全感。
一炷香之前,她离开缈云阁时,正看见文默也要出门,一身白衣,怀抱竹简,心情不错的样子:“阿默,你这是去哪儿?”
“抠门老板好不容易给休个假,去南山度假呗。”
南山便是大名鼎鼎的终南山,古之谓“终南雍州,终南享物”是也。
终南名胜,山川秀丽,既是隐居圣地,又离雍城不远,的确是炎炎夏日的好去处。
“喂,文默你有没有良心!我哪里抠门了?要不是我,你早就该一命呜呼了!”文离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远远地传出来,还夹杂着彤宝的嬉笑:“你看看你看看,死狐狸,你在阿默眼中就是这么个形象!”
云容和文默很默契地无视了那不靠谱的一对。云容笑道:“你也去隐居?”
“雍城被你们的变法弄得乌烟瘴气,实在不宜居,我出门透透气散散心罢了,也会会老友。我走了。”文默不在意地摆摆手,就准备出门了。
云容无语。于是她也不追问,只目送他的背影潇洒远去。
那飘飘白衣已经飘出了门口,白衣的主人却突然停下脚步,顿了一下,轻轻道:“雍城现在气氛紧张,你和你那位殿下也要小心。”
说完,也不等云容的回复,便径自出门去了。
云容哑然失笑,眼前浮现出前世卿仪来楚岺均府上送琴,以琴谏友不成,走之前还不忘提醒楚岺均注意安全的画面。
前世的卿仪,此刻的文默。
虽然性格判若两人,但在有些事上,倒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到了嬴铮府上,照例是舒岳接了她,带她去南书房。可二人到了院门外,正看见往日服侍在嬴铮身边的阿真正匆匆往外走,没留心他们俩的到来。
到了院门,两人望望院子里,只见空无一人。
舒岳有些犹疑地想了想,忽然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噢,云姑娘,你自己进去吧,末将还有些事,失陪了。”
云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匆匆走了。
云容只来得及看见他微微泛起粉红的耳根。
……然后直想扶额。
舒将军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好吧,她承认,她的的确确对嬴铮有非分之想,这又不丢人,是吧?
但他们再怎么样,也没有舒岳想的这么快吧!
她心下有些好笑,自己进了院子。
南书房外的院子和书房里一样干净到近乎简陋,没有花草树木,只有一片开阔的寂寥。
夏日的的阳光还带着晨曦的温柔,和风轻轻吹过,带来远方的蝉鸣。
很是惬意。
今日休沐,南书房的门虚掩着,想必嬴铮依然在里边专心致志地批阅公文。
云容忽然起了一丝逗弄之心,便轻手轻脚地凑了过去。
嬴铮果然在里面,正侧对着门,双眉紧锁地拿笔写着什么。
书案边缘放着一碟黍米糕,大概是放久了,一丝热气也不见;旁边还有一小碟子浅黄的蜜糖。
一个多月来,他肉眼可见地瘦了,脸上原本圆润的轮廓抽出了冷酷的线条,而本就挺拔如松的身子,越发多了一丝坚毅苍劲的味道来。
这个发现让云容愣了会儿神。
楚岺均曾经也这样瘦过。
可那时的他比如今年岁小些,又是因为绝望愤懑而日渐憔悴,瘦削的身影总透出一股寂寥和灰暗,看了只让人心疼。
而如今的嬴铮,虽然瘦了,却像是又长高了几分似的,整个人褪去了最后的一点少年气,却多了一丝杀伐果断的冷峻之意,变得越发像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剑意带着蛰伏的锋芒,令人望而生畏。
就像此刻他腰间佩的北辰剑一样。
她正这么想着,却见嬴铮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伤神的难题,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一手揉了揉额头,一手随意拣了块黍米糕,在指尖转了两圈儿,看也没看就蘸了蘸。
……蘸的不是蜜糖,倒是墨汁。
云容差一点就要绷不住笑出声来。
果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也太专注了吧!
她玩心大起,也不推门进去告诉嬴铮,就偷偷凑在门边看着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蘸错了糖。
她手揣在袖子里,又摸到了温润的叶子和冰冷的暗镖。
而嬴铮手上呢,那块黍米糕就不上不下地在空中悬了半晌,战战兢兢地等待自己的命运。
半晌,他手一动,竟是真打算把米糕扔嘴里了。
云容还没反应过来,已下意识地一扬手,掷出了一枚暗镖。
暗镖飞速地刺破空气,嗤地一声穿过了柔软的米糕。
可下一刻的景象云容没看清,因为眼前忽然有一片黑云充满了整个视野,黑云中夹杂着一道雪亮的凛冽银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袭来!
书房门被猛然袭来的剑气轰得洞开,冰冷锋利的剑刃贴上脖颈的一瞬间,云容清晰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云容?!”一声惊呼,锋利的剑光生生地停住了,她细嫩的脖子上却还是有一线痕迹渐渐泛起了深红,渗出了几颗血珠。
不过刹那之间,云容的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再度睁眼时,正看见自己耳畔一缕头发轻轻地飘落下来,而先前被暗镖射落的黍米糕啪嗒一声落地,在地上溅了一片墨迹。
眼前一身黑衣的嬴铮脸色刷地变了。
他猛地收刀入鞘,一个箭步过来揽住她的肩头:“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云容还没从刚才那一刹那灭顶的恐惧中恢复过来,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
嬴铮细长的指尖碰到她脖子上的一滴殷红,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去,猛地握了拳。他抿了抿嘴,声音有点颤抖:“对不起,我……没想到是你……”
云容这才找回了一点魂儿:“没,没事……其实也不疼,就是有点儿吓人……”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刺痛的脖子,仰头去看嬴铮。
这个认识她以来面上总波澜不惊的男人,此刻的脸上是真切地显出了一丝担忧。
可当嬴铮忽然下定了决心似的,一手揽住她的肩膀,同时微躬身下去的时候……她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啊!”忽然天旋地转,云容被嬴铮打横抱了起来。她突然腾空,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抱住了他的脖子,额头撞在了他怀里。
——这,他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
“哎殿下,我是伤了脖子,又不是……”又不是断了腿。
哪知云容话还没说完,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殿下!”
阿真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稀里哗啦一阵响,仿佛把什么东西给摔碎了。
云容看不见院门口的情况,但光听声音,就觉得头都大了。
嬴铮头也没回:“出去。”
“好嘞!俺这就出去……”阿真慌头慌脑地跑出去几步后,猛地一拍脑门儿,又转回来,贴心地把院门给带上了,这才一溜烟儿跑了。
云容:……
嬴铮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径直把云容抱进了里屋,轻轻把她放在榻上,还细心地拢了拢她的头发。云容觉得有些别扭,挣动了一下,却被他拍了拍头:“别动。”
嬴铮转身在屋里找什么东西,云容则有些犹豫地在榻上半坐起来,是真有些拿不准他的做事风格了。
她觉得……有点怕他。
刚才那一瞬间,他觉察到有人袭击,出手果断而狠辣,若不是认出她及时收手,恐怕她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如此警觉,仿佛那柄长剑藏着致命的锋芒,却时刻准备好出鞘搏杀。
带着这么一丝下意识的恐惧,当嬴铮转身拿了罐药回来,动作温柔地抹上她脖子上那一线细细得几乎算不上伤口的伤时,她便乖乖地由他去。
他细长的手指蘸了药膏,碰到她脖子上时,实在是有些痒,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想笑。见她忍俊不禁的模样,他也笑了。
随着嘴角淌出的那一丝笑意,嬴铮身上原本冷冽危险的气息荡然无存。
晨曦落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被温暖和煦的淡金色阳光笼罩起来,眸光之中,疼惜和温柔满得要溢出来。
这一笑,他完完全全就是她的呆书生了。测试广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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