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家的狐狸 第十七章 妖星将至

    龙阳镇是建国后才规划的市镇，所以从前的寨子在扩建改造过程中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现在的龙阳镇有着棋盘般整齐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层百货大楼，还有那初具雏形即将纵横全城的立体交叉路口。这些处处都呈现着这个资源型城镇的兴盛之气。因为龙阳镇靠近江南市，算的上是个卫星城，所以地方政府正在加紧开发的脚步，而镇子里的人们相信用不了多久龙阳镇就该变成龙阳市了。

    ‘廌’组织在龙阳镇开设的分店位于镇中心的主干道旁，临近镇上的百货商店，位置算的上是这里的黄金地段了。

    白天的龙阳镇是江风滋润，日照充足，使得这个别致的小城格外明媚娇娜。

    今天只有龙老头一个人在店里，徒弟们都出去忙‘事情’了。他按照老习惯泡了一壶自己最爱的铁观音，点上那有已经分不清年代的老烟枪。他案头上的报夹里是今早云幼珊帮他买来的日报，他边看边砸着烟嘴思索着什么。龙老头每日都反复的翻看每一页报纸，生怕漏了什么消息，接着又打开电视预报的那张报纸，用粗笔头的钢笔将自己喜欢看的戏曲节目给勾画出来。这些老习惯他已经养成了十多年了，如果从这些细微的地方去观察这个老头，他是挺特别的——做任何事情都是那么有条不紊，都是那么仔细认真。

    早晨醒来先烧香拜神，接着喝茶，抽烟，看报纸，最后就是开始查看调查部门汇总上来的报告和卷宗。这个顺序在龙老头徒弟看来永远都不会改变。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在上面这些事情完成后还有一件事情是龙老头每日必须做的。

    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龙老头会把自己办公室的门给锁住，然后独自完成这件意义非凡的工作。

    龙老头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些用于占卜的龟甲散落在桌上，然后点燃一支迷迭香。当整个屋子里都被这香缩散发出的幽怨给浸满时，他便会开始冥想——又或者说是灵媒。他用这样的方式和他的鬼差们交流以便得知一些人世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而今天，他做完这项诡异的工作后却久久的坐在椅子上发呆，以至于店里的女接待夏瑶回到了铺子上他还浑然不知。

    夏瑶进门见到表情严肃暮光深邃的龙正奎忙走上前说道：“龙长老，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龙老头思索着什么正出着神，被这一声呼唤加上手里烟管中的烟丝已经烧的铜管发烫才将他拉回了现实中。他看着夏瑶有些焦急的脸有那么一会好像又神游了。

    夏瑶是‘廌’组织专派往龙阳镇的专员接待。这个女孩长的很文静，戴一副黑框眼镜穿一身普通的工作西服。说实话，这个女孩当时被抽调至龙阳的时候没有人在意，想着龙阳镇这种小地方被派往的人八成都是些既没有关系又没有能力的小角色。而夏瑶所表现的样子和给人的印象的确也是这样——一个普通却尽职尽责的店员招待。

    “小夏啊，”龙老头低下头重新塞了些烟草在烟枪里然后朝她微微一笑说，“你儿子今天不是幼儿园有活动嘛，你昨天请了一天的假，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恩，原本答应弘文和他一起参加那个幼儿园组织的亲子活动的，可不嘛，孩子他爹今天正好也没什么事情，我倒觉得他爹更应该和儿子去亲子下……”

    龙老头会心的笑了笑：“所以派他爹去啦……也好也好，父亲吗，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和条件当然没有你们做老妈子的多啊。”

    夏瑶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说：“是啊，也该叫他爹去进进义务。”

    后面这句话龙老头肯定是没有听见，因为夏瑶看得出他又开始沉思了。夏瑶经过了这十几年和龙正奎的相处，她太了解这个老人了。如果他忘记了吸烟，那么他就一定在沉思什么事情。

    夏瑶站起身给龙老头的杯子里加满水正准备走出房间。

    “小夏啊。”龙老头咳了声嗽说。

    “长老有什么事情吗？”夏瑶忙转进屋站在龙老头的桌前。

    龙老头叹了口气，抿了一口茶水说道：“给语堂和幼珊发个传呼，让他们立刻回铺子。”

    （笔者注：传呼机是90年代初流行的一种通讯工具，其功能类似于现在手机的短信功能）

    夏瑶听他一说，心里有些不安：“他们两不是今天去陈家村那边帮人做法事了吗？”

    “我知道，你告诉他们说那边的事情先摆摆，速速回来。”说完龙老头对夏瑶招了招手意思是无需多问。

    当雷语堂和云幼珊接到呼机信息骑着摩托车伴随着夕阳一路狂飙赶回廌之道风水店铺。这个时候天空已经开始灰暗下来，远远的能够看见地缝处亮起了一颗启明星，不远处的月亮已经隐约浮现了轮廓。

    “师傅，什么事情催的这么急，我们连油都没加就赶回来了！”云幼珊将摩托放在铺子门口一只脚夸在地上支撑着平衡好让身后的雷语堂下车。

    云幼珊看见正坐在铺子外间沙发上的龙正奎，知道师傅正在等他们，便取下安全头盔大步迈进铺子里说讨好地说道：“师傅，你不会是一天没见想让我帮你捏背按摩了了吧。”

    龙正奎吸着烟表情严肃：“等今晚回来你可真得帮我揉揉……不过现在，速速去收拾我的法器！”

    店铺里的三个年轻人，雷语堂，云幼珊，夏瑶一听龙老头这话都大为惊异。他们知道，龙正奎至少已经七八年不曾亲自动手灭妖。年轻人原以为老爷子这是要封剑收手以后只会指点江山好好安度晚年了。那么这次究竟是什么事情逼着他不得不再次出山……众人都知道不管是什么事情，恐怕一定非同小可。

    “师傅，你都好久没有亲自狩魔了，”雷语堂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是一种久违的兴奋，他的脑海中仿佛浮现出当年跟随师父修行的时光，“这次究竟是什么魔物竟惊动了您老人家。”

    云幼珊倒是懂事乖巧许多，她忙蹲下身双手伏在龙老头的腿上说：“师父，您老就在家休息吧，别闪了身子，有什么妖魔让我和师兄去。”

    龙老头轻轻拍了拍云幼珊的手叹了口气说：“今日天象不吉，两异星自东南刺出，此乃二妖现世之兆，不知道此兆为何，但愿不要让龙阳镇再生祸事了。”

    雷语堂虽然断了一只手，可是那股子豪劲却没有丝毫改变，他拍了拍胸膛说“不过是两只妖精嘛，师傅您把地方和时辰告诉我，连幼珊都不需去，当年关公杯酒斩华雄，你们今日先煮上一火锅，且看我今日热汤煮二妖。”

    云幼珊看着他的样子扑哧地笑出声来：“师兄，你真是大言不惭，看看，你现在只有一只手……”云幼珊说到这才发觉龙正奎生气地瞪了自己一眼，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师兄，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雷语堂倒是个真爽快的汉子：“师妹，你现在咋变的别别扭扭的，我现在的确是残废了……但是那个《神雕侠侣》里面的杨过不是也是残废嘛，他还因为断臂练就了黯然销魂掌嘛。”

    云幼珊见他没有往心里去便松了口气恢复了她那一贯调皮的神色：“就你嘴贫。”

    龙老头咳嗽了一声，所有人的会意的安静下来。

    “只有千年修行的妖怪才会有天象启示，这一次竟然有两颗妖星，此等异像在我平生之年只见一次，而那一次……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龙正奎嘴巴里吐出了淡淡的烟丝，看的出来，这一口烟根本就没有吸进肺里而是在嘴里过了一圈，含了一口就吐了出来，从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那深邃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沉浸在了一段自己不愿意去记起来的回忆中。

    “师傅，”雷语堂自从从师龙正奎就没有见过这个老人今日这副表情，他隐约觉得事情比原先想象的还要严重，“那一次到底怎么了……求求您告诉我们吧……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龙老头吸了一口烟用颤抖地声音说：“那一次死了好多人，瞬间一个城的人就死光了……那真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老人仿佛猛的从一段记忆中抽出身，接着严肃地说：“总之，你们无需再问了，速速去收整。”

    两个徒弟没有再耽误，立即上了店铺的二楼去收拾法器。看着两个徒弟上了二楼，龙老头对着早已脸色苍白的夏瑶说道：“小夏，麻烦你跑一趟，去我宅子里把我那根竹竿给帮我拿来。”

    夏瑶有些不解：“竹竿？长老为何突然要那个？”

    龙老头此刻已然恢复了往常那处事不惊的平静神情，缓缓地笑了笑：“哎，我老了，见的多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时候还早，去早了无聊，将着钓钓鱼。”

    “可是镇子上的人们……龙长老您可一定要救他们啊！”夏瑶终于忍不住流着眼泪苦苦哀求道。

    龙正奎站起身走到铺子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和车水马龙的街道，这些光影反射在他的瞳孔里就像一幕幕闪耀的烟火。

    “你放心吧，虽然我并不知道此二妖为何现世，但是你看夕阳已然消逝，天象之中并没有血光之象，龙阳镇应该不会有事。”

    夏瑶看着老人单薄的背影心里却得到了宽慰，此刻的龙正奎还是那样的能给予人踏实和信任，这个老人从没有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失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