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的尽头却是忽然出现了一座与着破烂脏乱的巷子不符的宅院,宅院灰瓦白墙,显得幽静却又气派,只是与着这巷子连着一起看,却是显得很是诡异。
明明是一幢大宅子,可是门口却是一个小厮都没有,霍远思抱着白静娴走到门口,然后对着思琴说了一句:“敲门,前三下,后两下。”
思琴点了点头应下,依言照做了,过了许久那门才被人打开,出现一个青衫的中年人。因为有些不修边幅,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邋遢。
霍远思扫了一眼他,口气不善地道:“太慢了。”
那人闻言却是嘿嘿一笑,然后打了个哈欠才开口道:“老子可是在午睡,能给你小子开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老子?思琴打量了一下那个人,虽然不修边幅,可是仔细一看却也是个长相端正的人,而且那一派清秀的身形,怎么看都是孱弱的很。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啊说话口气粗犷的很。
“废话少说,跟上来。”霍远思斜了那人一眼,大步就往着内院走去。
思琴心里虽然有疑问也不敢多问,慌忙跟上了霍远思的脚步。那青衫男子也急急的关了门追了上去,还不时的调侃着霍远思道:“你怀中那个是谁?你家小媳妇不成?还不给老子瞅瞅。”
“李君然!”霍远思侧过头来狠狠的瞪了李君然一眼,李君然这才收回了想要去拽白静娴的手,甩了甩自己的手臂:“不看就不看,小气。”
李君然?那个邋遢的青衫男子就是传说中医术卓然的李君然?思琴瞪大了一双眼睛,定定的瞅着他,只觉得李君然在自己心中那伟大的形象忽然间倒塌了。
待霍远思把白静娴安置在了一张柔软的床榻上后,这才转过身来正眼看向李君然开口道:“治好她。”
“你让我治好我就治好,老子凭什么听你的话?”
霍远思看了一眼思琴,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道:“你先出去一下。”
思琴一愣,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白静娴道:“我家公……小姐怎么办?”
“放心。”霍远思向着她承诺的点了点头,思琴这才慢慢舒出一口气,福了福身后退下了,甚至还把门关好了。她知晓接下来他们之间的交谈便决定着白静娴的生死。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你必须救她。”霍远思也不多说,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见李君然一副不接受的样子,霍远思眼睛微微一眯道:“你说过的,为我做三件事,为我治疗眼睛为一件,现在我要你救她。”
“我也说过这三件事情是为你做,而不是这个我并不认识的人。你为什么想要救她?”李君然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只见他背着手走到了床边看了一眼昏睡中的白静娴,“哦,因为她这倾城之貌?”
见霍远思不说话,李君然又踱了几步:“还是因为她这妖娆之姿?”
“要不然是因为……”
“因为我爱她。”霍远思打断了李君然的话,他的头微微的扬着,英俊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庄重,一双眸子似那璀璨的星光一般,熠熠生辉,“仅此而已。”
本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说出来的心情,本以为自己还在克制和犹豫,却没想到有一些感情根本控制不得,等到注意的时候,她已经如同血肉,深入骨髓,失去不得。
李君然也没有料到霍远思会这么说,一时间竟是愣住了,过了半响才开口问道:“能得你如此相待的女子……她究竟是谁?”
“白静娴。”霍远思在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柔和了许多。
“靠,那不是顾衍那厮要娶的白国公主么?你小子真是……真是喜欢谁不好,怎么,要和顾衍抢女人不成?”李君然一听,顿时炸毛的跺了跺脚,一副疯了的表情。
“那又如何?”霍远思不理会李君然的表情,淡淡的开口反问道。
“霍远思,你疯了吗?你明知道霍国和顾国是……”
“我知道,她便是她。”霍远思摇了摇头阻止了李君然接下来的话,然后定定的看着李君然道:“救她。”
李君然胸膛起伏不定,最终悠悠的长叹了一口气道:“红颜祸水啊,老子倒是对这个能把你小子迷的神魂颠倒的白国公主感兴趣了,得,我这就去瞧。”
李君然向着床榻走去,不过在搭脉前却是忽然回头笑着对霍远思说了一句:“这可是第二件事了,现在你只剩下一次机会了,下次不要随便带什么阿猫阿狗过来浪费了才是。”
霍远思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向着目前的情况眼神不由得一黯,可是慢慢舒出一口气后面上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顾国么?顾衍么?之后的路他要怎么走?他不怕千辛万苦,也不怕和顾衍作对,只是怕……只是怕她不肯留在他的身边。
“怎么样?”霍远思看着李君然在诊完脉后面色突变,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加强烈了,声音里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紧张。
李君然抬起头来看了霍远思一眼,可是又像是不敢确定一般,再次将手指搭在了白静娴的手腕上,没有说话。
李君然何时会这么不确定的号两次脉?霍远思眉头一皱,俊逸的脸上表情严肃而认真:“说,究竟怎么了?”
李君然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不过却又是忽的一笑道:“你小子那么紧张作甚?放心,既然答应了你的条件,老子就不会让她死了。只是……”
“只是什么?”
“她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李君然下了结论道,面上的表情有些冷峻,“不过也不知道你这心上人究竟是得罪了哪一位大人物,才会中了这么一种毒。”
霍远思眉头皱的越加紧了,一双眼睛微微一眯,自然听出了李君然话里的弦外之音。大人物么?“说具体一点。”
“这种毒可是珍贵得很,千金难求。中毒者呈伤寒的发热,昏迷状态,一般人看不出端倪来。只是这么一直昏迷下去,就算是身体再好的正常人你觉得熬得过去么?更何况,她根本不是普通的昏睡。”
“不是普通的昏睡,什么意思?”
“这种毒对人有一种刺激的作用,会引起梦魇和幻觉。换句话说,自己那些心心念念想要忘记的最为悲惨的事情会在梦境里不断地重现。生生折磨人的心智。很多人承受不住便再也醒不过来。”李君然抬起头来看了霍远思一眼,然后唇角忽然微微一动,露出一个有些森然的笑意来:“这种死法倒也不错,至少能留个全尸。”
“李君然!”霍远思瞪了一眼他,一双眸子里闪耀着危险的气息。
“是是是,老子不说了。不过啊,你小子最好是对老子客气点,老子一不高兴,虽然能保证治好她,可不保证她会不会缺胳膊少腿的。”李君然下巴微微上扬,面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来,见霍远思面色仍然冰冷,李君然再次摊开两手:“我敢打赌,除非下毒的人,天下能解此毒的只有老子一个人。”
霍远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饷才压抑了自己的情绪开口道:“请你救她,拜托了。”
拜托了,一直从未对任何人低头的霍远思竟然因为一个女子对他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李君然神色一僵,过了半响才长叹了一口气道:“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红颜祸水啊。”
说完还一副惋惜的摇了摇头,见霍远思还愣在那里,李君然不禁不满的蹙了蹙眉:“你愣着作甚,还不去叫那个侍女进来帮忙,对了,你给老子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
李君然的医治一直没有结束,霍远思望了望天,日沉月落又是一日了,也不知道李君然究竟是如何医治的,不过偶尔能听到李君然和思琴之间的对话。
霍远思慢慢舒出一口气,白色的雾便在唇边向着四周扩散而去。昨日自己说过的那些话,现在自己想起来还有些不真实感,可是自己却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便说了出来,说实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可是,这个女子她有这样的魅力让人慢慢的沉迷,等到意识道的时候便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是什么时候确定自己的心意的呢?是那一个月自己悄悄地听着她的琴声和话语么?还是在少陵病重时,她扑在他的怀里哭的那般伤心时?抑或是这一次想着也许她再也无法想来时?
霍远思说不出是什么时候,他唯一知道的是等着他意识到的时候,她于他来说便已经是特别的唯一了。
“公子。”一道蓝色的人影忽然出现在霍远思的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我让你查那日城门外的行刺之事可有了着落?”霍远思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个劲装男子,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起伏。
“是,根据公子所说的几条线索追查下去,发现个这黑衣人在刺杀前一晚出没过顾国世子府。而且,属下查到其实针对静娴公主的刺杀已经不是一次了,只不过好像都被静娴公主身边那个叫杜康的侍卫暗中处理掉了。”苏青尽职的将自己知道的一切禀道给了霍远思。
霍远思闻言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然后这才对着苏青开口道:“是顾衍的妃子所为?”
“从表面上来看,确实如此。不过究竟如何,属下不敢妄下结论。”苏青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犹疑的开口道。
“哦,你何时学会如此说话的?有什么就说,何必吞吞吐吐。”霍远思眉头一挑看不出喜怒哀乐。
“属下感觉这次的刺杀与前面那些杜康处理掉的刺杀有些不同,可是要说究竟什么不同,属下却是答不上来。”苏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才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却不想霍远思并没有责怪他竟是用感觉来判断事物,反而是点了点头道:“这个,继续查。”霍远思将从李君然那里得来的药单随手扔给了苏青开口道,声音里的严肃和执着,却是让人心生畏惧。
“是。”苏青恭敬的应下后,便消失在了院落里。只留霍远思一个人站在门前的走廊上看着依旧纷飞不断的大雪,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仿佛他一直都是这样一般,没有谁来,没有谁离去。
“嘎吱。”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霍远思转过身去,看到的就是思琴一张疲惫而苍白的脸,看见他转身过来,思琴面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道:“霍公子,我家公主已经没事了,只是因为被折腾了这么多天,估计是累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过来。”
霍远思闻言这才放心的舒出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来:“嗯。休息一下吧。”
“不了,奴婢还要照顾公主。”思琴闻言摇了摇头。
“我来。”霍远思说这话时语气温柔而缱绻,思琴抬着头看着他,映着身后纷飞的白雪,一身白衣的霍远思显得愈加优雅如画。他明明没有露出笑意,可是一双眼睛却是带着点点的柔和缠绵,仿佛有溪水在眸子里潺潺流过。
思琴忽然忆起白静娴曾经形容过霍远思的一句话来“美姿仪,清举无双。”现在她才真的体会到这句话形容的有多么贴切。
“怎么了?”霍远思见思琴定定的看着自己,不禁眉头一挑开口询问道。
思琴这才回过神来道:“奴婢只是在想可不可以接杜大人前来?李大夫说了,公主这半个月都要在这里休养,所以……”
“杜康么?”霍远思眼睛微微一眯,在说到这个名字时情绪有些复杂难懂,可是很快便掩盖了过去,对着思琴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霍远思走进房间里时,李君然正坐在桌旁写着药单见他进来抬眼看了一眼,却是没有说话,直到自己写完了药单,李君然这才停了笔看向霍远思道:“这小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哪家姑娘手臂上会有那么大一块的烧伤的?”
霍远思闻言不禁一愣:“烧伤?”
“可不是烧伤么,就在左臂上。也不知道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会将自己烧伤了。就算是烧伤了,我就不信堂堂一个白国竟是不留疤痕的药都没有。天下哪个女子不爱美的,谁会愿意在自己身上有那么一大块难看的疤的。”李君然想起来就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件事情很不理解,很是介怀一般。
霍远思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绕过李君然走到了床边,看着熟睡的白静娴,见她没有在蹙着眉头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随即慢慢的回头看向李君然道:“也许……不是白国没有什么不留疤痕的灵药,而是……她自己不想除去呢。”
“你傻啊?没听清楚老子说的话么?”李君然眼睛一瞪,然后一甩自己根本没有穿戴整齐的衣袖道:“老子不是说了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谁会不想除去这疤的?”
“如果说这个伤疤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什么事情呢?或者该说,这个伤痕是她留给自己无法磨灭的惩罚……”霍远思一双眼睛望着床上的白静娴,可是眼神却是没有焦点,仿佛看向了一片虚无之中。
“老子听不明白,不管你们了。”说完,李君然拿着自己写下的那张单子便走了。
霍远思帮着白静娴掖了掖被子,这才挨着床边坐了下来,轻声地开口道:“静娴,你这几日的梦魇里究竟梦到了什么呢?”
为什么仿佛承受着什么痛苦一般?那般的痛苦,却是不敢发出一声声响,只是那样的独自咬着牙关挺了过来。
想着自己着手查到的那些关于白静娴的事情,霍远思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本是白国王后所生的嫡女,受尽万千宠爱,可是却在她五岁那年,白国的华阳殿忽然走水,整个宫殿里的人只有白静娴一人逃脱。自那以后,便发生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白静娴的母妃忽然落发出家,明明不为长子的白子誉在仅仅十岁时便被立为世子,而且以前一直最心疼白静娴的白子誉却是像换了一个人一般,整整十年都对白静娴不闻不问。
而所有的关键似乎都在那个静月身上。
白静娴的同胞姐姐,白静月身上。虽说是同为公主,但是白静月若不是仔细探查便根本无人知晓。因为白静月根本没有被记在白国王室的族谱上。而且,就连去向都不明朗。有人说是死在了那场华阳殿的大火之中,有人说是被白国藏了起来,因为身上有前朝的藏宝图,更有甚者说是白静娴故意纵火烧死了自己的亲姐姐,因为自己的亲姐姐比自己更受宠爱。
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可是都只是这样的说着,没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前朝的藏宝图么?那些人寻不到静月,寻不到王妃,又怎么不会找白静娴下手,而那个时候的白静娴不过几岁大的孩子,竟要有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血雨腥风,在那个残酷而冰冷的宫墙里努力地存活下来。
心微微的有些发紧。
顾衍呢?他真的只是因为喜欢白静娴才执意娶她的么?还是因为……
如果真相真的如同自己想象的那般,那么白静娴该怎么办?这次这般蹊跷的下毒,恰巧这时顾衍离开顾国,不知所踪;而且又频繁的发生着一系列的暗杀,霍远思忽然有些不安。
他感觉到有一张带着阴谋气息的铺天大网正瞧着他们迎面而来,避闪不及。
在李君然在这里一休养便是整整的一个月,许是因着那毒太过刁钻的关系,白静娴的精神头一直算不上好,所以李君然一直没有同意他们回别院去。
反而远思更是直接把别院里的东西搬到了这里,这座宅子便忽然间成了他们的院子,而本是主人的李君然反而是常常不在宅子里了。
“公主,霍公子要抚琴呢。”思琴将杜康从外面摘回来的腊梅一枝一枝细细插进窗边的花瓶里,抬头便看见霍远思抱着古琴从一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回廊上早已经摆放好了案几,一旁也点上了淡淡的木兰香。霍远思抱着古琴便在小案前坐了下来。
正在百~万\小!说的白静娴闻言一愣,随即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书便走到了窗前来,果真看到一身白衣的霍远思正拨着琴弦调音。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霍远思蓦地抬起头来看向这边,这边噙着一丝淡淡的温柔笑意道:“出来吧。”
白静娴闻言依旧微微笑着,却是没有回话,倒是一旁的思琴捂嘴笑了起来道:“奴婢不过是刚刚随口抱怨了一句公主百~万\小!说看得太久,估计会累着,却不想霍公子他……”
白静娴斜眼瞥了思琴一眼,思琴这才敛了笑意。白静娴回过头去看向霍远思道:“不要,,外面冷。我在这里也听得到。”
霍远思闻言也不勉强,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的开口道:“今日得了想法,刚做出一种新的糕点来,看来只有自己吃掉了。”
说完还颇为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诚心的表达了自己的困扰,那么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下烦恼……”白静娴闻言眸子一亮,清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小孩子气的说道,然后忙扯了扯身边的思琴的衣袖,示意她快点过去帮她拿糕点过来。
却不想霍远思却是闲闲的叹了一口气道:“这点困扰哪里用劳烦静娴公主,远思自行解决就是。”
白静娴闻言不禁眸子一黯,然后嘟囔了两声什么话后,这才让思琴给她披上了一件披风,抱着汤婆走了出去,落坐在霍远思旁边的一个圆藤椅子上。
霍远思见状淡淡一笑,便将放在自己左手边的糕点碟子递给了白静娴,然后这才抚琴弹奏起来。说起来,发现白静娴对吃的很讲究还是在她醒来的第一天,因着李君然这边没有厨子,食物自然不会做的那般精细,白静娴醒来喝了思琴端过来的白米粥不过两口,便不再吃了。
清艳的小脸上一片苍白而委屈,看着那碗粥似乎很不满意。
霍远思看不下去这才亲自去厨房给她重新熬了粥,做了两个清淡的菜式,白静娴这才好好的吃了一顿饭。自此以后,霍远思差一点成了白静娴的伙夫。就算现在这个宅子里已经有了厨子,白静娴却仍是对霍远思亲手做的东西喜爱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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