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走后不久,老王就打电话到了德城那边,调查她跟施中兴的事儿。
经过这几年的磨练后,老王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老王了,在以高老板绝对心腹自居后,就开始有意识的,借着他的影响力,在各个分厂安排他自己信得过的人,算是安排在底层的耳目吧。
老王本人,现在有些类似于大明帝国时期皇帝身边的锦衣卫,专门监视那些大员会不会对皇帝(高老板)不满,然后再做出对高飞有益的调整。
同甘共苦,风雨同舟--这已经是天涯集团的企业文化了,忠于集团已经是每一个员工的首选,尤其是老王这种老人,更是看重这点,并在暗中付诸于行动了。
德城分厂那边的‘线人’,很负责的告诉老王:张涛跟施中兴,并没有任何亲热的接触。
老王很喜欢(就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张涛,觉得这孩子很有毅力,工作能力也不错,如果因为一个死人临死前的诬陷,就黯然离开了她所热爱的天涯集团,这对她来说是相当不公的。
而且她在离开稻花香大酒店后,就关掉了手机,到现在也联系不上。
所以老王才在会议结束后,特意向高飞汇报这件事。
“去找,找到她之后,把我的意思转告给她,让她安心工作。”
高飞想了想,嘱咐城阳:“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还是我来吧。”
城阳还没说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淡出了高飞视线的连雪,主动站了出来,说道:“我跟张涛,都是从一个岗位上出来(都在北山集团干过礼仪小姐),对她以前的关系有些熟悉,我可以去那边找人,打听她的下落。”
谁去找张涛,这对高先生来说更是一件小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好,那你就用心些。都散了吧,路上注意安全。”
“不用了。”
梁明却说:“我觉得,我们今晚在这儿召开紧急会议,要比回各单位后再开会要方便些。高飞,你去忙就是了,我们肯定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行,那我走了。”
高飞拍了拍梁明的肩膀,冲大家笑了下后,快步走出了小会议室。
在召开会议之前,高六就曾经告诉高飞,让他去九楼的9016号房间。
高飞也没乘坐电梯,从楼梯上步行走上了九楼。
借着步行的这段时间,他又重新考虑了一遍自己的反击计划,看看其中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不知不觉中,高飞来到了九楼走廊中。
只是当他抬头后愕然一楞的是,九楼走廊中,竟然是黑漆漆,静悄悄的,一点灯光,一点声音都没有。
出意外了?
本能的,高飞浑身的神经,猛地绷紧,刚要下意识的贴在墙上时,黑暗中忽然响起了悠扬清雅的钢琴曲。
接着,有灯光亮起。
粉红色的灯光,无数个好像星星大小的灯泡,从走廊两侧墙壁上,天花板上亮起,一闪一闪的闪出某种气氛。
高飞的神经缓缓松弛了下来,抬脚走进了走廊中时才发现,脚下竟然铺着厚厚的地毯:这绝不是酒店其它走廊中的那种地毯,而是很昂贵的那种,踩上去软绵绵的,就像走在云彩中。
高飞好像明白了什么,轻轻微笑着摇了摇头,缓步来到了9016号房间门口。
九楼的十六号房间,是稻花香大酒店档次最高的套房,完全是按照五星级总统套房的标准来布置的,这是原老板用来准备接待贵宾的房间,现在恰好被沈银冰所用了。
墨红色的门板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双喜’图案,两侧还有一副对联,就是民间结婚时在大门上常贴的那种喜联,什么天作之合,金童玉女之类的。
看来沈银冰还是很看重本次婚礼的,或许不管跟谁结婚,她都希望能像所有新娘子那样,为自己准备一间最好的新房。
房门没锁,是虚掩着的,高飞抬手轻轻一推,就有淡淡的烛光,从里面撒了出来,照在他的手上,带着说不出的温馨。
房间内,的四个墙角上,都有一个花架,上面点着四根红色的粗蜡烛,回荡着跟走廊内一样的钢琴曲。
这种钢琴曲,好像有着能让人心静的魔力,就连房间内那些没有生命的家具、家电等东西,也给人一种温和感。
音乐,绝对是调解气氛的高手,在如此轻柔的音乐声中,某个女人的戾气被彻底的化解,真像一个害羞的新娘那样,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等候她的丈夫,为她掀起头上的红盖头。
跟下午结婚时不同,沈银冰现在又换上了一身红色的衣服。
可不是红色的礼服,而是华夏传统婚礼中的嫁妆,一身红,脚下更是踏着一双精巧别致的红绣鞋。
她头上蒙着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端正的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双膝并拢向右边斜着,一双纤手轻轻按在膝盖上,好像白玉雕刻而成的左手手腕上,却戴着个墨黑的手镯。
这个手镯,是用深银冰雕刻而成,是她母亲沈若萱为她留下的唯一遗物,好像更有些‘传儿媳不传女’的传家宝性质。
红色的烛光红色的嫁妆,白色的手腕黑丝的手镯,这三种颜色在当前环境下显得是这样单调,却又透着某种让人心动不已的渴望。
要是依着高飞以往的性格,看到沈银冰费尽苦心的经营出这种气氛后,差不多会撇着嘴的说什么‘这么俗的人玩浪漫,这不是扯淡吗’的话,来故意大煞风景。
今天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很清楚今晚对于沈银冰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因为在旁边的电视柜上,他看到了四个用烧纸叠成的灵位。
那是苏北山、沈若萱、海伯、红姐四个人的牌位。
烧纸叠成灵位的样子,上面写有逝世者的名讳,插在一根筷子上,竖在盛满五谷杂粮的小香炉中,这是冀南本地民间逢年过节时‘请老人’时的风俗,却被沈银冰用在了她的新婚洞房中,所以稍微显得有些诡异,可也代表着她现在是什么心情。
父母、海伯,红姐他们四个人活着时,不管各自是什么身份,但对沈银冰都是相当疼爱的,所以都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今天又是沈银冰大喜的日子,请他们的灵位来洞房中,跟她一起感受此时这种世间最美的时刻,是她当前唯一能为四个人所做的了,尽管有些煞风景,不过高飞不在意。
因为他很理解沈银冰此时的心情,站在门口沉默了片刻后,才轻轻关上门,走到了电视机柜面前。
四个小香炉面前,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还有四个酒杯,里面盛着美酒。
柜子旁边还有一把香。
在苏北山的老家,有这样一个风俗:女婿结婚后的第二天陪着媳妇回娘家时,岳父家就会在家里摆上以逝老人的灵位,准备好美酒,香,让女婿给老人上一炷香,敬一杯酒,算是请那边的老人放心,他以后会好好照顾媳妇的。
这种风俗习惯,沈银冰以前曾经跟高飞说起过。
那时候,高先生是被迫跟王晨离婚去她身边的,听她说起这个风俗后,自然得吐槽一番,随后也就忘了,却没想到沈银冰仍旧牢牢的记着,今天把这些东西摆了出来。
她是正儿八经的看待跟高飞结婚,毕竟俩人从法律上,从仪式上,都是真正夫妻了。
高飞自然也会正儿八经的对待,拿起一束香点燃后,分别插在四个小香炉中,双手抱拳弯腰冲灵位拜了几拜后,又拿起酒壶给满了一杯酒,举过眉间顿了一下,缓缓撒在了灵位前的地上,整套新女婿‘上门’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沈银冰把父母亲人的灵位放在她的花烛洞房内,就算是把她的新婚、回门(很多地方,都有新娘结婚后第二天就回岳父家吃一顿的风俗,就是回门)全都放在了今晚。
高飞在拜见岳父家的‘亲人们’时,沈银冰仍旧一动不动的端坐在那儿,就像一尊雕像那样,不过高飞敢确定,她肯定能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到他在做什么。
做完这一切后,高飞才走到了沙发前,弯腰伸手捏着了红盖头,慢慢的掀了起来,一张好像比白天还要精致的脸,从下面露了出来。
跟白天新娘装束有着最大区别的地方,就是沈银冰的发式:那头秀发,已经挽成了一个少妇才会挽的纂。
不再是披肩长发后,显得她的脸蛋稍微圆润了的同时,却也更加清秀明丽了。
沈银冰是带着笑的,那笑容中全是满足的神色,一双水灵灵的桃花大眼睛里,更是带着对美好明天的向往,与新娘该有的羞涩,搞得好像她此前从没有被男人碰过那样。
“你该准备一根秤杆,或者玉如意(古代的洞房花烛夜中,新郎在掀起新娘的红盖头时,一般都用秤杆,有钱人就会用玉如意了,象征着永远幸福团圆的意思)的,让我用那东西来挑起你的红盖头,才更有情调。”
高飞望着烛光下沈银冰那张异常精致的脸蛋,满脸都是被陶醉的神色。
这可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虽然他跟沈狼主早就在岭南时,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更在那之前的辽省时,沈狼主还故意光着身子跟他一起睡觉--但那时候的沈银冰,与当前这个千娇百媚的新娘相比起来,总是好像缺少了什么。
沈银冰嫣然一笑,却没说什么,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其实,也没必要那么麻烦了。”
高飞笑了下,看向了案几上,问道:“是不是,还要喝交杯酒?”
交杯酒,又叫合卺酒,是洞房花烛夜中新娘跟新郎喝酒的方式,就是腕子勾着腕子,一起喝了那杯幸福的美酒,象征着以后夫妻合为一体。
沈银冰仍旧没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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