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唐武回过神来,她又冲到院子里把鸡窝里的鸡都赶出来,搞得家里鸡叫猪闹。
把大家伙儿都吓醒了,被爹娘抱回去没多久,她估摸着唐大伯和大伯娘要睡着的时候又开始学狼嚎。
主打一个让人神经衰弱。
结果一晚上唐家人没睡好,邻居也没睡好。
第二天上工都没精神。
肉眼可见的唐大伯脸也沉了。
唐老婆子倒是没哭闹,只是拉着脸异常地沉默。
大伯娘哭鼻子抹泪儿,跟唐大伯寻死觅活,最后直接绝食。
晚上她躺在炕上不肯吃饭,唐大伯叫也不好使。
她抽抽搭搭地埋怨唐大伯不为儿子考虑,“饿死我得了,儿子眼瞅着打光棍儿了,我这个当娘的还有什么脸活着?”
原本今天约好媒人上门的,结果人家没来。
大伯娘就找个借口请假,自己往媒人家跑了一趟,谁知道媒人不知道怎么听到了风声,说她家出了个疯子,不管啥人家都不会和她噶亲家的。
换亲的人家不可能换个傻子。
唐圆儿疯了,换亲这条路被堵死,那就只有高彩礼娶媳妇。
正常相亲的人家也不可能嫁给有疯子的人家,谁都怕连累。
以前是指望侄女给儿子换媳妇儿,现在侄女成了儿子娶媳妇的障碍,她自然受不了。
“她这一疯怕是治不好,还搭上个老二家守着她。花钱不说,俩人不能上工挣工分,你算算,这里外里亏多少工分?”
唐大伯心烦,还困顿,打了个打哈欠,“那是我亲侄女,我还能不管她?”
大伯娘:“那你不管儿子了?”
唐大伯:“唐武还小,才19急什么?过两年再说。”
大伯娘更急了,蹭得坐起来,“过两年?现在是他最好的时候,现在说不上媳妇儿,过几年不是更不好说?”
过了二十就奔三十去,那就是老光棍儿了!
唐大伯依然没松口。
吃过晚饭他也没心情出去摆龙门阵,和唐爹说两句就回屋上炕。
大伯娘又拉着他絮叨。
他却困得打起了呼噜。
第三天唐武受不了了,建议把唐圆捆起来。
唐妈立刻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挡住闺女,哭着说谁也别想动她闺女。
唐爹也不同意把闺女捆起来,因为闺女是受刺激才发疯的,不是本性如此。
他坚信闺女会好。
第四天、第五天
唐圆就是要让大伯娘发现比起等着她康复给儿子换媳妇,把他们一家赶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她休息了两天。
这日趁着唐妈去挑水,她又冲进堂屋发疯,砸了俩碗一个和面的盆,还把做饭的大铲子扔进水缸里砍水鬼。
觑着娘回来了,她又举着板凳跳上灶台,说锅里有个瘸腿鬼,要砸死他。
唐妈及时给她抱下来。
其实唐奶和大伯娘几个合力是可以制住她的。
但是她们已经对唐圆撞邪、被附身、受刺激精神病的说法深信不疑,加上唐圆现在力气比以前大,且她是真拼命、真打,所以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大家都知道疯子是不讲道理的,没有理智的,真敢杀人。
于是唐奶也终于和大伯娘统一战线——分家!
这十天里唐圆发疯,搞得全家心力交瘁,再不分家日子就甭过了。
大伯娘寻死觅活不吃不喝,唐武也赌气不好好上工。
为了不让唐爹寒心,唐奶特意把唐中和叫来检查检查,是不是没有治好的盼头儿了?
最初唐奶还怕人家笑话影响家里名声,后来看唐圆那么疯,左邻右舍乃至全村没有不知道的,还怕啥?
这几天唐圆儿发疯,左邻右舍有同情的,有过来探望的,都被唐奶拦住了。
在唐奶看来,这些人只有几家关系好的是来关心的,其他都是来打探热闹的。
狗日的,就想看她家热闹。
还有东边隔壁死老刘头儿,竟然踩着凳子跟她打听,想看她热闹,气得她抡起扫帚砸他狗头!
唐大伯还是坚持不分家,要帮二弟一起照顾侄女,别想让他说出分家这个词来。
唐爹这几天心情沉重,之前以为闺女时好时坏,现在看倒是越来越坏。
媳妇儿也抹泪儿抱怨,指定是这里刺激闺女,分了家,搬出去说不定就好了。
他虽然不喜欢媳妇儿这样说家里,可也忍不住暗搓搓地寻思,兴许就有用?
那不如试试?
见大哥还坚持帮衬他,唐爹感动得终于忍不住,抬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儿,“大哥,有你这话我知足。”
唐奶看唐爹的神情,就道:“实在不行,那就”
“娘,咱们不分家!”唐大伯声音很大,“我爹没的时候我就发誓,我要孝顺老娘照顾弟弟,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家。现在侄女有事儿,我这个做大伯的咋能不管?都不用说了,我说不分家就不分家。我是家里的长子,我说了算。”
“啊——”
大伯娘披头散发地从东间冲出来,哭嚎着就要往外冲。
“我不活了,让我一头扎南河去呛死吧。你是好人,我是坏人,我该死,我顾得上儿子就顾不上侄女”
唐二哥用力地抱住她的腰,“娘,你干啥啊,你死了,我咋整啊?”
我还没媳妇儿啊。
大伯娘:“让我去死,再不死,我也要疯了。今儿她拿着棍子站窗外盯着我瞅,我真担心她哪天给我捅死啦”
这一次唐大伯没打她也没骂她,只让儿子把她给抱回屋里去。
其实只要老二两口子答应把闺女捆起来就能解决这些麻烦,可老二两口子摆明舍不得委屈闺女。
哎
唐奶知道老大这是默许分家了。
她沉着脸对唐爹道:“行了,明儿傍晚儿下工再商量。”
东厢的唐圆听见,露出胜利的笑容。
只要不是真心的关系,一挑拨就会分崩离析。
真的,太脆弱了。
她上辈子什么人性没见过?
对付不真心的大伯和大伯娘,那简直太容易了。
可能大伯和爹是有兄弟情的,也是真心的,但是兄弟关系再好,各自有了家也是小家庭最重要。
除非他对老婆生了二心,出了轨,想离婚,那时候老婆是外人,兄弟是亲人。
说到底都是利益罢了。
关于分家怎么办,唐圆已经和唐妈悄悄商量过的。
虽然这家里的房子有爹娘一份,可只要住在这里就脱不了被吸血的命运。
毕竟一个院儿住着,粮食、鸡鸭、锅灶、柴火什么都是分不开的。
要是唐奶进屋挖瓢面,你让不让?
唐爹和老婆子可没闹崩呢。
别说挖瓢粮食,就是要他命,他也会给的。
那是他娘,还算是疼他的娘,他不可能对她狠心。
分开了,隔得远远的,老太太再有心也不方便不是?
所以他们不要这里的屋子,搬出去。
唐圆有信心可以带着爹娘过好日子。
她前世搞扶贫指导工作考察过很多村子,因地制宜给他们制定了符合当地特色的生态农业。
她制定的庭院生态经济模式帮助了不少贫困家庭,两位老人在家里经营不但能自给自足还能换余钱。
那些以村、行政村为单位的生态农场更是让全村脱贫致富。
总之,她有很丰富的农村致富经验。
她睡着,唐妈却睡不着,目光温柔地看着女儿酣睡的模样。
说实话,她也想分家,怎么可能不想呢?
谁不想分家自己过日子,谁不想出力气赚工分口粮给孩子做点好吃的?
她圆圆喜欢吃煮鸡蛋,可这么大了吃过的鸡蛋两只手数得过来。
要是分了家,她拼命干活儿,就不信没鸡蛋和红糖给闺女吃。
分了家,她把家里所有布票都攒起来给闺女做新衣服穿!
再也不捡姐姐的,再也不用和堂妹穿一件。
想着闺女这么大就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唐妈心里就疼啊。
这是她第一次瞒着男人,对男人不坦诚,可她不后悔。
圆圆说得对“我爹就是个老好人,只要人家不先捅刀子,他就觉得别人都是好人,只会掏心掏肺对人好。我就是想让我大伯娘先捅刀子,让我爹心甘情愿地分家。”
闺女咋这么棒呢?
她亲了亲闺女的头顶,然后下炕去外间和男人商量一下搬去哪里住。
依着唐爹,他们还住东厢的。
那怎么行?
唐妈小声道:“还住这里,那闺女不是还受刺激?”
唐爹有些为难:“是暂时住这里,现在外面没地方住,咱也没盖房子的本钱。”
家里的钱和木材都给唐文盖房用了。
唐妈却宁愿先搬出去,哪怕苦两年也无所谓。
她是不想和大嫂同住了。
闺女装疯这几天,大嫂从一开始的关心同情,现在已经不和她说话只拿眼剜她,一副不分家就是要赖着大房吸血的模样。
怨恨得很。
唐妈真是感慨又庆幸,如果不是闺女来这一出,只怕她永远都不知道和气的大嫂是这样的呢?
平时她虽然觉得大嫂有点小心眼,能装,却也不计较,无非就是多吃点穿点的事儿。
现在她看明白了,那是没涉及到大事儿,一旦涉及钱、房子、娶媳妇儿什么的,大嫂的嘴脸立刻就换一副。
她道:“大队牲口院儿不是有间屋子?咱们去那里借住阵子,早晚的帮着喂喂牲口,再跟大队借些木头找人帮忙搭两间草棚子,以后用工分慢慢还。实在不行,咱挖地窨子也能住。”
唐爹:“地窨子哪能常住?”
地窨子就是挖的下沉式洞穴,冬天家里会挖了用来编席。
虽然地窨子挡风保暖,但是地下潮湿渗水,睡久了对身体不好。
尤其闺女媳妇儿还是女人,那可不行。
草棚子夏天住住可以,冬天哪能行?
还是得盖正儿八经的房子,哪怕小点呢。
不过借住大队牲口院儿倒是可以,虽然味儿大点,但是闺女媳妇儿也不是娇气人。
如果不是闺女受不得刺激,唐爹是想先住这里,分家不离家,等慢慢攒木材盖了屋子再搬出去。
盖房子真的没有那么容易,家里攒了十几年的木材、石头以及钱,这才给正房盖了瓦片又加盖了两间西厢,还欠了百来块的砖瓦钱呢。
现在手头一分钱没有,拿什么盖房子。
不过闺女情况紧急,媳妇儿坚持,那他就同意。
“我明儿去跟大队说。”
唐奶和唐大伯同意分家,今儿大伯娘也不绝食了,唐武也不装病了。
唐大哥看着他们都有些臊得慌,真是何必呢。
二叔一直都不想连累他们,是爹不肯分家。
现在搞得好像二叔赖着不分家,他们在逼二叔似的。
晌午的时候大伯娘和唐武没回来吃饭,母子俩去给闺女们送信呢。
告诉一声家里要分家,让俩闺女回来给撑腰。
顺便让二闺女唐芳把唐香也送回来。
大伯娘心疼小闺女,估计被唐圆个丫头吓得够呛。
看唐圆这几天发疯的程度,大伯娘就脑补那天唐圆在河边不定怎么欺负自己闺女呢,指定给闺女吓坏了。
下午日头西斜,社员们还没下工,但是唐芳带着唐香回来了。
一进门唐香就喊:“奶,我可想你啦。”
她只知道唐圆在家里发疯,并不知道具体细节,以为只是闹腾而已。
屋里唐圆听见唐香的声音,立刻跳下地趿拉上草鞋,抄起藏在门后的棍子冲出去就朝着唐香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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