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包的茴香鸡蛋馅的饺子,一共包了六十个,本来预计梁冰冰吃二十个,我吃四十个,但她一口气吃了五十个,只给我留下了十个。
她吃也就吃了,关键是吃完还来一句:“有点咸,下回少放盐。”
我被气得急赤白脸的,当即回她一句:“下次想吃自己包,小爷不伺候了!”
没想她哈哈一乐,道:“生气啦,我逗你玩呢,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小伙子辛苦了,下回记着多包点儿,给你留十个算是客气的,吃完洗碗去吧。”
梁冰冰说完便去卧室了,卧室门随即咣的一声,被关了个严严实实。我洗了碗之后打开师傅手批的《黄帝内经》,一页一页研读起来。
《黄帝内经》分为《素问》和《灵枢》两部分,我在大二时曾经读过《素问》的三分之一,后面的越来越艰涩难懂,虽然也有注解,但仍如读天书一般,了无趣味,便扔在一旁,《灵枢》压根连翻也没翻。
七年之后再读《内经》,心境已大不相同。在图书圈摸爬滚打数载,知识面和人生阅历不可同日而语是其一。另外,我既已经拜贺普仁为师,自然不会再以一种猎奇心态来读中医经典。我参照贺老爷子的手批,一字字读下去,居然毫无阻滞,以前想不通的地方,此刻居然迎刃而解。
我读得入迷,几乎忘记了时间,猛然间一抬头,发现老罗站在门口注视着我。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一点了,按古代十二时辰属于子丑相交之时。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你不会又搬到我房顶住了吧?你这样搞得我一点隐私也没有了。”
老罗没说话,朝我笑笑便从门口消失了。看来他有可能是找贺老爷子谈事情,顺便过来看看我。见他走了,我突然觉得刚才有点不礼貌,毕竟也是长辈,急忙说道:“罗叔儿,要不坐下来咱爷儿俩唠唠?”
老罗的声音从空气中弥漫开来:“改天吧,早点休息。”
听老罗这样一说,我确实有点困了,收拾了一下便上床睡了。虽然是第一天睡在梁冰冰的房子里,但我这人天生有一个习惯,越是陌生的地方睡觉越踏实,越是熟悉的地方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所以,我特别喜欢睡旅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梁大小姐咚咚的敲门声惊醒的:“疯子,都六点半了,赶紧给我起来做饭,我要喝皮蛋瘦肉粥。”
“你疯了啊,今天是礼拜天,起这么早去相亲啊!”我话一出口立即后悔了,像梁冰冰这种大龄未婚女青年(俗称剩女),最忌讳相亲这种字眼了,别苦恼了她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外面没有声音了,我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打开门,发现客厅里没人。四周打量了一下,没有任何动静,我看她的卧室门虚掩着,伸手敲了敲门,低声叫道:“梁大小姐?梁大小姐?”
没有人应,难道是出去吃早点了?我推门而入,只见梁冰冰一身戎装,笑若桃花的站在床边,我刚要说话,突然感觉一股劲风从下而上袭来,咚咚咚咚,连续四脚,我从梁冰冰的卧室门口飞到了客厅里的沙发上。
梁冰冰拍着走了出来,拍拍手道:“租户守则第一条,第九条,第十条,不得进主人卧室;第六条,不得与主人争辨。这四脚连环算是对你小小惩戒。”
我仰卧在沙发上,只觉胸闷气短,天晕地暗。梁冰冰看情形有点不对,也有点慌了,弯腰盯着我说道:“你没事吧?”接着又补上一句:“你吃什么长大的啊,怎么这么不禁打啊?”
过了许久,我终于缓过劲来了,调整了一下呼吸,发现没有受内伤,才狠狠地对梁冰冰说道:“仅此一次,再有第二次,我立即搬走。”
梁冰冰吊着眼,鄙夷道:“你自己违反租户守则,还有理啦?”
我嚯地站了起来,喊道:“你这样会出人命的,你懂不懂!”
梁冰冰本身就离我很近,我一站起身,两个人鼻子的距离只夺1公分,迎面扑来一股女人温煦的体香,立即让我记忆了疼痛。梁冰冰迅速后退两步,嘴里说着:“干嘛,干嘛,你要干嘛!”
我不再理她,径自走回自己的卧室。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我对梁大小姐的好感便消失殆尽。我此时突然醒悟,每个人都是多面的,这位梁大小姐在外面显得干练决绝,遇事觉着稳重,做事雷厉风行,绝对是女中豪杰,用现在话说叫女强人。但是一涉及私生活,她回归最自然的状态,那种强横霸道,我行我素的品性便暴露无疑。
看来,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但是,让我放弃这样一个舒适而又免费的环境,确实有一点舍不得。唉,能忍则忍吧,否则在北京二环内租这样一间次卧再加一间书房,绝对五千块钱以上,相当于我工资的四分之一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尖叫声,我跑到客厅,发现声音来自梁冰冰的卧室,想都没想推门便进。然而,当我跨进房门的那一刻,心中便滋生了万千悔意。梁冰冰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腹部又是一紧,不偏不倚,我再一次飞到了沙发上。和刚才的情形一模一样,梁冰冰又拍着手走出来,说道:“租户守则第一条,第九条,第十条,不得进主人卧室。违反一条挨一脚,那两脚先记账。”
这次比第一次确实轻了一些,我当下便爬起来,回屋就收拾东西。
正好,昨天装书的纸箱子还没扔,梁冰冰站在距我房门半米远的地方,冷眼看着我把昨天掏出来的书一本一本又装回去,面无表情的说道:“人生在世,忍辱方能负重,自古成大事者莫过于此,韩信忍胯下之辱方成万军之帅,勾践苟且偷生方灭吴,司马迁忍下了宫刑之耻才有了流芳千古的《史记》,你连这么一点小小屈辱都受不住,还妄言成功,不是痴人说梦又是什么。”
梁冰冰见我不理他,继续装书,接着说道:“贺老让我帮忙磨炼一下意志,看来他太高看你了,哼哼。”
我把书往桌子上一丢,说道:“我就知道是这老头子搞的鬼。你继续磨炼吧,我没意见。”说罢,我摆了个站桩的姿势,准备抗击梁冰冰的飞腿。
梁冰冰咯咯笑道:“疯子,你知道吗,你身上最大的缺点就是你太精明了,你把人心想得太透了,但有些时候正因为你想得太透,反而有许多事情看不透。”说罢,梁冰冰长吁一口气,又说道:“你要想学功夫,我做你的启蒙师傅还是够资格的,不过来日方长,现在你师傅饿了,去给师傅做碗皮蛋瘦肉粥,材料我都买好了,在冰箱里。”
梁冰冰这番话可以说是说者有心,听者有意。经历过韩慧英事件,我差一点被自己的生母逼得跳楼,而最终我的生母又被人谋杀,让我从一个懵懂少年,迅速变成一个老谋深算、心机重重的厚黑高手。我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深深埋藏起来,然后从夹缝中偷窥别人背后的动机。我不知道自己变成这样是幸运,还是悲哀,但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孤身在这个复杂、肮脏的世界不被伤害。梁冰冰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她一眼便看透了我的心机,日后必当小心提防才是。
“遵命!”我双拳一抱,便杀进了厨房。
吃完饭之后,梁冰冰决定带我到中华国学研究院练功。我成为研究员已经半个月了,但之前一直跟随师傅东奔西走,自从拜师大典来过一次之后,这是第二次来研究院。
第一次来行色匆匆,无暇欣赏院内风景,这次却是周日,梁冰冰先领我逛了逛校园。这个校园比我想象得要大得多。在我的印象中,北京大学也不过如此。它围山而建,北面及东西两面的一半都是青山,中间还有一个极大的天然形成的湖泊,不过在雨水少的时节需要人工注水。院内到处都是雕栏画栋,亭台楼阁,这些景致被林荫小道串联起来,让人觉得如诗如画,是那样的悠闲、惬意与美。
当然,园内不只是亭台楼阁,其他的建筑有很多,比如每一个学院必备教学楼,一般人员住宿的宿舍楼等,只不过这些建筑也都仿古,并不且得突兀。
此时正值夏末时节,凉风习习,又有美女相伴,我感觉如在天堂,说不尽的舒适。
“北京城居然有这样一所漂亮的园子,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我绕过一株垂柳说道。我发现,这个园子里不是柳树就是槐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树木,包括北方极常见的松柏、杨树,都看不到。
梁冰冰说道:“我听人说,这里曾经是一个王爷的别院,解放后某中央首长曾在这里居住,后来被我爷爷争取过来,做了研究院的校舍。这里面的建筑大部分都是原有的,只有极少的是后来才建的。”
说话间,我突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前面的小路走了过去,那个人正是我以前的同事张牧野。梁冰冰正对着另一边,所以没有看到。
“张牧野,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突然问道。
梁冰冰愣了一下,说道:“就是在坝上草原啊,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我说道:“哦,没什么,那天拜师大典,我发现他也在现场。”
梁冰冰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是考古学院的副院长宿白的徒弟。”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正如我的猜测,张牧野进公司是为了监视我,他进公司比我晚半年,是2009年底。这么说,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被盯上了,可是为什么老罗直到2011年才找上我呢,难道这个宿白并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老罗?
我又问道:“这个张牧野是什么时候拜师的?”
梁冰冰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从坝上草原回来之后吧,我还真不太清楚,你回头可以问问你师傅。怎么,这个人有问题吗?”
坝上草原回来之后,这就更加奇怪了,好像宿白并没有参加坝上草原的行动,他是怎么认识张牧野的呢?
梁冰冰见我脸色凝重,问道:“你怎么了?”
我突然回过神来,发现练功场已经到了,连忙说道:“没什么,我在想为什么张牧野没告诉我他拜师的事,我们做同事的时候关系可不错呢。算了,不去想它了,你还是教我练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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