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寂静,唯独沈云祉神清气爽。
顾皎皎踌躇片刻:“不必如此麻烦,近来第一楼的事务繁重,我不去就行了。”
她本就对畅春园兴致缺缺,如今小云南王又横插一脚更是毫无兴致。也不知这人是吃错了喝药,来这第一楼越发频繁,难不成就因合作未成就如此纠缠?怎地从前不知自己竟一下能入这些个达官贵人的眼?
沈云祉置若罔闻,反倒是催促起杜玉荣:“瞧着时候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府一趟,兴许还能拦下一张戏票。”
杜玉荣薄唇轻抿,起身作揖,带着小厮离开了雅间。
不多时,耳中便传来马车驶离的声音。
没了杜玉荣,沈云祉心情大好,投来的眸子多了几分笑意:“顾姑娘往日喜欢赏戏吗?”
顾皎皎干笑一声,不愿理会,只福身行礼:“小王爷稍作片刻,我这就去为王爷准备菜肴。”
说罢,便带着莺儿匆匆离开,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穷追不舍。
沈云祉也不闹,端起手边茶盏品味一口,赞许点头:“取了雪山水做引,清冽爽口,不错。”
另一边,顾皎皎匆匆下楼,吩咐厨房做几道第一楼的招牌给小云南王送去。
打点好一切,便回了柜台看账,并无再折返之意。
莺儿轻手轻脚凑过去,面上挂着烂漫笑意:“姑娘,奴婢瞧着小王爷当真有心,看来那日说的看中您才能之言并非随口一说呢!”
“若是咱们能与小王爷合作,他定然会帮您成为皇商的。这样一来,您也不必苦恼着该如何还清欠下的杜大人人情,也省了不少功夫。”
顾皎皎轻叹一声,她不是没动过这样的心思,可沈云祉绝非善类,城府更是深不可测。
他今日能如此三顾茅庐,想来并非临时起意,可这份诚意又能维持多久?她若当真替他办事,再将铺子转入沈云祉名下,自己岂不就成了一具空壳?那这样的顾皎皎,又能如何保证不会被小云南王弃之如履?
“怎么?你难道觉得这些日子还不够忙碌?若是如此,今夜回府,我便想想霓裳阁该如何革新,届时你就去那处帮衬。”
莺儿大惊失色,连连摇头,落荒而逃:“奴婢失言!奴婢这就去那处巡视,瞧着有桌碗筷还未收拾。”
二楼,
眼见着菜色上齐,却始终不见顾皎皎身影。沈云祉面上挂不住,抬手让双瑞去请。
双瑞停在柜边,面无表情:“顾姑娘,小王爷有请。”
顾皎皎疑惑抬头:“怎么?难道是菜色有何不对?不合小王爷胃口?”
双瑞只摇头:“顾姑娘还是随我去一趟吧。”
“劳烦小王爷稍等片刻,手中这账目核算一半,实在是抽不开身。”顾皎皎礼貌应对。
这自然这是说辞,每日账目盘算都是打样之后,她不过只是在此随意瞧瞧,心中好有个衡量。待这侍卫上楼回禀,她便带着莺儿去一趟霓裳阁,离他远些。
双瑞未在应答,却是直挺挺得守在柜台边上等待,惹得来往客人投来许多异样目光。
顾皎皎终于是败下阵来,看他的始终买不改色,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敬佩。
“久等了,都算清楚了。”她合上账簿,随双瑞来到沈云祉面前。
桌上菜肴没了热气,可却没有食用迹象,唯独那道白玉鸽子鲜菌汤少了半指。
注意到顾皎皎眼神,沈云祉大方开口:“顾姑娘放心,并非第一楼的菜色不佳,只是本王早已果腹,吃不下其他了。”
顾皎皎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发作:“小王爷若是吃不下该知会一声才是。这些食材虽非价值千金,却也遭不得如此糟践。”
她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心疼,想到这些一口未动便要丢弃,便痛心疾首。
顾府不缺银子,可父亲亦从小教导她要珍惜眼前物,善待每一个物件,才对得住身后操劳之人的辛苦。
沈云祉沉默片刻,将双瑞叫进来:“除了这道白玉鸽子鲜菌汤,其余的你带下去理一理,拿去城郊布施。此处并无米食,还要劳烦第一楼再格外准备一些。”
不等顾皎皎开口,他又开口解释:“顾姑娘,本王虽身居高位,却知民生疾苦。你眼中的那些陋习本王可未有半分沾染。”
“误会小王爷了,还望小王爷莫要怪罪。”顾皎皎心中别扭,她方才确实觉得沈云祉与那些食不知肉糜的富贵人家并无区别。
沈云祉面色如常,抬手请她入座:“倒是难为你家财万贯,还有如此怜悯之心。世人都道商人重利,利欲熏心,顾姑娘似乎是一股清流,出淤泥而不染。”
顾皎皎明白他的称赞,可听在耳中却没有半分喜色,反倒是心中堵了口气。
“多谢小王爷夸奖。可我虽为商贾,却从未觉得从商就该低人一等。不可否认,商贾之中却有人性泯灭之人,可为何因着这些人所有商人就要蒙受偏见?”
顾皎皎滔滔不绝,脑中想的却是父亲拖着病躯为自己寻找归宿的画面。只因这商贾身份叫人不愿善待,他便倾尽所有为她铺路,只愿她能不再受人白眼。
见她如此动容,沈云祉心中酸涩,竟觉得手足无措:“本王并非此意。顾姑娘心有大局,是个值得尊敬之人。今日本王话有纰漏,实属无心之过。”
“小王爷言重了,我自然知晓王爷的意思。”顾皎皎吐出一口浊气,尽力稳住情绪,“许是近来事务繁忙,有些疲倦。在小王爷面前失态了。”
瞧着顾皎皎眼角的绯红,沈云祉心中五味杂陈。脑中忽然回想起那个昏黑的夜晚,她的眼角好似也是这抹红晕。
“既然疲倦,就该好生休养才是。恰好今夜畅春园摆戏,去听听放松一番也好。”
顾皎皎只听着,心中一片恍惚。小云南王这是在安慰自己?
不过经他一番劝慰,她倒是觉得去瞧瞧戏也未尝不可。
“若是杜大人未能带回戏票又改如何?”
沈云祉理直气壮:“这有何难?玉荣不是还有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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