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急得满面通红:“粮草,粮草烧起来了!”
“什么?”宇文珂脸色一变,目露凶光,恨得一把掐住梁婠的脖子,恶狠狠地:“是你们做的!”
他手劲很大,梁婠说不出话,脸涨得紫红,眼泪也溢了出来,几乎要将她掐断气。
宇文珂是要怒的,行军打仗粮草至关重要,每天天一亮,那么多张嘴要吃要喝。
粮草毁了,这仗要如何打?
宇文珵能不追责?
就算紧急下令调粮,才经过水患治灾、筹粮赈济,现下一时半会儿,如何能快速屯粮积草?
“宇文玦!你可真狠啊!为了害我,竟连国之安危都不顾了!”
宇文珂简直要气疯了,歇斯底里的。
“不,他宇文玦根本就是齐人,是齐国的细作!”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气极、怒极。
“宇文峥!你这个糊涂的老东西!你宁可选他,也不选我!”
所有的恨与愤都在这一刻燃了起来,也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就在梁婠神志恍惚,几近断气时,听得那边插屏后的人大声道。
“国公,不是齐王,好像,好像是云姬”
“什么?”宇文珂浑身一僵,终于松开手,瞪着赤红的眼,只觉不可思议。
他喘着粗气,扭头看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姬不见了,许,许是畏罪潜逃!”
“这个贱人!”
“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还不快说!”
来人眼一闭心一横,道:“那些要被坑杀的战俘,跑,跑了!”
“好好好!好得很!”
宇文珂握紧拳头,额角青筋暴起,再看一眼床上的人,瞋目切齿地拎起地上的衣服草草一裹,转身就往外去。
出营帐前责令门口守卫看好人。
梁婠并不敢放松,外面究竟如何全然不知,无论如何都必须在宇文珂赶回来前逃走。
她试着调动全身力气,却发现只有手指能动。
再这样耗下去、等下去,手指也会变得不能动。
梁婠闭起眼缓了缓,然后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手上,努力尝试移动手。
解毒的药丸就在右手的宝石戒指里,只要轻轻一咬,宝石弹开,药丸就能落进口中,这设计还是借鉴王素的暗印。
宇文珂虽换了药,但这解药未必不能起到一点作用。
无论如何,都得试试。
来之前她试过很多次,抬起手,用牙碰触机关不算太难。
可当事情真正发生,又逢变故,是不算太难,而是极其艰难。
手啪地一声又落了回榻上。
梁婠又气又急,眼眶红红的,咬了咬牙根,勉力抬起手慢慢往过来移,好不容易挪到一半,再坚持一下就能靠近,眼看胜利在望,忽地,左手毫无预兆的又落了回去
手落下的那一刻,她湿着眼睛恨恨瞪着帐顶。
远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大声喊着救火,乱哄哄的。
她的时间不多,谁知宇文珂会不会无奈之下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决定,比如拔营
梁婠闭起眼,猛吸一口气,咬着牙再次尝试。
就在手要滑落的同时,梁婠狠地一口咬住手腕。
简直要高兴哭了。
梁婠死死咬着皮肉不敢松口。
稍歇歇,又再次尝试。
终于,这次成功触碰到戒指,小小的药丸滑进嗓子。
梁婠像用尽所有力气,满头大汗瘫在床榻上,再也动不了一点儿。
她闭着眼休息,等待力气一点点回归,饶是如此,也不敢松懈,竖着耳朵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不知道这解药能让人恢复到何种程度,也不敢再傻傻等下去,好在两只胳膊已经可以动,梁婠挣扎着爬起身。
通的一声,一个重心不稳摔下榻。
声音不大,却足以惊动帐外的人。
听到响动,有人探头探脑往里瞧,不想张望半晌不见动静,跟旁边人嘀咕两句,干脆疑疑惑惑朝里走。
国公特意交代的,决不能让人跑了。
梁婠用手肘支撑着,趴在地上缓慢朝前移,至少先躲到那帘幕后
脚步声越近,梁婠越急,不过短短的几步距离,她已是大汗淋漓。
“您这是要去哪儿?”
阴恻恻的笑声在背后响起。
梁婠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回过头就看见来人直勾勾盯着她,喉头滚动,往下咽了咽唾沫。
这样的凝视,只一眼,就知道他动了什么心思。
梁婠顾不上恐惧,勉强笑笑:“我,我渴了,想喝水,可我动不了,还,还不小心摔下来。”
看守回过神,往她白壁玉似的手肘上看一眼,好像擦破了皮。
他渐深的瞳色里意味不明,舔着唇笑:“没事,我帮您。”
梁婠一喜,目露感激,细声细气:“那太好了,你能扶我一下吗?当然,如果你能把我抱回榻上,那就最好了。”
看守脸上的惊讶转瞬而逝,眸光闪了闪,立马答应,可迈出一步又犹豫了,往身后看了看,似是担心会有人突然进来。
梁婠垂下眼,只用余光看他,又努力试着想直起身,换来的是再度跌倒,手臂擦伤之处疼得她哼出声。
看守被这酥麻的一声撩拨得什么都不顾,两步上前,手臂穿过梁婠的腋下,轻轻往上一提,丰肌弱骨稳稳落进怀里。
不知是若有似无的香气太惑人,还是娇香的软玉太蚀骨,他像困在迷雾中寻不到方向,只能看清眼前景色。
火辣辣的目光落在胸口,烫得人脸颊浮上红云,像是早春枝头上最艳的桃花。
梁婠垂下眼,睫羽轻颤,害羞而迷人,手臂自然而然搭上他的肩。
“你,你别这么看我。”
“好——”抱着她的人有些艰难地开口。
方才还色欲迷眼的人忽地瞪大眼珠。
梁婠手上用力一拔,温热的血液顷刻喷射而出,溅得她满身满脸。
他们齐齐摔了过去。
梁婠有些吃力地爬起身,力气没有完全恢复,她扶着床沿一边张望,一边尽可能快地套上看守的外衣,然后摇摇晃晃往宇文珂处理公务的案几走去。
匆匆翻了一遍,忽然目光一顿,涂阳的城防图!
梁婠也顾不上细看,揣进怀里,拿起火折子点燃案上的公文。
她躲在多扇插屏的死角里,看着床榻上裹着自己衣衫的看守一慢慢烧起来
火势越来越大,有浓烟往外涌,有人冲了进来,看到里间被褥下燃烧的人大喊大叫。
接着他又忙忙往外跑,急着去寻水。
有人进来,又出去。
梁婠趁着这个时候,跟着一个人往外跑。
刚一出去,就被一个士兵撞得踉跄,那人低咒一声,根本顾不上管她,叫喊着让她取水,救火救人。
怨不得他那么慌,宇文珂的大帐怎么能不重要呢?
再看营地,很乱。
梁婠正要往前走,有人大步流星朝这边来。
是宇文珂。
这回可没有萧景南。
没时间再耽搁,梁婠瞅准一侧营帐直奔过去。
后背紧贴营帐,刚躲好一偏头,宇文珂已经走到帐前,不顾将士阻拦一步迈了进去。
不出所料帐内响起一声咆哮,几近发狂。
解释的话骤然斩断。
再迈出帐子,宇文珂提着滴血的剑,面色铁青,五官亦气得变形错位。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请示。
就在梁婠以为他又要杀人泄愤时,不想他凝眸望向远处,默了默,沉下声。
“传吾令,三军拔营,今夜势必拿下涂阳城。”
梁婠眼眸微眯,粮草已烧、营地已毁。
想要盘活局势,给周君一个交代,确实需要一座新城将功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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