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罗从里间拿出一个布包,递给村长。
村长拿在手里只觉沉甸甸的,打开布包一看,眼花缭乱,原来是几十两金银。
村长吓了一跳:“难道你杀了过路的伤兵,抢了他的财宝?”
“这是我的东西。”
“既然是你的财物,怎么不拿出来使?你可是守着金娃娃过穷日子啊。”
“村长也想想,我如果拿出来使,必遭村里人怀疑,要是传出去,那些进村抢劫的流寇怎么能放过我们,说不定我们一家早已被他们杀了。”
“那你现在拿出来干什么?不如还是藏起来吧。”
“之前有十郎,还不至于挨饿受冻,如今十郎被抓了壮丁,音讯全无,我娘儿们四人如何挨得过?所以我有一个想法要同村长商量。”
“你是想让我拿钱去买吃穿?”
“不是。俗话说‘大隐隐于市’,又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不知何时是个头,还是在城市生活比较安全。”
“哦,原来你是要搬家啊。也好,这里荒山野岭,十分苦寒,上月又遭了盗匪,你又生的如此模样,确实去城市安全些。”
“希望村长能和我们同路。”
“我老了,家人都死了,在哪里都一样。再说,叶落归根,游子思归,我这老骨头说不定一口气上不来就嗝屁了,老夫可不想死在外面,魂魄无依。”
村长说完,自己的眼圈先红了。
“村长,‘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处处是故乡’,目前最紧要的是留着性命,你虽然年老,身子骨还硬朗,再活几十年不成问题。等天下太平了,你我再回来。”
“等天下太平?看这乱世,要等到何年何月哟?”
“左不过三五年,多则十年。‘留待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村长还是跟我们一同上路吧。”
“可家里这房子怎么办?”
“村长家的房子都快倒塌了一半,这破房子要他何用?只怕下次再来盗匪,放一把火,把整个村子都烧光了呢。只要有命在,还怕没有房子住?”
村长摸着自己下巴的白胡子,踌躇不安地说:“老夫会拖累你们的。”
“有村长同我们一起,我才放心呢。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村长如不嫌弃,就认我做你的女儿吧。”
“老夫不配啊。”村长的眼眶湿润了。
“爹爹在上,请受女儿一拜。”碧罗盈盈拜倒。
村长连忙去扶。
“青木,香叶,快过来给爷爷磕头。”
“可他是村长啊。”青木偏头看了看村长,疑惑地问道。
“从今往后,村长就是你们的爷爷了。”
其实碧罗让村长和他们一起去玉阳城,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她决计不敢独自一人带着青木他们走远路的。早前的经历刻骨铭心,她永远也忘不了。
夜里做噩梦,也经常梦见自己被抢被追杀。虽然村长老了,好歹是个男人,而且年高有德,不说别的,心理上也有个安慰。
第二日,鸡叫头遍,碧罗和村长收拾好包袱干粮。
碧罗把那些金银分散,一部分让村长带着,一部分自己藏着,还把一部分藏在青木香叶浅草的身上。这样万一路上遇到劫匪,也不至于全部都被抢去。
碧罗背着浅草,拉着香叶,村长牵着青木,刚刚出门,就听到村子里鸡飞狗跳,哭喊声一片,只见前面一群人慌慌张张跑过来了。
“张二娘,出什么事了?”村长抓住一个老妇人问道。
“哎呀,强盗又来了,还不快逃。”张二娘怀里抱着一只母鸡,衣衫凌乱,头也不梳,一眼瞥见碧罗,“你还不去山里躲躲,那些强盗见了你这样的美人,还不把你抢了去做压寨夫人。”说罢头也不回地跑了。
紧接着又跑过来一帮村民,拖家带口,有的还牵着自家的肥猪,都往山上跑去躲藏。
碧罗吓得花容失色,忙对村长说:“这么多人挤在一处,吵吵嚷嚷的,又走不快,轻易就被盗贼发现了,山上也未必安全。”
村长笑道:“不慌,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避开抢匪,也不用同他们一处躲藏。”
于是村长领着碧罗他们顺着山林中一条小河沟来到一处小瀑布面前。
“这里已经没路了,爹爹是要我们爬到瀑布上面去吗?”
“非也。这瀑布下面有个小洞,穿过去就是山的另一面。我是有一次采药不小心摔倒在此,才发觉这个秘密。咱们赶紧进去吧。”
村长牵着青木先穿了进去,瞬间消失在瀑布后面。
碧罗顾不得许多,拉着香叶,又用一块布盖住背上的浅草,也穿了进去。
这瀑布后面的洞子十分狭小,仅能容一个大人的身体通过,青木香叶人小,倒也无拘无束,轻轻松松进去了。
他们摸黑走了一阵,出得洞子,来到外面,眼见脚下一道不高不低的悬崖。不过这岩壁并不光滑,长满了灌木草丛,人要下去也容易。
碧罗跟着十郎过了这几年的山野生活,虽然还是身娇肉贵,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多少学会了些生存技能,加上她又不是那种矫揉造作之人,于是咬牙攀了下去。
村长这老儿身手果然不凡,比个壮年男子还灵活,几起几落就把青木和香叶接了下去。
也许是灌木枝条刮痛了浅草的小脸,他禁不住哇哇哭了起来。
吓得碧罗连忙就要伸手去握他的小嘴巴。
村长忙说:“不妨事,这里离村子远着呢,他们听不见。”
碧罗这才放心。
他们下到山脚,朝玉阳城的方向走去。路上三三两两,尽是逃难的民众。有钱的赶着马车,没钱的只好自己拖儿带女,扛着包裹徒步走路。
“闺女,我们还是走小路吧,大路不安全。”村长看着明媚如春日之花的碧罗,说道。
“不必,小路贼寇反而多,特别是那些逃兵,最喜欢藏那些地方。”她可不敢再去走那些山路了。
“那你——”
“不怕,我有办法。”碧罗笑了笑,蹲在一处小水坑,在里面抓了一把稀泥,敷在脸上,又弄乱自己的头发,在头上围了张灰布,又在身上套了一件破袄子,活脱脱一个老婆子形象。
“一会若有人问起,爹爹就说我是你的老伴吧。”
“那可真委屈你了。”村长笑道,“青木他们三个呢?”
“就说是我们的孙子,儿子儿媳被强盗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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