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媛正和顾二爷说话说得高兴呢,突然顾妍两人进来,搞得方才的话题一滞,她心里便极不痛快,又看二人不紧不慢给诸位长辈请安,那丁点不悦就越来越盛了。
爹爹早几天就来信说要回来了,府里人哪个不是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这两人却在这档口出门,分明是不将她爹爹放在眼里!
现在家宴,人都差不多来齐了她们才回来,哪还有半点小辈的样子?
果然是柳氏那个商户女生出来的,没有丁点儿规矩!
顾媛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番,翻来覆去地骂。可她也知道,这些话不好当面说,然而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心里想了想,便给一旁站在顾三爷身后的顾婷使了个眼色。
顾婷一怔,轻蹙了眉,似是有些为难,顾媛又狠狠瞪了眼,顾婷这才走出两步给顾妍和顾婼二人道安,又仰着小脸满眼纯然地问道:“二姐五姐来了……”
顾媛闻言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人真不是一般的蠢!
她要她说的明明是:你们怎么才来!
怎么连这点儿都意会不了?
顾媛心里跟猫爪挠似的,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顾二爷却在这时说道:“几年不见,婼姐儿和妍姐儿都成大姑娘了,二伯险些都认不出来!”
又看看顾三爷道:“都长得像你们父亲。”
顾三爷的样貌是顾家里最好的,这便是在夸赞了。
其实要说顾妍和顾婼长得像顾三爷却是不尽然的,她们兴许更像柳氏,倒是顾婷,与顾三爷像了七八分。
顾崇琰便只是笑了笑,淡淡扫了眼顾婼和顾妍,并未放在心上,反而余光扫向顾婷时温柔了不少。
顾婼垂了眸,微微笑道:“二伯的样子还是没变,瞧着还更精神了!”
“这小嘴真甜!”顾二爷朗声笑道,取下了腰间挂着的白玉比目鱼佩递过去,夸了几句,“这东西请燕北寺里的高僧诵持过,可保平安。”
顾媛一看可就不得了了,连忙叫嚷:“爹爹,怎么只有二姐的?我也要!”
她看着顾婼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除了厌憎,还有浓浓的嫉恨。
顾二爷安抚地拍拍顾媛的手,“你这孩子,爹爹还能缺了你的?”又看了看其他的几人道:“都不会少了的……”
顾媛这才暂时压住了火,然而心里那股子怨气越积越深了,不悦地狠狠剜顾婼几眼。
顾妍注意到老夫人眉间一闪而过的皱褶,还有那微微留在顾媛身上的目光,不禁笑了笑。
顾二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面面俱到呢?
当面送二姐玉佩,也不过是因为二姐是如今姐妹几个里最年长的一个,特意给的体面罢了。
顾媛这样火急火燎的,不仅显得心胸狭隘,没有一点点容人雅量,更显得没有半点孝悌尊义。
老夫人哪里愿意看见这些?
哪怕是粉饰太平,愿意装出来给人看也总是好的呢!
顾妍随着顾婼一道站到了顾三爷的身后,顾四爷坐在顾三爷一旁,清俊的面容上笑眯眯的,却是极少说话。
顾婼给顾四爷深深福了一礼,叫了声“四叔”,顾四爷还很高兴地将手上常年带着的奇楠手串给了她。
相较于顾媛来说,四小姐顾妤可就大方多了,亲亲热热拉起了顾婼和顾妍的手,唤着“二姐姐”“五妹妹”的,很是高兴的样子。
老夫人显然更喜欢看这个样子,挥了手道:“老大还没回来,你们几个小的在这里只怕也没意思,去旁边小间里说话吧,过会儿也该开席了。”
小辈们纷纷应是,顾媛却有些不乐意——她几年不见父亲,好不容易能说会儿,还要被支走!
贺氏看了她一眼,顾媛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看得老夫人深深皱了眉,顾二爷也抿着唇若有所思。
顾修之见顾妍转移了阵地,而自己又呆不下去,趁着众人不注意,忙跟上往里头去,安氏察觉到,连一片衣角都没抓住,圆圆白白的脸上也暗升了一丝怒气,然而更多的是莫可奈何。
到了里间,都是兄弟姐妹几个了,也没有这么多约束了,很快三三两两说起话来。
顾修之径自坐上炕床,身子一歪斜倚着,长长舒了口气,叹道:“果然还是坐着舒服啊!”
顾媛憋了一肚子的气,看顾修之那样子就不顺眼,鄙夷道:“坐没坐相!”
“呦,你有坐相,那你坐一个我瞧瞧,最好几个时辰不带动的,那就最好了!”顾修之眯着眼笑。
任谁都知道顾媛是坐不住的……
顾媛暗恼,哼了声,终是不再说话了,只那面色却黑如锅底。
顾婼早便拉着顾妤说起了话,“不是说早便该回了吗,怎么拖到现在?又怎么会和二伯父一道来了?”
顾妤微微笑道:“父亲这回本是去洛阳采风的,听当地人说山里有一片紫霞湖,到隆冬也不结冰,倒映着云彩五彩六色的,好看极了,便去山中逗留了几日。”
顾四爷一向都是这样的风雅人。
“那四姐是在回程中才遇上了二伯?”顾妍出声问道。
“是啊,五十里开外的官道被雪封了,虽有官府派人除雪,可还是延滞了几日,就是在驿站遇上了二伯回来的。”
顾妤轻轻柔柔的声音很是温和,就像她的人一样,温婉清雅,既不似顾婷的柔弱,又没有顾媛的骄纵。
庶子嫡女这样的身份总是有些尴尬,顾妤也早知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言行,因而从不与府里头哪个交恶,在府中的人缘相当不错。
“原来是被雪封了路啊,难怪爹爹回来得晚了!”顾媛喃喃念叨,径自找了张锦杌坐下来,还要顾婷站她旁边不许坐——嫡庶尊卑,总是要有个样子的!
顾妍见顾婷微垂了脸,也不知那浓密额发之下,是藏了怎样的情绪。不过既然她选择了要和顾媛搭上一条船,就该做好有今日这种局面的准备!
顾妤一下子有些惊讶。
她不过随父亲离开了府上数月,怎么关系都变了似的?
从前好得像一个人的五妹妹六妹妹如今没什么交流,二姐与五妹妹倒是熟络起来了,而三姐和六妹妹更像是从属关系,一时间她都有些看不懂了……
顾妤暗暗留了个心,避开这些不谈,只说道:“要论起来,这次本来我们都要换条道走了,官府虽然帮着除雪,可到底年关了,人心懈怠,效果不显……还是运气好,遇上了西北一支军队回京,领头的据说是镇国公世子,他吩咐下去铲雪,无论是当地官员还是他手下的人,各个牟足了劲,没两天就将官道疏通了。”
顾媛一听忙问:“镇国公世子?可是人称小战神,皇上的嫡亲外孙萧沥?他居然回京了!”
她一时有些讷然,脑子里盘桓的是各色从别人那而听来的话,旋即又问道:“他是不是跟传说中的一样,身长八尺,茹毛饮血,长得青面獠牙,看一眼就能将人吓退……”
京都流传萧沥的言论有许多,因他功绩夺目,有些人便起了心编纂他的故事。
既然是故事,自然有夸张的成分,那神通广大飞天遁地的形象深入人心。偏生萧沥极少回京,少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而能够将那蛮横的鞑子击退的人,定然是要比鞑子还要凶悍的,于是关于萧沥的传闻越来越不靠谱。
顾修之“嗤”一声笑了,捧着肚子道:“还青面獠牙,那可不是人了,那就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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