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愉拖着身心俱疲的身子,凭着记忆找到来时祝洵停车的位置。
祝洵在路边四处张望,在见到她回来的第一时间,他连忙打开车门将人扶了进去。
快速走上驾驶座,将二人的安全带系好,祝洵紧张询问,“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话还没说完,祝洵的视线下移,在看到沈愉那殷红到有些肿胀的嘴唇,不用多说,一切都了然于心。
祝洵当即有些恼怒,“我去找他!”
“祝洵!”
沈愉连忙将人叫住,面无表情,“我和他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没有必要了。”
“可…”
“走吧。”
她压抑着内心情绪,努力牵动起嘴角,露出一个还算微笑的笑。
祝洵驱车将人送回公寓,原本看沈愉受了伤不方便用手,想要留下照顾。
可陈姐的一通电话打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不得不离开。
走到门口,祝洵露着那双不太放心的眼睛,“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沈愉来不及拒绝,门已经被人关上,隔绝了她还未曾开口的话。
因双手被包着太无聊没事儿可干,沈愉整整睡了一下午,当她再次睁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刚打算起床,门铃便却忽然响起。
还以为是祝洵来了的沈愉拖着身子来到门口,用手臂的力量将门打开。
“酱酱!”
官茵茵和孟敏敏的突然出现吓了沈愉一大跳。
不过当即她便明白过来,“是祝洵跟你们说的吧?”
二人边拿着东西边笑着挤了进来,晚一步的孟敏敏还不忘关门。
“你受了伤竟然不跟我说!还当不当我是好朋友!”
趁沈愉受伤了不能反抗,孟敏敏腾出手去掐她的脸,表情凶神恶煞地说道。
二人将东西放下,像是个活宝似的一人架着一边儿将沈愉拉到了沙发上。
“诶呀,我们这也是怕你无聊才特地来照顾你的嘛!”
官茵茵丝毫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倒是与孟敏敏臭味相投。
在前些天二人沈愉生日过后便打成一片,成了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
整个晚上,孟敏敏和官茵茵都在极力地调动着沈愉的情绪,为了让她开心更是使出浑身解数。
以至于她受伤的原因,二人很默契地绝口不提。
京都,薄家老宅。
薄衍臣站在二楼的欧式阳台前,不知站了多久,他的手半搭不搭地撑在围栏上,身旁是盛满烟蒂的烟灰台。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薄衍臣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烟气朝方特助迎面扑来。
“爷爷呢?”
在那股烟雾缭绕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向放肆倨傲的薄总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凄凉和悲伤。
不过方特助没敢多想,连忙低头,“老爷子已经在书房等您了。”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烟头被摁在了烟灰台里。
直到那束亮光从薄衍臣的眸子里熄灭,他这才转头朝屋内走去。
“薄总。”
忽然,身后的方特助叫住了他,表情欲言又止。
薄衍臣诧异地望了过去,两只手被他慵懒地插进了口袋里,又恢复了那股子散漫傲然的模样。
“您为什么不跟夫人解释清楚呢?”
方特助实在不懂,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闹到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当初明明是…”
“衍臣哥哥。”
阳台上忽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方特助的话。
楚韵从屋内走来,端了一盘水果,“我看你晚饭都没吃几口,特地切了一些水果。”
说着,她满眼希翼地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楚韵。”
薄衍臣没有接下,反而叫了声她的名字。
他面色平静,从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波澜。
方特助自觉地退了出去,将阳台留给他们二人。
“楚伯伯对我们家有恩,所以薄家对你甚至对楚贝都是当作亲生孩子一样看待,我…也一直将你们当作妹妹。”
妹妹?
楚韵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她揪起心口处的衣服,强忍眼泪,“衍臣哥哥,我…”
“沈愉是我的妻子,不管爷爷承不承认,不管今后我们是否离婚,她都是你们的嫂子。
所以,对于今天这样的事儿,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悲痛感让楚韵的嗓子变得十分干涩,甚至有些无法呼吸,“不…不是的。”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失态。
“你心脏不好就别在这里吹风了,回去吧。”
说完这句关心的话,他没有再理会黑夜中,楚韵那因哭泣而剧烈颤抖着的身体。
薄衍臣迈步从她身侧离开。
晚风从楚韵的发丝中吹过,整个人显得破碎又凄凉。
从二楼的阳台走到三楼书房,薄衍臣在门口站了许久,最终推门而入。
“来了。”
老爷子没抬头,此刻的他正在书桌前,单手背在身后,一手端起毛笔,架势十足。
笔尖从正真古法纸的一处落下,墨水随着那只手的动作肆意挥舞,强筋有力的手腕在不断转动,笔走龙蛇间,一幅完美的书法作品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老爷子将笔放下,把手背在身后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仿佛对自己所写十分满意,他摸了摸本不存在的胡须,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老爷子的话意有所指,他淡淡撇了薄衍臣一眼,“既然决定要和沈家那丫头离婚,就早点把事情办了,对你对她来说都好。”
他的话刚说完,只听薄衍臣一声冷笑,“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桥归桥路归路,你既不影响她再嫁,她也不能影响你再娶。”
老爷子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来,“薄氏想要深入到东南亚那边的市场,光靠你的能力还不行,我们在那边,得有自己人…”
说着,老爷子便将照片递了过去。
“这是东南亚四大家族排行第三的伯克利家族的大小姐伯克利·薇妮,是家族中十脉单传的独女,她父亲手握东南亚绝大部分油矿开采,甚至在政府面前都有十足的话语权。
也是我前段时间听你郑伯伯说起,这位伯克利家族的大小姐,对你可是颇有好感。”
老爷子丝毫不掩饰他的意图,将照片强行塞进薄衍臣的手中。
男人的嘴角挂着讥笑,“哦?原来爷爷是想要出卖我,来获取你想要得到的利益?”
话落,那张照片从薄衍臣的手中被撕成无数个碎片。
“逆子!我这是在为你好!”在照片被撕毁的刹那,老爷子气得就差没跳起来。
“呵呵,为我好?所以当初勾结楚氏和海城那些人一起搞垮沈氏集团,也是为我好?”
薄衍臣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愤怒。
他的话令老爷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愣住。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他迅速反应过来,语气深沉且无力,“你都知道了。”
事情发生在薄衍臣还没完全接手沈氏集团之前。
因为老爷子的动作是在暗地里进行,薄衍臣一直被蒙在鼓中,所以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楚氏和薄氏与当年沈氏集团的那场大案会任何的有牵扯。
可自从在地下车库听完沈愉所说的那些话后,他越想越不对劲儿。
如果没有更雄厚的资本支持,单凭当时苏、彭、岳三家,怎么可能搞垮曾经在海城一手遮天的沈氏集团?
没想到沈愉的话竟是真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老爷子闻言叹了口气,尘封在他脑海中的往事也被逐渐打开,“当初你楚伯伯好言好语地上门求助,起初我并不知道实情,所以才答应借给他两个亿作为公司资金链周旋,仅此而已。”
“后来呢?”
“后来就是你所知道的那样,沈家破产,沈愉故意接近你、借你之势为她找了个很好的靠山。”
老爷子的话刚说完,书房内的气氛十分微妙地沉了下来。
许久,薄衍臣似笑非笑偏头,“你怎么知道是她故意接近的我,而不是我故意接近的她?”
深褐色眸子里,老爷子的表情瞬间凝固,随着他神色的变化,最终倒映出那张怒不可遏的脸。
“逆子!你说什么?”
“如果爷爷没听清楚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是我故意接近的沈愉!是我对她早有图谋。
所以,除非我死,否则不会再娶第二个人。”
薄衍臣的话声重重落地。
最终,二人不欢而散。
书房的门被人用了十足的力量关上,从里面出来的薄衍臣一直紧绷着脸。
楚韵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前,仿佛在外面等了很久的模样,见到人从书房出来后立刻跟上。
“衍臣哥哥。”
大概是过于生气,从书房出来的薄衍臣没有理会她的话,迈着步子快步朝前走。
借助长腿的优势,很快便将楚韵甩在了身后。
“衍…”
走廊尽头,消失的背影打断了楚韵还未说出口的话。
望着空无一人的廊道,她眸子里的深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双阴狠毒辣的双眼。
不管是谁,只要阻止她嫁给衍臣哥哥的。
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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