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枝都被他这个阵仗给吓到了,她不过一个没有实权的县主,倒也不必如此,她不动声色打量着潭州知州,“大人请起。”
潭州知州四十出头的模样,看着倒是一副憨厚的模样,可能坐到他这个位置,又岂会没有城府。
她打量潭州知程远的时候,程远也在暗暗打量着她,大人身边的霍岑突然叫人给他送来一封信,告诉他华阳县主要来,让他把她当老子娘一样供着,叫他诚惶诚恐的。
京都那边传来消息,大人马上就要和崔氏女成婚了。
所以他就没有往谢逆身上想。
他想的是,莫非这是霍大人的相好?瞧瞧这模样,再瞧瞧这身段,霍大人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大人就是这么审理案子的吗?这算什么?屈打成招?”顾南枝冷着脸,她前世做了半辈子的侯门主母,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程远被她看的额上冒出汗珠子来,“不知县主与案犯是什么关系?”
顾南枝反问道:“这很重要吗?”
她顿了顿,回眸看向还昏迷不醒的裴照江,哑声道:“他是我阿弟。”
程远眸子微闪,这事怕是难办了。
顾南枝直言不讳道:“我要求大人重新审理此案,我不相信我阿弟会打小抄,更不相信我阿弟会杀人。”
程远有些为难,“可,此案人证物证俱在,明日就是行刑之期。”
顾南枝不悦的眯起眼睛,“大人能保证,此案没有冤屈吗?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这个
程远犹犹豫豫,他看了半死不活的裴照江一眼,蒋承宗是他的小舅子,这又是霍大人特意写信叫关照的人,他夹在中间,有点难做人呀!
“怎么大人很为难吗?”顾南枝已经叫玲珑去查,案发时在场所有人,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还裴照江一个清白。
“你当知晓他不仅是我阿弟,还是周大儒的弟子。”顾南枝将周大儒搬出来,她也是来到路上才从青松口中得知,除了岳麓书院的院长外,其他人并不知裴照江是周大儒的弟子。
这个身份应该够分量。
果然,程远惊得双目微睁,他,他竟然是周大儒的弟子。
最后他不得不应承下来,不过给了顾南枝三日的期限,若是三日之内,她不能证明裴照江是清白的,他依旧得给蒋承宗偿命。
程远走后,顾南枝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在霍岑的面子上,程远还叫人给裴照江换了一间相对整洁的牢房。
大夫开了药,霜降用最快的速度抓了药,将药熬好,喂裴照江喝下。
哪怕喝了药,他身上依旧滚烫的厉害,顾南枝寸步不离照顾着他,不停的用帕子给他敷头,只盼着他人能早些醒来。
白露和霜降在一旁给她帮忙。
转眼已是后半夜。
裴照江又喝了一次药,顾南枝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见他体温总算降下来,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骤然一松,连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被她刻意忽略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伏在木板床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牢里阴冷,白露拿起薄毯给她搭在身上,与霜降守在她身边,很快她们两人也打起盹来,一会的功夫全都睡着了。
青松也在牢里守着,比起她们,他更是疲惫不堪,得知裴照江体温正常后,他眼一翻就睡过去。
暗无天日的牢里,根本没有昼夜之分,也不知过了多久,裴照江缓缓睁开了眼,这几日笼罩着他的一直是暗无边际的黑暗。
眼前骤然出现亮光,叫他极为不适。
他眼神涣散,一时间竟分不清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身上传来的疼瞬间将他拉回现实中。
哦!原来不是梦!
他苦笑起来,哪怕有光照进他的眼里,他的双眸依旧暗淡无光,仿佛枯井一般一片死寂,他知道他就要死了。
反正他也是贱命一条。
死何惧之有?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她
若是在临死前,能再见她一面,他也就死而无憾了。
这么想着,他心里越发苦涩。
倏的,一道绵长的呼吸引起他的注意,他微微一怔,缓慢移动视线。
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毫无预警映入他眼帘中。
“阿姐”他鼻子一酸,眼中涌上一股泪意,这一定是他的幻觉吧!
他怔忡的看着顾南枝,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他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上苍听到他的祈祷了吗?
“阿姐,阿姐”他泪眼朦胧,一声接一声不停的唤着她,却只见唇瓣蠕动,不见发出一点声音来。
上苍也算待他不薄!
他哭着哭着就笑了,冲破心底的禁锢,缓缓抬起手来,轻轻的落在她脸上,细细的描绘着她的眉眼。
明知这是万劫不复。
就让他放纵一次。
只此一次!
感觉脸上痒痒的,顾南枝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蓦地想起什么,她猛地睁开眼睛,惊喜万分道:“三弟你醒了。”
她轻柔的嗓音,一字一句敲击在裴照江心头。
他的手,兀的,僵在半空中,这是真的,她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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