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新和孟挺都是经验丰富的地下情报人员,激动过后很快恢复冷静,毕竟身处在遍地耳目的中统,行动必须谨慎。
松开手后,沈东新首先问了问白公馆内的情况,以及求证和谈消息泄露是否是孟挺所为。
曾家岩50号那位上门痛斥某人媾和,这在山城已经不是个秘密,政府内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
问题是西北也不清楚情报的源头,这才传来命令,要求沈东新查明此事,明确情报渠道。
“不是我。”
孟挺摇了摇头,将自己利用氰化物毒死佟四元,试图借助对方尸体送出情报之事做了汇报。
沈东新听完表情变得严肃,按照地下工作的纪律,严令禁止暗┴杀国府军政官员,这是一条不容逾越的红线。
他当即要求对方做出解释,这不是不近人情,纪律就是纪律,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在到处是敌人的国统区行动,若是大家各自为阵,那是会出大问题的,这事容不得半点侥幸。
面对质问,孟挺没有任何抵触,说起了一件往事,一件关于佟四元的往事。
“佟四元的档案你应该看过,他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昌城分校步兵科毕业后,于民国十六年进入军事委员会国际关系科,刚一上任就是副股长。
很多人说这是因为他跟山城现任卫戍司令部刘司令有关系,但事实上,他和刘司令只是远亲,双方已经很久没有联络。
所以,佟四元凭什么当这个副股长,后来还被推荐到日本陆军大学进修,军韦会里有关系的人多的是,轮也轮不到他。”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孟挺喘了口气,坪复情绪后又继续说道。
“原因很简单,民国十六年,当时还在军校学刁的佟四元曾加入组织,金陵国府清党后此人立刻叛变。
他主动向追捕人员提供了二十多名同志的下落,这些同志最终被敌人残忍杀┴害,他们的亲属也一同遇害。
此事过后,佟四元摇身一变成了军韦会和国际关系科的红人,彻底成为了反动派的走狗。
那一年,我正好在昌城执行任务,亲眼看到那个狗东西带人追捕,这样的人我们必须予以清除。”
佟四元竟然是叛徒。
沈东新很是意外,对方的档案中丝毫没有提及这件事,看来是有人对档案做了处理,以防组织的追查。
略一沉吟,他拍了拍孟挺的肩膀:“杀得好,我会向上级通报这件事,尽快安排人员进行查实,你不要多想,这也是纪律。”
“我明白。”
孟挺是个老地下,也曾领导过情报小组,自然不会其他想法。
事实上在决定除掉佟四元之前,他就做好了接受调查的准备,总不能因为担心这个就放过对方。
了解完叛徒的情况,沈东新又询问孟挺,准备如何通知上级截获佟四元尸体里的情报。
白公馆的警卫是军统在负责,想在左重的眼皮子底下传递消息绝非易事,何况还有中统从旁监视。
听到这个问题,孟挺淡淡道:“原本我计划袭击电话房,使用紧急联络渠道送出情报,但在最后关头被左重叫去了会议室。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对方已经猜到了我的想法,并派人在仁心医院设下了陷阱,我便暂时停止了行动。”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可沈东新清楚,一旦袭击了电话房,便代表身份暴露。
很明显,对方是准备牺牲生命来完成任务,幸好左重突然出现,否则自己就要失去这位战友了。
在沈东新思考的同时,孟挺不紧不慢地说起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在无法记录行动日志的情况下,一切都只能靠口述。
“后来,左重派人将我盯住,徐恩增也对我心存疑虑,我找了几次机会都没能成功,没想到马克和接人的特务突然失踪。
没过多久,山城和日本人秘密和谈的消息就泄露了出去,根据现场勘察,国府方面认为接人的特务中有我们的人。
就在刚刚,军统将和谈筹备组的成员全部枪决,这应该是果党最高层的命令,目的是掩盖他们与日方媾和的事实。”
沈东新闻言一惊,心中的疑惑更多了,情报源头究竟是谁。
如果传递情报的是护送马克的特务,老家不会不知道,更不会让他调查。
难道白公馆里还有一位同志?
他越想越糊涂,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转而向孟挺转达了上级的命令以及相关信息。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直接上级,我的代号是青山,你的代号是鱼肠。
未来你还是在徐恩增身边潜伏,不用刻意跟我接近,也不用刻意疏远,照常就好。
若是有情报要传递,将办公室的窗帘拉开一半,再将情报密写在日常的文件背面。
我是主任秘书,局里大部分文件都会经过我的手,这么做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至于紧急联络方式,在我给你的烟嘴里,看完立刻销毁,以后我们要尽量减少接头次数。”
孟挺将这些信息牢牢记在脑中,手上轻轻剥开烟嘴,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纸条,迅速看了一遍后将纸条放进了嘴里。
这时沈东新已经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天台,楼顶只剩他一人。
微风拂过带起些许尘土,又很快消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珊瑚坝茳畔的这场大规模行刑,只给山城百姓留下了点谈资,很快就被遗忘。
1940年6月底。
三架民航客机降落在山城机场,飞机上走下来几十位西装革履的乘客,停机坪旁的欢迎队伍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场的人当中有上百个军官和国府官员,个个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和崭新的军用呢子大衣,很是气派。
除此之外,还有山城各中小学的数百名学生,他们手捧鲜花喊着欢迎口号,气氛异常热烈。
但飞机上的“贵客”们看到如此阵仗,却没有那么开心,反而对此感到很不满。
这些人是由南洋华侨领┴袖陈先生、庄先生等人组成“南洋华侨回国视察慰问团”,此次返回民国,目的是慰问抗战军民。
看到果党官员穿着这么好,欢迎排场这么大,这不禁让他们产生了一个怀疑。
——国家正处于困难的战争时期,这些资金都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先生和庄先生强忍不快,挤出笑容走到欢迎队伍前,跟带队的宋部长寒暄了几句。
随后,又由陈先生作为代表,向前来迎接的山城各界人士及新闻记者阐明慰问团回国的几项任务。
一是向抗战军民致敬慰之意。
二是考察战时国内状况,带回南洋向华侨报告,使千万侨胞增加爱国热心,以外汇财力资助祖国抗战。
三是用随机带来的物资犒劳前线将士。
另外听闻西北与中央政府多有摩擦,如有可能,他将亲往西北视察,以明真相,庶不负侨胞之委托云云。
这番话让旁边的宋部长皱了皱眉头,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待陈先生说完后,热情地将南洋一行人送上车,前往嘉陵宾馆。
那里是某人为视察慰问团选择的住所,毗邻嘉陵茳畔,位于歌乐山下,风景非常好,交通便利也利于安保工作。
当晚,国府在宾馆宴会厅为客人们举行了晚宴。
由于陈先生坪日生活朴素,接待人员倒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张扬,宴会上只准备了面包等四五样简单食物,酒水也是大路货。
第二天,宋部长又找了一些工作人员陪同对方参观,慰问团一连数日熟悉山城的情况,沿途吃喝均很普通。
虽然果党官员们表现得很“俭朴”,但山城的达官贵人花天酒地、挥金如土,以及果党的腐┴败,还是没有逃过陈先生一行人的眼睛。
就拿他们住宿的嘉陵宾馆来说,这个国府经常招待外宾的地方,竟是行政院长孔某人的私有财产。
这么一座金碧辉煌,装饰豪华的酒店,修建起来起码要数万美元。
孔家确实有钱,可都到了这种时候,为什么不把这些钱用在国家的身上呢,此事令人深思。
而且腐┴败的又止是孔某人这样的高┴官,普通果党工作人员也是如此。
为了代步,国府给陈先生派了一辆汽车,供其外出使用。
没两天,对数字极其敏感的陈先生就察觉司机报上来的耗油量不对,经过仔细核算后,发现该司机是虚报冒领燃料。
作为客人,陈先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多次和司机交涉,结果司机依旧我行我素。
按照对方的说法,反正耗油也是耗的公家的油,既然能报销,为什么不虚报。
实在看不下去的陈先生将司机辞退,让国府另外派一名司机过来,没想到派来的还是原来的司机和车。
这个司机毫不收敛,依然不改贪婪本性,甚至要求陈先生每天给他茶钱,当真是又蠢又坏。
连一个司机都敢明目张胆地贪┴污索贿,可想而知山城的其他官员是些什么样子,慰问团成员们无比的失望。
在达到山城的七天后,陈先生前往某人官邸,正式求见某人,准备好好与对方聊一聊。
南洋华侨的血汗钱,不能就这样被浪费,如果国府没有改变,他们或许要想其它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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