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了。”
“公主说笑了,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臣女又怎么能不来贺呢?”
即便是姜时愿如此说,但此刻的清欢公主早已换回了从前的旧裳,甚至连那所谓的喜服都没能过夜,还真是率性而为。
裴子谡手里拿着提了两坛好酒,看到这个,清欢公主可比今日成亲还要高兴些。
“此酒名为桑枝,是臣特意从汉州带来的,总共就这么两坛,还望公主喜欢。”
“裴小将军的这份贺礼可比其他的堆在一起还得本公主心意。”
说笑间,三人就落座案前,很快公主府内的下人就把酒盏送了上来,而后沈嬷嬷对着丫鬟们使了使眼神,所有人便离开了。
厅内,只余三人。
酒满情浓,姜时愿端起了面前的酒盏便恭贺了一句。
“臣女贺公主,顺心顺意。”
清欢公主听到这话的时候,可比那些什么百年好合,一对璧人要喜欢的多,所以端了酒盏回道。
“阿念之话,我很喜欢。”
随后便一饮而尽,桑枝不是烈酒,入口醇柔的同时还带着些甜甜的果酿之感,清欢公主喝了两口便有些离不开了。
“酿酒的是何人?手艺真不错。”
“汉州一位瞎眼婆婆所制,她如今高寿八十了,这酒今年能喝到,明年就不一定了。”
“方子不肯外传?”
“不肯,臣几次三番的登门请教过,可惜婆婆说这酒方子是她离世的亲人留下的,唯她一人能做,其他人再做也不会是这个味道,所以便不打算留下。”
清欢公主叹息一声,随后便又饮了一杯。
“世间事总是如此,想要的未必能得到,得到的才不在乎会不会失去。”
这话里头难得的透着几分伤感,这是姜时愿从未在公主身上见过的情绪,于是蹙眉看向她。
“公主,可是有些醉了?”
“这才几盏,阿念也太小瞧我的酒量了。”
仅以一句话,清欢公主刚刚还露出些许悲伤的情绪就很快的被收敛起来,随后对着裴子谡就敬了一碗。
“裴小将军今日这酒,对了本公主的脾气,来日等你们二人成婚,宫中佳酿必赠百坛回之。”
“公主客气,请。”
接连几盏下肚后,倒是与寻常的挚交好友没什么区别了,清欢公主借着有些上头的醉意率先开口,言语中多有试探。
“裴家乃是大绥肱骨,裴小将军也是个忠肝义胆之人,只是有时候与西京相距实在甚远,连本公主都有些不大明白你们心之所向了,若本公主能生就成为男子,定要招募你为麾下之臣,博一番天地出来。”
如此张狂的话,满大绥也就是只有清欢公主敢如此开口了。
姜时愿下意识的看向四周,突然反应过来这里乃是公主府,正如清欢公主所言,这里的秘密只有漏不出去和想被漏出去两种,所以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裴子谡的酒量可谓成海,这一点点让他连醉意都没有,自然是听得明白清欢公主话里头的心思,于是闷酒一碗对着她便说道。
“公主谬赞,裴家一直都是大绥的利剑,护卫大绥的百姓。”
这话一出,清欢公主的情绪就随着酒劲有些上头了,凤眼一挑,紧接着就说道。
“裴小将军这话倒是也不错,这天下自然是大绥的天下,也是我父皇的天下,你说是吧。”
裴子谡笑笑,波澜不惊的接了一句。
“公主所言甚是。”
“那就好啊,只盼着裴小将军能永远记住今日这话,如此才能天佑我大绥,永朝稳固。”
野心和冷漠藏于眼中,垂眸看向酒盏里头的桑枝酒,裴子谡想起了那老婆婆对他说的那些话。
“王朝不仅仅是权贵敛财立威的,更是百姓们赖以生存的,倘若不叫我们活,那他们也别想高枕无忧!”
明明眼也瞎了,人也老了,可说出这话的时候却有力拔山河之感,所以裴子谡有时候觉得西京城里头的这些人当真是舒服日子过得多了,整日里头想的不是如何抵御外侮,而是争权夺利,包括眼前的这位清欢公主也一样。
自然,比起他们,裴子谡宁愿站在汉王这边。
起码自己看到的,经历过的,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汉王的本事和野心,绝不仅仅是为了那冰冷的王位。
一盏接一盏,公主府内的新婚之夜最后是如何过的,无人知晓。
但裴子谡亲自送姜时愿回去之时,借着“表象”的醉意倒是又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阿念,等我们成亲以后,公主府能少去便少去吧,即便是公主对你心意清澈如从前,也架不住外面的流言和她要捍卫的立场,这事本就与你无关,所以还是莫要掺合到里面的好。”
听到他的话,姜时愿也也是面色不甚好看。
“裴表兄,汉王,终究还是要反吗?”
反字从她嘴里脱口而出的时候,裴子谡立刻就捂了上去,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比自己还要镇定的女子,突然有些心慌。
好似自己所有的谋划在她眼中皆是透明的一般,二人沉默的对峙着,直到马车到了姜家门口,裴子谡也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转而说道。
“命虽由我不由天,但势从民心不从权。”
话至此处,姜时愿忽而明白了一件事,上辈子的汉王起兵谋反也许压根就不是因为裴子谡的死,而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只不过谁也没想到他会死在那样一场莫名其妙的谋杀之中。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且借着裴子谡的死,倒是给足了汉王理由,起码用他的死来挑动裴家军对王朝的怨恨易如反掌。
二人皆沉默着,里头夹杂了不少复杂的情绪。
姜时愿至今都还记得汉王兵临城下的那种迫切感,彼时的所有京中女眷个个都害怕,一朝天换主,群臣跪何方?
“姑娘,到家了。”
流华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的时候,二人之间那份凝重才消弭了不少,姜时愿起身准备下去,裴子谡忽而拉着她的手就说道。
“那些事总归都是以后事,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你我二人的婚事,去广华寺的时间不变,三日后,我来接你,可以吗?”
一瞬间就能变换情绪,姜时愿觉得裴子谡的本事比自己高多了。
但眼下这些事,她既扭转不了,也无法更改,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而后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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