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春菊踌躇了半天,眸子里又带上了几分失落,幽幽地道:“哦,那好吧,那那我先走了,你们俩差不多歇会也回去吧。”
程江海继续趴在桌上装死,似乎连挥手告别的力气都没了,等着依依不舍的郝春菊,在极致兴奋的王养勋殷勤护送下离去后,趴在酒桌上的二人,这才堪堪地抬起头来。
看着对面谭军露出怪异的笑意,程江海纳闷地说道:“靠,原来你也没醉啊?”
谭军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里清澈如水,粲然一笑道:“我们多少年兄弟了,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啊,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呗!”
程江海苦着脸,无奈地叹息道:“这事能咋说?我是说不出口。”
谭军摇了摇头,感慨道:“这下好了,倒是让养勋的魂给勾走了,你瞧他那个殷勤样,都快要跪地膜拜了。”
想想王养勋桌上的表现,虽说恭维之词连绵不绝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兄弟看上了人家也是个好事,程江海咧着嘴笑道:“呵呵,这就是缘分,跑都跑不掉。”
谭军苦笑连连道:“你这个家伙,还真能装!咋办?要不咱俩再干一瓶?”
“必须的啊,这么久没见了,咱就不醉不归,来,干”
小小的波折算是被程江海糊弄过去了,至于王养勋能否抱得美人归就要看他自己的手段了。
拥有三寸不烂之舌和铁皮脸的功夫,要是在兄弟二人大力的配合下,依旧拿不下郝春菊,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
在王养勋还没取得丰硕成果之前,程江海肯定还得纠结一阵子。可该躲的终究还是没躲过去,这一天程江海领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喜滋滋地从财务处出来,手里还在摩挲着钞票,不想就被郝春菊当面给撞到了。
“江海!”
“呃,是春菊姐,有事啊?”程江海面色一苦。
郝春菊撇了撇程江海手里的钞票,明知故问道:“怎么,领好工资了?”
程江海茫然地点点头道:“嗯,是啊?”
郝春菊抿了抿嘴唇,蹙眉冷声道:“那好啊,第一次领工资,该请客了吧?”
“啊,请客,不是请过客了吗?”程江海赶紧装傻充愣。
郝春菊瞪了瞪眼,眼中带着几分恼火,冷哼道:“哼,那次是你请别人,我是说让你请我,就我们两个!”
程江海带着一丝为难之意,讪讪地解释道:“要不下次吧,我第一次领工资,我想全部交给家里,呵呵!”
“且!”
郝春菊微微眯眼有些不乐意,撅着嘴说道:“小气,好像能吃你多少似的。算了,那就下次吧,你可要记着欠我一顿哦。”
“唉,我记下了。”
程江海连忙答应着,看着郝春菊满脸不高兴地离去,程江海暗自擦了把冷汗。
有了凭自己辛苦赚得的财富,心里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底气,这大概就是经济决定地位吧。从此自己不再是个一无是处的吃货,能用自己的双手给家庭带来一份回报,这其中的自豪犹如心底里点燃的火炬,暖心暖肺。
这一天,开心不已的程江海,嘴巴就没有合拢的时候。就连晚饭桌前,还保持着乐呵呵的状态,这让程家父女俩疑惑不已。
“江海,是碰到啥高兴的事了吗?看你搞怪的样子!”程江水忍不住询问道。
程江海忍着瘙痒的内心,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拿出个信封,恭恭敬敬地递给程家安:“爸,这个给你!”
程家安楞了楞:“这是啥?”
程江海笑嘻嘻地道:“呵呵,你打开看看嘛!”
程家安瞄了瞄儿子喜不自胜的笑脸,迟疑地打开信封,当看到一叠崭新的钞票后,惊诧地抬起头问道:“江海,这钱是”
“呵呵,这是我挣下的第一份工资,我没留,全给家里。”
另一边的程江水瞪大了眼睛,错愕道:“江海啊,你这是?”
程江海腰背笔直,神情变得郑重了几分,希冀的眼神看着二人,说道:“爸,姐,我现在都能领工资了,我就想告诉你们,我终于能帮上家里了,你们高兴吧?”
程家安心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孩子的心意明明白白地展现在眼前,从前那个不堪的记忆早已是昨日黄花,最幼小也是最顽劣的孩子如今也长大成人了,本性里还能保持着程家传继的风骨。
回想前前后后的跌宕,这个浪子终归是走上了正途,怎能不让人唏嘘。
捧着儿子的心意,程家安久久的不能平静,话音里都带着稍许的哽咽:“嗯,爸高兴着呢,我们江海终于长大了。”
程江水的眼眶里也是水雾缭绕,是欣慰也是感慨。看着程江海那日渐成熟的俊脸,柔声说道:“是啊,我们的小弟也能上班领工资了,姐也高兴。江海啊,回头把这钱拿给妈看看,她肯定也高兴。”
程江海恳切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那一晚,程江海将信封轻轻地放在了母亲的枕头下,隔着薄薄的一层,像是让母亲逐渐萎缩的大脑能更近距离的感受自己心意。
然后将头轻轻地靠在枕头边,耳鬓厮磨地对着母亲自言自语。
“妈,我上班了,都能领工资了,你看着高兴不?姐说人一高兴就能醒过来,那你就快快醒过来好不好?我等着那一天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了”
喃喃地诉说,一幕幕的过往重新闪过脑海,浓烈的悔恨如同岩浆一般翻滚上来。
那一刻程江海像是又回到了儿时,依偎在母亲那个无忧无虑的温暖世界,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脸颊,润湿着自己也浸润着母亲苍白的脸颊:“妈,我想你了,我好想你再抱着我,然后夸着我说:看!我们家的小儿子都能给家里挣钱了妈,咱就醒过来,好吗”
一墙之隔外,程江水背靠着墙壁,清净典雅的脸颊早已布满了泪痕,程江海那一声声低吟凄婉的哽咽声,如同暗夜里的悲歌,让人黯然神伤、悲痛欲绝。
另一旁程家安痴痴地坐在椅上,沧桑的皱纹里堆积着满满的悲戚情愫,泛白混浊眼睛噙着苦涩的泪水,颤抖的嘴唇抖抖索索地嘟囔着:“秀兰啊,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你也该醒了,不要让我们就这么等着盼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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