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有然 第21章

    好不容易安抚住周安然，林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周安然的睡颜。

    她的脸上还有清晰的泪痕，嘴唇微微嘟起来，像是含苞欲放娇嫩的花骨朵，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着，格外地引诱人。

    林言找了热毛巾来，轻柔地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然后又端详了好一会儿，起身离开。

    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这事关系到将来她能否心无旁骛，从身到心完完整整地跟他在一起。

    餐厅里。

    amy没了以往的热情，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看着走过来的林言。

    “你是tom。”拉出椅子，他也不寒暄，开门见山。

    “你不都知道了吗？”amy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娇笑着反问。

    “不好奇我怎么认出你的？”林言也笑，手里把玩着精致的银勺，笑意却不及眼底。

    “十分好奇。”amy靠近他，红唇轻启，暧昧至极的语调。

    “好得我们相处了快一年，我怎么能认不出你。”林言摊摊手，面上依旧是笑着，眼底的温度却越来越低。

    “说正事吧。”amy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知道我是tom，你打算怎么做？”

    “你离开，就这样。”林言收起了笑，冷冷地盯着amy。

    “我要是不呢？”amy靠在了椅子上，也收起了笑。

    “嗯。”林言继续把玩勺子，又挂上客气的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不客气：“那你就滚吧。”

    “林言，当年的事情你想让周安然知道？”amy不在乎他的语气，不在乎他的态度，甚至不在乎他是不是会愤怒会厌恶，她手里有他的把柄，不怕他不心甘情愿得妥协。

    林言把玩勺子的动作一顿，脸上没了任何表情，眼里也彻底没了温度，他看着amy，薄唇轻启：“你想怎样？”

    如果不是为了怕周安然知道，他三年前就不会和她周旋，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多事。

    “想让你陪着我罢了。”amy的微笑自信艳丽，她了解他，他是一个为了周安然没有底线的人。

    “呵。”三年前的陪伴已经让他对她厌恶到骨子里了，现在她倒是有脸提。林言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不愿意？”amy反问。

    “换一个条件。”林言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否则，你随意。”

    他不能再像三年前那样了，面前这个人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样子再怎么变，都是得寸进尺的人，给脸反而不要脸。

    他已经失去周安然一次，好不容易命运让他们再次遇见，如果他再次失去她，他会疯掉的。

    “离开周安然。”amy失了微笑。就算不能陪着她，她也不要林言陪着周安然那个女人。

    得不到，就毁掉。向来是amy的人生哲理，不管是物，还是人，都是如此。

    “呵。”林言冷笑，“你觉得你现在睡着了吗？”让他再次离开周安然？那干脆拿刀杀了他算了。

    amy不答他的话，低头打量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指，标准的美手，可是和她从前修长好看的手指完全不同。

    当初离开林言，她满心都是不舍。为了能够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她去了泰国，做了变性手术。可就算变了性，变成了女人，她的那张脸还是一看就知道是当初的tom。

    于是，她又飞到了韩国，换了一张脸。哦不，是换了一个人。从头到脚，甚至细小到手指，她都让医生整成了另一个模样。

    整容很痛苦，可是术后的恢复更加痛苦。她用了两年恢复成现在的样子，为了林言，这两年有多么痛苦她都咬牙撑着。她以为，她回来了林言就是她的。

    “哈哈哈哈哈哈……”amy大笑起来，自己到底有多么痴傻。竟然会以为那一年的相处能让他突破性别的障碍爱上tom？竟然会以为他们不能在一起不过就是因为性别？可是呢？

    他的心里一直住着的人，是她这辈子最厌恶的周安然。

    林言看着突然大笑起来的amy，突然就没了刚刚的那种气氛。他很明确自己不爱她，可是当初他给过她很多假象，让她以为他爱她。

    他知道，她爱他，这没错。可是她错在，用了爱的名义去伤害别人。所有以爱为名义的伤害才最可恨。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是同样，难道可恨之人没有可怜之处吗？

    其实，说到底，林言就是同情amy爱上了自己。啧，林大总裁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林言，听我讲个故事好吗？”amy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才抬头看向林言。她的眼眶微红，让原本艳丽明亮到咄咄逼人的她有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林言看着她，点头，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她用低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将心里埋藏了很久的故事娓娓道来：

    那是十八年前，当时amy不叫amy，也不叫tom。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温意凡。

    温意凡只有五岁。

    他与所有普通平凡的小朋友一样，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爸爸帅气，妈妈漂亮，很恩爱也很疼他。

    变故是从他某天从幼儿园回家的时候开始的。

    他美丽爱老公的妈妈出轨了，他当时还不知道出轨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他帅气爱老婆，永远笑呵呵温柔的爸爸一夜之间变得暴力可怕。

    那段时间，是温意凡的噩梦。

    每晚睡熟的他，都会被喝的醉醺醺的爸爸打母亲的声音吵醒。他害怕的哭喊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懦弱无能的他突然有一天有勇气在他爸爸施暴时冲出去了，却亲眼看到向来在爸爸暴打默默承受的妈妈将一把漂亮的刀插｜进了爸爸的胸膛。

    鲜血一瞬间涌出，打湿了妈妈握着刀柄的手。可他的爸爸却好像一点都不疼，甚至脸上挂上的微笑都和从前幸福的时候一样温柔，他最后看着妈妈的目光是那么怜惜愧疚，直到无力倒在地上。

    他的妈妈红着眼眶，却也笑着看着他的爸爸，然后……

    他在亲眼看着他的妈妈在杀了爸爸以后，又杀了自己。

    他们没有考虑过他，没有考虑过他在一晚上失去双亲的痛苦。甚至根本没有想过，那时的他只有五岁。

    他恨了妈妈，恨她为什么要出轨，恨她为什么不多多忍耐，恨她为什么要杀了爸爸，恨她让他变成了被人嫌弃的孤儿。

    他恨了妈妈，同样也厌恶所有雌性生物。

    爸妈死后，亲眼见到父母死亡的他不再开口说话，原本讨喜的性子也变得令人生厌和恐怖，这样的他被亲戚送到孤儿院。

    孤儿院的日子很不好过，他的性格让他一次次地被领养失败，院长的目光从开始看到他的喜爱到最后的厌恶。

    孤儿院的小女孩因为被抛弃或者没有父母，变得很早熟。她们最爱孤立性格孤僻怪异的孩子。

    小小的温意凡首当其冲。

    其实不和那些小朋友在一起他也乐的自在，可是谁让带头的小女孩嘴碎的说他家庭，说他爸爸妈妈。

    于是他伸手推了那个小女孩一把。他忘了小女孩身后是一米深的坑，坑里还有一块大大的石头。

    小女孩腰椎断裂，腰部神经受到损伤，导致下半身瘫痪，成了瘸子。

    院长大怒，将他关了禁闭。

    如果不是成立这家孤儿院的林家小少爷来这里玩的话，他估计就被院长关一辈子。

    那个林家小少爷有一双大大的眼，湿漉漉的像是小鹿。他穿一身洁白的衣服打开关他禁闭的禁闭室的门，逆着光，小小的温意凡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像是为了拯救自己出现的天使。

    林家小少爷伸出小小的手，嘴边是温暖的笑，他说：“拉着我的手，站起来。”

    拉着我的手，站起来。

    直到现在，amy都记得当时小小的温意凡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

    终于，有人不嫌弃他了。

    从那以后，林家小少爷经常来找他玩。

    院长看他的目光又恢复了刚开始的喜爱。

    可是，有一天。

    风和日丽，天气好的就像他没了父母的那天一样。

    林家小少爷那天没有出现。

    不仅那天，从那天开始直到最后温意凡被赫赫有名的温老爷子（不是温意凡爷爷）收养，他都没有再次出现。

    温意凡恨了林家小少爷，恨他忘了和他的约定，恨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世界，有悄无声息地离去。

    他以为他只是恨林家小少爷不遵守承诺。

    可是到了青春期，见到周围男女生开始偷偷摸摸谈恋爱，拉拉小手亲亲小嘴时，他看清自己心里的想恋爱想拉手亲嘴的对象是林家小少爷时，他就知道他完了。

    甚至在辗转反侧，难以启齿，偷偷摸摸的夜里，他干着羞人的事时，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林家小少爷的脸。

    ……

    amy没再说下去，亲眼看见妈妈杀死爸爸再自杀的场景，始终是她的梦魇。

    林言复杂地看着amy，那时的他已经七八岁了，和小小的温意凡很是投缘，玩的非常愉快，他肯定是记得的。

    当初林言不告而别，不过是因为他搬家了，没来得及告诉温意凡罢了。

    后来他也回去找过他，可是他当时已经被领养，领养他的人要求保密，林言没寻到他的下落，也只能作罢。

    “对不起。”林言没有解释当初的不告而别，他不擅长解释也不喜欢解释。

    对于当初的那个小小玩伴，林言心疼极了。可是看着amy的样子，他根本无法把面前美艳的女人和那个会笑着叫他林小哥哥的男孩子联系到一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amy摇头，对不起有用吗？

    等到她再次找到他时，他身边已经有了他爱的女人。

    她不奢求林言会爱她，可是他却连认都没认出来她，这让原本偏激的她心里的不舍全部转变成恨意。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从前，为什么她从来都是被抛弃，她不甘心！！！

    “那你要什么？意凡。”好久没叫过的名字从嘴里吐出来竟是那么的陌生。林言低头，不看amy。

    “你能给我什么？”amy嗤笑，她要的不多，不过一个他。

    “除了成为我的女人还有让我离开周安然，其他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满足你。”林言继续把玩勺子，动作有着不稳。

    “呵，我不稀罕。”amy起身，失去了和他继续聊下去的性质，“我有事，下次再说吧。”

    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amy转身离开，刚转过身，她的泪水就不停地滚落。

    是不是有些事真的回不去了？

    是不是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林言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皱。缓缓地靠在椅子上，再没了动弹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