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年,又祭灶扫尘,送了灶公上天,贴春联,一忽儿就到了大年三十。
这是王元儿嫁人后的第一个春节,崔家也不是她过往所看的寒门小户,所以她早早就唤了钟嬷嬷来问崔家以往这年都是怎么过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嬷嬷也知道,我出身不高,乡下里的习俗有些也不同京里,而我又是初来乍到的,万一做多错多,贻笑大方反而不美,而让二爷没脸就更是我的罪过了,所以还望嬷嬷告知我一二,这有什么是需要注意的。”
钟嬷嬷这些天一直都在审视王元儿,她出身虽然不高,可也并非不知人情世故,虽没做到面面俱到,可也是长了一副玲珑心思,至少嫁进来后,也没出什么丑。
再加上崔源明里暗里所表现出来的对王元儿的看重,她就更不敢轻易造次,两方都在彼此审视,反而相安无事。
如今王元儿向她请教,甚至还大方的提了自己的出身,让她有些意外,再细看王元儿的脸色,一派坦荡,并不是说说而已,反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腹。
她的出身众所周知,如今大方的说,比那些遮遮掩掩拿了别人来抬高自己出身的更为的坦荡,也更让人尊敬。
钟嬷嬷挨着小半边杌子,笑着恭维:“二奶奶说笑了,这些天您还帮着大奶奶掌事,府中侍候的下人可都看在眼里,都夸您能干呢。”
王元儿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淡笑道:“这功我可不敢领,我也不过是依着大嫂的指示去做事罢了,也是小事,并不值得一提。”
“是,是,是老奴嘴碎了。”钟嬷嬷笑着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睃了她一眼,见她并无大恼的样子,便道:“其实这京里头的人家过年,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样,祭祖守岁,各家宴请年宴,今天来这家,明天去哪家,这也都还是请自己相熟交好的人家走动。”
王元儿静静的听着。
“崔家也是一样的,今年咱们崔家就在初五宴请,到时会请了贺家班的来唱戏,也会请一两个女先生来说书。至于其它拜年,也不可能就真的每家每户都去拜,毕竟这过年嘛,人也多,真要家家户户去拜年,哪有这样的精力?所以都是各家投拜帖到门房,道一声过年好,就算是拜年了。”钟嬷嬷看她凝神听着,知道她是真的想知道,便也细细的说着。
“这也是同僚之间拜年,自己的亲戚,比如媳妇的娘家,夫家的舅家,那是要上门去拜的……”
钟嬷嬷说了有小半个时辰,年怎么过,怎么拜年,需要注意的是什么,王元儿听在耳里,自知那也是换汤不换药,只是大家里的规矩更多一些,行事也更谨慎一些罢了。
王元儿见钟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笑道:“嬷嬷有什么想说的?”
钟嬷嬷笑了笑,道:“往年二爷还没成亲,加上也少在家里头,自然不会有什么人上门。如今二爷已经成了亲,他又得皇上器重,只怕今年会给您和二爷投拜帖的人会不少,到时候二奶奶也是要出面招待的。当然,这和谁走动就得二爷吩咐了。”
王元儿微愣一下,显然还没想到这一层上去,道:“若不是嬷嬷提醒,我还真没想到这个,回头我就和二爷商量一下,到时候少不得要嬷嬷在旁帮着安排。”
钟嬷嬷连称不敢。
王元儿就笑道:“我和二爷刚刚成亲,这人情世故什么的,多的是要依仗嬷嬷提点的地方呢。你是二爷的乳娘,他敬你,常与我说小时您怎生照顾他的事,我心中也是感激,也盼着嬷嬷再帮咱们这个小家搭把手呢。”
钟嬷嬷心中微暖,汗颜道:“二奶奶言重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王元儿又和她拉起了家常,知道她的小孙子已经五岁了,也已经启蒙了,又见过年,便赏了笔墨和两刀纸给她。
钟嬷嬷自是谢过,待走出了王元儿的屋子,回头看,那冬日的阳光射在那琉璃瓦上,光彩流离。
想到王元儿那张轻轻浅浅的笑脸,时不时的给个巴掌或者甜枣,钟嬷嬷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
出身低,可这二奶奶却不是个软柿子,相反的,人家心中还特清明玲珑,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罢,如今二爷敬着自己曾奶了他一场,好歹还有体面,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好的当差,等到将来二爷有儿子了,自己还能依着老脸给子孙谋个前程,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自此,钟嬷嬷一门心思向着这崔源和王元儿,也不托大拿乔,事事依了王元儿吩咐,待到她孙子八岁时,求了二爷在小少爷当个小厮,便彻底荣养不提。
……
崔家过年,一如钟嬷嬷所说的那般,祭祖守岁听戏拜年。
初一,因为王元儿的诰命还没赏下来,所以她也不用按品大妆去拜年。
初二,崔夫人带着大爷和大奶奶去了她的娘家袁家拜年,却没带上王元儿,她也不在意,反而自在得很。
初三,陆陆续续的有人向崔源投了拜帖。
崔源挑了几张拜帖出来,让王元儿张罗了酒席,见了几个同僚。
而崔源也带着王元儿去了几家交好的人家走动,一来二去的,整个新春,就是在这家吃席那家喝茶度过,也就因此,王元儿正式进了京中贵圈,大家都知道,崔家二爷的媳妇王氏,出身不高,但品行温良,性子娴淑。
初十,有封赏到崔家,王元儿的诰命下来了,五品宜人。
王元儿接了诰命服,按俗例需进宫谢恩,又因在年中,所以她便往京中递了牌子。
和半年前进宫不同,从前只是一介平民女子,此时她已经是诰命夫人了。
走过一道道宫墙,王元儿颇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而现在,也不过是过了半年罢了。
也和上次不同,这次皇后接见了她,王元儿恭恭敬敬的陪着皇后娘娘说了几句话,就听到宫人传庆贵人来给娘娘请安。
庆贵人。
王元儿眨巴着眼,下意识看向殿门,又察觉到不妥,连忙正襟危坐,绷直了身子。
有珠钗环佩声轻轻的响起,王元儿站了起来,强忍着没看过去。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清脆的嗓音在殿中响起,王元儿不自觉的红了眼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泪意憋回去。
“免礼,你倒是逮着了时机来。”皇后娘娘笑着抬手。
“臣妾抄好了这心经,巴巴的来奉上,就盼着皇后娘娘平平安安诞下龙子。”王清儿笑着说明来意。
“哦?”
王清儿微微侧头,自有身后的宫女将放在托盘上的经书奉上去。
皇后娘娘看了,眉目舒展,夸了几句,又赏了她一支红珊瑚点翠镶宝步摇并一对羊脂白玉手镯。
王清儿跪在地上谢了恩。
“你来得是真巧,崔夫人今日来谢恩,你倒是遇着了。”皇后娘娘笑着一指。
王元儿连忙上前给王清儿行礼,一抬头,看着胞妹的脸,眼圈微红。
王清儿也是难掩激动,虚扶了她,问了一声好。
“我乏了,你们既是同胞姐妹,且去你宫中说话吧。”皇后娘娘挥挥手。
王元儿姐妹俩大喜,忙的跪在地上谢了恩,一同去了景福宫。
一进了自己的偏殿,挥退了人,王清儿就朝王元儿跪了下来,声音哽咽:“大姐。”
王元儿自是心中泛酸,却知君臣有别,皇上的妃子也不能随便向她跪的,不然就是辱没了皇家,便扶了她起来。
王清儿在宫中住了大半年,自然也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顺着站起来,拉着她坐到美人榻上说话。
“你过得可好?”
“家里人都好吗?”
姐妹俩不约而同的问出口,又相视着扑哧一笑,感觉又像回到过去一般。
“家人都好,就是念着你,尤其是兰儿和宝来他们……”王元儿握了她的手,细细说着家中诸事。
王清儿也听得仔细,眼圈红红的。
“我在这也挺好,如今我帮皇后娘娘抄经,她也赏了我不少东西,大姐你不用挂心。”王清儿报喜不报忧。
王元儿一颗玲珑心,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也没提,只嘱咐了几句,如今她也有了诰命,以后也会进宫,但因为崔源会回到长乐镇任职,所以她也会跟着回,可能不会时常到宫里来,但总归是有机会的。
王清儿知道自家出身,大姐嫁给崔家那样的大户,自然是处处有制肘,回长乐镇去过小日子,反而更舒心,故而心中虽有点失落,却也能理解。
王元儿见左右无人,不由问王清儿:“这大半年,你都没有消息吗?”
她指的是王清儿的肚子。
王清儿脸色微微的变了下,垂下头来,苦笑道:“大姐你也知道,皇上雨露均沾,也不是纵情声息的人,我一月侍寝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天,孩子这事,总要讲求缘分的。”
王元儿心中难受,长叹了一口气,安慰道:“这也是,你还年轻,不急,关键是要护着自己。”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可能没孩子,反而活得更长,如果有孩子,生个公主远比皇子要强。
不过这些她都是不会说的,毕竟每一个女人都盼着当母亲,那才算是完整。
__文文在后半部收尾阶段,所以有些人事必然会写及的交代,不会怎么宫斗宅斗,谢谢~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6s 2.382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