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徒然间被王元儿训斥了几句,那是吓得心惊胆战,因为自她进门以来,依着两家近,她时常去王元儿那请安说话,王元儿对她虽说是淡淡的谈不上多热情,但也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训斥她,让她没脸。
许氏白着脸一路疾步回了家,想起王元儿那张冷沉的脸就觉得心跳如擂,也是在这时她才深深的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
甭管是妻凭夫贵还是如何,王元儿就是那天上的云,她许燕银就是那地上的泥,人家愿意就拿正眼看你抬举你,不愿意三两句就能把你打落尘埃。
“都是命,这都是命……嗯。”许氏忽然觉得肚子有些疼,腿间也有些异样,忙的起身查看。
见红了!
“来人,来人啊!娘……”许氏尖叫起来。
……
王元儿的心情低落,也就在看到宝贝儿子才慢慢的好转,她拿了一个小布偶逗着他,小家伙眼睛瞪着那布偶,眼珠子跟着滴溜溜的转,别提多精明了。
奶娘赵氏就笑道:“小少爷真真是聪明得紧,如今就已经能看清东西和认人了,我们家那小子三个月才会认人呢!”
她本着说好话,可很快就察觉到自己说得不对,她儿子哪能和大家公子比呢,便连忙补救,道:“少爷是天之骄子,我们虎儿是拍马都比不上的。”
她越说越乱,一时也有些发急,涨红了脸。
王元儿就笑了:“小子都经不得夸,一夸他们就得意了,你家虎儿也有四个月了吧?”
提到儿子,赵氏就有些想念和眼红,眼眶微湿道:“其实也快有五个月了,也不知他还记得我不。”
她年前就已经进了府里,直到现在,也没回去见儿子一眼,心中着实想念得很。
王元儿心中一软,可怜天下父母心,若不是家中艰难,哪个做母亲的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
眼看这个把月来,赵氏照顾初哥也是尽心尽责,关键是懂进退,知道自己的身份,这点是最让王元儿满意的。
一些大家贵族里,哥儿姐儿都会配备奶娘,有些奶娘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对哥儿姐儿百般唆摆,有些甚至教得孩子和生母离心,这才是最让人心痛的。
所以,奶娘知进退,也是很重要的。
“你家里还有三个丫头?”王元儿问她。
赵氏连忙回话:“是的。大丫今年七岁,二丫今年五岁,三丫两岁,都由婆婆带着。”
“那你相公在家作甚?”
“家里也有两亩薄田,我公公身子骨不太爽利,就都由我相公打理,农闲时就来镇子码头打个散工。”赵氏浅浅地笑,顿了一顿又道:“日子过得清贫,但相公和公婆都极好,倒也不难过。”
王元儿看她眉眼带着满足,知道她所言不差,想了想便道:“你来了府中也有个把月了,也没回家去看过一眼,如今我已经出了月子,也能喂初哥,你明儿就回家看看吧,想来孩子们都念着你呢。”
赵氏脸色一白,噗通的跪了下来,道:“奶奶,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王元儿知她误会了,遂笑道:“我这不是要赶你家去,是放你假,左右你家离得也不叫远,住个两三天再来伺候少爷,快起来吧。”
赵氏的家在长乐镇的一个叫百花村的村子里,倒也不怎么远,若是走路,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赵氏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有些欢喜,但又有些忐忑:“少爷晚上也要起夜吃奶,只怕……”
“不碍事,一晚半晚的,还怕照顾不来?就让他跟着我睡,咱们母子也好亲香亲香。”
赵氏也实在是有些想家里的孩子,迟疑了片刻,终于敌不过心中的想念,就试探道:“那?奴婢就家去瞧瞧?奴婢会很快回来的。”
王元儿点头,又把秋棠叫了进来道:“安排了车子送了奶娘回家去瞧瞧,包几块宫里庆嫔娘娘赏下来的玫瑰膏让她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再包个四色糕点。是了,我记得库里还有几匹棉布,也拿上一匹给她吧。”
秋棠笑着应了。
赵氏却是傻了一般,好半天才摆手道:“奶奶,这使不得。”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拿去尝个鲜,布料就给孩子们裁个衣裳什么的。”王元儿摇着儿子的小手,又道:“秋棠眼看是留不久的,你家大丫,要是你舍得,就领了她来当个跑腿的小丫头。”
赵氏喜不自禁,噗通的跪了下来:“多谢奶奶抬举,多谢奶奶抬举。”
“你只要尽心伺候我们初哥,我总不会亏待了你。”
“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少爷。”赵氏马上表衷心。
王元儿点头,眼看天色不早,就道:“你且收拾了去吧。”
赵氏千恩万谢的走了。
不过片刻,赵氏又过来磕头辞行,说明儿再来伺候,王元儿也不在意,抱着儿子挥挥手。
赵氏走了,秋棠便走了进来,说都安排妥当。
王元儿嗯了一声,继续逗弄儿子,秋棠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还有事?”
“老宅那边请了大夫。”
“嗯?”
“好像是全大奶奶见红了,动了胎气。”
王元儿训斥了许氏,秋棠这样的身边人自然是清楚的,这许氏回去就说动了胎气,旁人也不知怎么想。
王元儿一愣:“孩子有没事?”
“没事儿,就是动胎气。”
王元儿便道:“没事就好,你去库里拿点药材送过去吧,嘱咐她好好养胎将养着,也别随意走动了,就算她坐稳了,也是要仔细着。”
这是让许氏别有事没事来她这瞎走动了。
秋棠知道她的脾气,便不作多言。
哪料想,到了老宅,秋棠便听见张氏在那指桑骂槐骂骂咧咧的。
“这出去还好好的,咋回来就见红了呢,你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咋人给你啥,你就都往嘴里塞,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秋棠听得沉下脸来,咳了一声。
张氏转过身来,看见秋棠,沉了脸,也不知刚刚自己的话有没被听去。
秋棠进去福了福,道:“我们奶奶听了全大奶奶动了胎气,特意吩咐我过来瞧瞧,也送些药材。”说着走到许氏那边道:“奴婢也会些芪黄之术,不如就斗胆给全大奶奶把把脉?”
许氏十分的尴尬。
王元儿身边的这个丫头是会医的,大家都知道,她看见秋棠那双不容你躲避的眼睛,便伸出了手。
秋棠仔细地把了脉,道:“全大奶奶您是激怒攻心,捉急上火,仔细将养着倒也无大碍。我们奶奶也说了,让您仔细养胎才是正经,也别随处走动了,她那边,您也不必时常去请安,您有孝心她是知道的,等您生下了王家的重孙,那才是大功。”
一番话,夹枪带棍,甜中带苦,羞得许氏满脸通红。
秋棠说完了话,也没逗留,放下东西就走了。
“瞧瞧,瞧瞧,一点规矩都不懂,真是狗仗人势,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是该做奴才的样子吗?”张氏看秋棠没有半点恭敬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许氏心中恼怒,道:“娘,别说了,都是我不好,到处走。”
“你自然是不好,有了孩子,就好好的躺着,天天去舔王元儿的鞋,又得到了什么?这要是把我孙子折腾了,我可不饶你。”张氏气呼呼地道。
自郁氏进门后,她的脾气就越见长,人老了不少,脾气也暴躁,时不时就发作骂人。
许氏满肚子火,却迫于自己的身份,只得诺诺的应下。
张氏看她那个样,立时就嫌弃起来,到底没啥见识,没手段,一昧只知捧王元儿的鞋,哼!
“好好养着吧!”张氏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把桌上刚刚秋棠送来的药材给带走,道:“这些药材我都瞧瞧,一会让人给你炖上。”
许氏气得咬牙,什么炖上,只怕是要收起来了,真真是小家子气!
秋棠回去忿忿的,王元儿有些奇怪,问了她,知道事恩,冷笑道:“狗改不了,随她去吧。”
……
赵氏不过回去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匆匆的赶回来了,身边拖了一个瘦小的黄毛丫头,才六七岁大的样子,梳着两个羊角辫,头发黄黄的,怯生生地躲在赵氏后面瞅着王元儿。
赵氏压着她,给王元儿磕头请安,还充满稚气的声音,让人心生怜惜。
王元儿心中一软,抓了一把糖招呼她上前,问她几岁,叫什么名字,平时在家做什么。
大丫抓了糖,怯怯的回了话,她就叫大丫,平时就帮着阿奶洗衣裳做饭带弟妹。
王元儿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不也是如此么?看她的眼神就更软了,夸了她几句,又问她愿不愿意做小丫头。
大丫点头:“愿意的。娘说,来这做丫头,就有新衣裳穿,有肉吃。”
赵氏一听羞得满脸通红,嗫嚅着嘴:“奶奶……”
王元儿却是摆摆手,满面笑容:“对,有新衣裳有肉吃,你做好了还有月钱,但你要做好才成哟!”
“我一定会做得很好的!”大丫挺着小胸脯高声道。
王元儿又笑了起来,让秋云领了她下去跟着学规矩,又问了赵氏家里几句,便放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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