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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同主子闹别扭了?”呼吸声落了几回,连絮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声音在树藤浓郁的阴影里细细弱弱地响起。
“嗯。”周安陌迟疑着点头。
主子闹别扭?连絮努力地将这几个词堆砌起来,才探了探脑袋,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为的什么?”
周安陌见她一脸贼兮兮的表情,清清嗓子示意她将脑袋收回去,才谨慎地答道:“似乎是为了小侯爷。”
“傅小侯爷?”连絮惊诧地扬了眉,脑子跟着眼神一转,才微张了嘴低低地“哦”了一声。了然地收回目光,食指若有所思地点着下巴,认同地点头自语道:“小侯爷是很俊俏的。”
周安陌一愣,而后侧头瞧着连絮,不敢相信地扯了嘴角。
连絮从思绪里回神,见到周安陌的眼神,忙讨好地堆笑找补道:“可也俊俏不过小王爷。”
周安陌眉角一抽突然转过头,正想说点什么,却听得背后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立在这里做什么?”
周安陌回头,看见李栖梧一张晦涩不明的脸。
“王爷。”连絮忙敛袖行礼,李栖梧却只抿住嘴唇,冷着眼眸提步走了出去。
周安陌忙跟上前,见她的方向不似回殿,便小声问道:“王爷往哪里去?”
李栖梧怏怏地把玩着玉扳指:“出宫。”
周安陌瞧着她的眼神,识时务地闭嘴,一言不发地跟她去牵了马。李栖梧屈背扬鞭便当先奔了出去,守宫门的神武卫见两骑前来,忙行了军礼要上前,却见李栖梧马蹄不停,只胡乱地将令牌一抛,便御马出了皇宫。
高高的红墙和沉重的朱门被抛到身后,她杂乱的思绪终于随着达达的马蹄声一点点畅快起来。
又穿了两条街,行人渐渐多了,李栖梧便收了缰绳,慢慢地走马。夏日炎炎,又正是晌午,街上并不算顶热闹,却比宫里头有人气儿许多,食摊酒铺占了半条街,小贩在油浸浸的饭香里吆喝,酒肆里说着新鲜的评书,内容跟刚上的酒菜一样热气腾腾。馄饨摊的小二听见马蹄声一甩巾子想要上前,抬头瞧见李栖梧脚上蜀锦靴上镶的翠玉,又将堆笑的脸缩了回去,自觉地为她让了道出来。
粗衫布衣的百姓长在皇城根儿下,贵人并不少见,宫中采买的太监宫女也并不新鲜,只是这样衣着这样华贵,还不遣轿驾车的却一年到头也难见得一回。
更遑论李栖梧这样气质金贵,风流清俊的翩翩少年郎。
行人暗自投来的目光和偶尔钻进耳朵里的窃窃私语令李栖梧皱了眉,原本想闲逛市井也没了心思,便侧拉缰绳,拐进一道宽敞却空无一人的大道上。
又走了一条街,隐见熟悉的朱红军衣少年郎,李栖梧跑马上前,停在了被绝尘骑守得严严实实的摄政王府。
传闻中蜀郡最温润如玉的一位小侯爷来了京城,暂住在先前李栖梧空置的摄政王府内。林聿礼毕后亲去请了在后院的傅茗,李栖梧越往里头走越奇怪,越过院子里来不及收拾的大小礼盒,又见门禁的兵士拿了新的拜帖去向傅茗回话。
李栖梧疑惑地在朝晖堂中央的上座坐下,这傅茗来了后,摄政王府倒是门庭若市,竟比自个儿的含冰殿还热闹上许多。
她撑着下巴问周安陌,周安陌一面给她倒茶一面含蓄地措辞:“小侯爷年华正好,风度翩翩。”
李栖梧一听便明白了过来,老神在在地收回眼神,想起傅茗好歹是自个儿的未婚夫,便又象征性地深沉叹了口气。
周安陌还想着是不是该安慰她一两句,却又见她瞥了眉,左右摸了摸自个儿苍白的下巴,犹疑地问出口:“本王同你傅小侯爷,哪个俊俏?”
她的尾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不服气,想起方才不经意间听见连絮的自语。
周安陌一愣:“你同他比这个做什么?”话语脱口而出,奇怪的语调令她忘了君君臣臣的礼仪。
且不论李栖梧本是女儿身,单说她是傅茗的未婚妻,便不该有此一问。
李栖梧撇了眉头缩进太师椅里,她只是有些好奇,自个儿如今也是男装,相貌气质亦不输傅茗,更遑论摄政王的权势,却竟无一人交好?
周安陌一见她的神色明白了过来,无奈笑道:“摄政王的婚事乃宗室选妃,抑或圣上同太皇太后亲指,事关皇室血脉,旁人哪里敢觊觎,便是多透露了几分心思,怕也是不敬之罪。”
似乎并没想过这一层,李栖梧因她口中的婚事愣了愣神。
说话间傅茗入了堂,笑问道:“说什么这样热闹?”
李栖梧百无聊赖地鼓了鼓腮帮,周安陌笑着摇头噤声。在这宫墙外的庭院里,自小一处长大的三人笑意里都不由多了几分远离深宫的轻松和慵懒。
尽管如此,傅茗依旧敏感地察觉到了李栖梧扬起嘴角时眉心浅浅的沟壑。
他到李栖梧旁边坐下,柔声道:“跑了一路的马,气色倒也还不错。”
李栖梧点头:“太医说再过几日便可停药。”
傅茗放心地扬眉,又问道:“今日怎的出了宫?太皇太后可知道?”
瞧李栖梧的模样,似乎是私自出宫。
李栖梧慢悠悠地噙了一口茶,示意周安陌将府里摄政老王爷原本用过的象牙弓取来,自个儿站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闲闲地挑眉:“寻你打狍子去。”
傅茗好笑地摇头:“如今夏日炎炎,哪里来的狍子。”话如此说,却依旧起身跟着李栖梧往外走。
“没了狍子总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李栖梧揉着脖颈,“宫里头的吃食腻得慌,不如烤野味来得鲜香。”
“堂堂摄政王私自出宫猎野味吃,若是宫里头晓得了怎么了得。”傅茗跟在她身后,同往常一样一面嘴上克己守礼,一面笑眼温温好脾气地牵了马,将狩猎用的水囊和匕首等收拣好,装进牛皮袋里套上马。
李栖梧蹬鞍上了马,探手接过周安陌递来的弯弓,又低头嘱咐她:“你先回去,若有要事便替我周旋周旋。”
周安陌点头,目送李栖梧同傅茗并肩走马,一路径直往上林苑去。
这是那日的变故之后李栖梧头一次来上林苑,夏日里林荫森森更显清凉宜人,参天大树从齐膝的灌木里探出来,将一整片山清水秀的园林笼罩住,印得那日凄凉的黄土好似荒唐一梦,将冷的血液渗入泥土里,又长出青藤新枝来,被骨血浇灌的枝叶都好似带了皇室骄矜的气派,居高临下地望着驭马的两人。
李栖梧的恍惚没有逃过傅茗的双眼,他伸手为李栖梧挡去横在面前的枝桠,尽管李栖梧对他绝口不提曾发生过的事,尽管她仍旧笑着拉他来打狍子,但上林苑的叶子同蜀郡的是顶不同的。蜀郡的上头有薄雾,有露珠,有泥土,这里却透亮明净,有着被好生伺候的骄矜。
“阿梧。”傅茗突然开口喊她,用她熟悉到不行的口吻。
“嗯。”李栖梧轻轻点头,眼神落在马儿带起的鬃毛上。
傅茗叹了口气:“你有事便直言。”
李栖梧扇了扇睫毛,抬起头,眯眼看向灌木丛里蹿过的野兔,见它奔远了,才摩挲着象牙弓道:“我有一事要托付于你。”
傅茗温声笑道:“莫说一事,自小到大,便是千件百件,哪一样不是依了你。”
听他提起幼时,李栖梧也浅笑出来,见草面窸窣一动,便利落地拉弓上箭,五指一松,箭头离弦而出,直直没入草丛深处,箭顶的羽毛挣扎着动了几下,沉寂地立起来。
她放下弓箭,道:“我应承过大军,必带他们归蜀。”
傅茗拧起眉头,李栖梧笑道:“如今我是回不去了。”
傅茗一怔,抬头看见李栖梧濯濯至诚的双眼:“烦请侯爷替我带回去。”
傅茗握住缰绳的手顿住,又将粗糙的麻绳的攥在掌心,来的几日,风声不断,他早有预感,如今听李栖梧说出来,他却依旧无言以对。
他望着李栖梧半臂之遥的背影,轻声道:“你当真要留在宫中?”
李栖梧的马一停,傅茗又道:“自小你便是有主意的,想要做什么,没有做不成的。若你果真决意,我自倾尽全力助你。我只怕……”
李栖梧回头看他,傅茗摇头。他早已习惯了等她,一等便是十余年。
傅茗低叹:“你留在宫里,究竟为的是什么?当真想清楚了么?”
是父亲的嘱托,还是摄政王的权位,是天下的重责,还是不得已的形势?
李栖梧低头,看着马鞍上的铃铛不做声,傅茗亦不追问,只与她安静地并肩同行,偶尔依旧伸手为她挡开眼前横生的枝桠。
李栖梧沉默了半晌,才低语道:“我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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