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欢(GL) 第57章 (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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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未亮,护城河外响起了一马四蹄,度水穿山一路飞驰而来,马是泥水裹革的战马,瘦小却健朗的令使的盔甲在风中哐当响,他越过层层城门和还未苏醒的都城,一路奔到宫门前,翻身下马,长途跋涉的战马筋疲力尽,瘫软在地喘着粗气。

    令使却顾不得灌风涩啞的喉头,只扶了扶背上三支靠旗,一面往宣政殿奔一面拉长中气喊:“报——”

    “报——”

    震荡胸腔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撞击空旷的宫壁传到正行早朝的宣政殿,满朝文武顿时安静下来,李栖梧侧耳细听着殿外的动静,目光越过群臣看向带着新鲜的泥土味跑进大殿中央的令使。

    令使尚来不及匀上几口气,便慌忙跪正了,乱着气息扬声道:“禀陛下,丰州大捷!”

    颤抖的声线刚落,李长延便蹭地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将光亮的眼神对上一旁的李栖梧。李栖梧将原本握着的袍角放开,因紧张而僵直的脊背重新靠回了榻上,对着李长延微笑点头。

    满朝文武在李栖梧扬起的嘴角里齐整下跪,山呼万岁:“恭贺圣上,恭贺王爷,吾朝国土长安,山河永固。”

    垂帘后范媚娘袅罗的声线响起:“宗庙庇佑,将军神武,王爷贤明,知人善用,实乃当朝之福。”

    “王爷千岁。”群臣又因此话,皆向李栖梧叩首,范媚娘一开口,众臣声音比方才还洪亮整齐些。

    李栖梧扫了范媚娘一眼,才回头对令使道:“开战大捷,乃陛下天命庇护,亦乃将士浴血之功,务必转告将军及众将领,戒骄戒躁,安之慎之。我朝儿郎奔赴前线,奋勇杀敌,保家卫国;陛下同本王稳坐后方,心系大军,亦为众将士亲属家眷所在之国家谋安乐丰足,内外之心,俱为一体。待大军凯旋之日,必定上下封赏,犒慰三军。”

    “陛下圣明,王爷贤明。”

    范媚娘侧眼看向李栖梧,琅琅清音,气势十足,那个初入宫时言行无忌的少年,似乎在以她瞧不见的速度渐渐成长,尽管变化还不多,但润物之势似浇灌一颗放置山野的幼苗,以骨血为甘露,不日必势成参天。

    退朝后李栖梧只将折子粗略瞧了一遍,便有宫人回禀道太皇太后从前召见的几位李姓藩王从封地前来觐见,如今太皇太后却病势缠身,特来请示。李栖梧想了想,便上御花园去请了李长延。

    栖凤阁内,几位年长的藩王已等候良久,宫人又添了一回茶,回禀皇上正有要务,烦请各位王爷安心等候。李栖梧领着李长延,站在一门之隔的偏殿内,蹲下来搂着李长延,将厚重的御锦门帘掀起一个小缝,仔细瞧着诸侯的反应。

    等了许久,多数诸侯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样子,面上瞧不出什么来。

    “皇叔,最左边那人的脸又阴沉了几分。”李长延伏在李栖梧耳边窃窃私语。

    “那是安阳王。”李栖梧低声,偏头瞧了瞧最左方的安阳王,他四十左右的年纪,绛紫色蟒袍,长须厚髯,身板粗壮,两腿叉开分坐,气势似足了出生入死的武将。

    “皇叔当真不陪朕进去?”李长延扒拉着李栖梧的肩膀不肯放。

    李栖梧眼瞧着他们杯中的茶水要饮尽了,才将他拉开,为他整理弄皱了的袍子,安抚道:“不怕,臣在此处瞧着皇上,皇上照方才臣教的话说便可。”

    她捏捏李长延的手,问:“记清了?”

    “记清了。”李长延答得乖巧。

    李栖梧点头,召来宫人传报,以眼色示意李长延步入栖凤阁。

    “皇上驾到——”诸王听得传报,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跪下请安。李长延模仿着李栖梧的样子,背着小手,不紧不慢地走到中央,虚抬双手,道:“几位皇叔快快请起,不必多礼,赐坐。”

    诸侯叩谢天恩,才又坐了回去,有眼色的瞧了瞧他身后,却没有摄政王的身影,只幼帝独自前来,捏不准李栖梧的意思,便俱恭敬地眼观鼻鼻观心按兵不动。

    宫女得了李栖梧的吩咐,要进来添茶,李长延一招手,将茶壶接过,走向右下首方的平阳侯面前,扬起小脸清脆地喊了一声:“皇叔。”

    平阳侯忙起身要行礼,李长延却伸出小手按住了他,踮起脚尖亲自给他将茶水斟满,道:“皇叔请用。”

    一袭动作令平阳侯是诚惶诚恐,抬眼见李长延童稚至诚的双瞳,忙回道:“皇上折煞老臣了,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李长延眨了眨圆溜溜的眼,转身添另一杯茶,道:“在朝堂上,朕是君,诸王侯是臣,可在这内阁里,朕是子侄,众皇叔是叔伯,子侄替叔伯添茶,是再名正言顺不过了。”

    话语里有恩威并施的威慑和拉拢,稚嫩童音却说得天真诚恳,令原本欲窥探情势的诸王反倒参不分明。

    李长延纡尊降贵,将茶水一一添完,才坐到龙椅上,拧起眉头:“皇祖母偶染风寒,不得见各位皇叔伯,特才命朕来同皇叔伯一聚。各位皇叔伯皆是李氏宗亲,皇祖母同朕甚为挂念,总念着皇叔伯们平安康健。”

    “多谢太皇太后挂念,多谢皇上圣恩。”众王侯起身行礼。

    李长延挪了挪身子,眼神往藏着李栖梧的门帘处一瞟,又道:“虽不欲皇叔伯过多操劳,可现下天下初定,朕尚未亲政,万事待习,还望皇叔伯出力襄助,共稳江山。”

    “臣惶恐。”王侯叩首。

    安阳王将茶盖搁下,看向李长延,似笑非笑:“皇上言重,这江山是皇上的江山,万事皆有皇上和摄政王定夺,老臣怕是出不上什么力。”

    李长延因他髯须大汉的形象和咄咄逼人的话语有些惧怕,握住扶手咬了咬嘴角,正要坐不住时听得门帘后轻微的一声细咳,声音清朗又温柔,令他稳住了心神。

    他瞧着安阳王的蟒袍出了会子神,才将眼神移向他的脸:“皇叔所言差矣。”

    “这天子之位虽由朕掌,可江山却是李氏先祖打下的江山,万里江山是国,亦是朕的家,更是咱们叔伯兄弟的家。”

    他心里的擂鼓缓缓安定,黄袍冠冕下幼小的身躯将脆生生的话语镇定道出:“朕是治国,也是当家。”

    李栖梧将门帘放下,眨了眨眼睛,莞尔呼出一口气。

    “替本王叫上紫檀,备仪仗出宫。”她踏出殿门,吩咐身旁的小太监。


    太监应声去了,李栖梧摸上袖口里扣下的几封折子,往兴安门走,想起这几日朝堂之上的事来。太子太傅辞官的折子连上了几日,原本遗留的忠先帝之臣皆不约而同欲告老还乡。范氏一族的朝臣以范仪为靠,一人出声数十人呼应,而余下不甘与范仪为伍及两相观望的臣工却无人领路,呼绳散力薄。李栖梧同李长延是内宫主子,不便朝臣结交,如此,必得由一位高权重,德才堪服的良臣引领方可。

    她想了半晌,华贵的摄政王仪仗已候在兴安门,紫檀换了宫服待在銮驾旁,李栖梧登上马车,抬手将紫檀拉了上来。

    宫门叩响,几人推开,摄政王头一次声势浩大地出宫,往太子太傅苏贯的府邸去。官道驻守得密不透风,小摊小贩悉数撤了,只余宫中兵士掌着锃亮的铁枪。街道两旁的酒家同居户在一炷香前收到指令关闭门窗,所有平民静待家中回避,不得外出。

    马车外静默无声,只剩十余长的熟牛皮静鞭在队伍前噼啪作响,而后是抬着青铜品级山的侍卫,旗扇分列其后,而后方为华盖遮掩下的马车。

    李栖梧坐在车内,撩起车帘瞧了窗外一眼,上回出宫的热闹撤离得一分不剩,清墙冷壁跟宫内似乎并无差别。

    她将车帘放下,问紫檀:“本王携你出宫回府,你却一句话也没有?”

    紫檀专心为李栖梧布着糕点,笑道:“紫檀自逢太皇太后之命侍奉王爷起,便早知这一日,又何必在王爷面前装模作样?”

    李栖梧笑。的确,紫檀无需多言,她也无需多言,甚至太皇太后也无需多言,他们要的只是内外诸人看在眼里,瞧在心上而已。

    李栖梧将袖口内的折子取出来,放到紫檀面前,按在上头的十指干净纤长,比锦缎还富贵细腻。

    “你父亲的请辞折子从月初便开始上奏,至你被拨到含冰殿第二日起,却没有了。”

    紫檀抬眼,见李栖梧目光濯濯,这样的通透令她好看极了,似给整个人镀了一层冬日暖阳一般的光晕。

    李栖梧见她盯着自己不语,便也对上她的双眼:“本王想,与你有关。”

    “若是正一品太子太傅的嫡女出嫁,则可堪王府正室,享一品诰命。”李栖梧细耳听着外头车马铃响,语气随意得似在闲谈,“正二品官员之女入主王府,可为侧妃。”

    她停了下来,看见紫檀奉上糕点的手一顿,道:“而无官无职之后,只为侍妾。”

    紫檀难得地凝起眉头,似乎是感念父恩,暗暗叹了口气。

    李栖梧也跟着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马车在苏府前停下,苏贯携妻子身着朝服恭迎在府前,苏府虽是大家,却子嗣绵薄,嫡女只得苏紫檀一人,另有一位庶弟,名唤苏慎行。

    李栖梧同苏贯往里走,苏贯虽年界不惑,又称病多日,瞧着却器宇轩昂,青竹为脊古松作梁,读书人的气节一点不落,哪里有半分病态。

    苏贯将李栖梧迎向上座,叩头问礼,又看向一旁随侍的苏紫檀,眼神颤了颤,才梗着嗓子道了一声:“苏大人。”

    声音里的疼爱和思念尽管已极力隐忍,却令李栖梧相当感同身受地捕捉。难怪太皇太后要走这一步棋,家中嫡女,应当便是这一身正气的太子太傅的软肋。

    待得诸人见礼退下后,李栖梧起身,面朝苏贯拱手弯腰,竟向他行了一个郑重其事的拜礼。

    苏贯忙扶住李栖梧的臂膀,直呼不可。

    李栖梧拍拍苏贯的手背,将手收回负在身后,笑道:“帝师者,天下之师也,自然当得起栖梧一拜。”

    谦逊十足的话语说得不卑不亢,明明是在作礼,却偏生从挺直的脊背里透出傲然肆意的尊贵,玉面丰神的青衫少年磊落一笑,姿态恰是意气风发。苏贯从未料到威名震震的摄政王是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唇齿入画,这样的少年风流。

    他便也不再过于矫作,见李栖梧安坐后便也入座下首,道:“王爷此番前来探望老臣,老臣已是铭感五内,日后告老归乡,也必定感念恩德。”

    他还摸不准李栖梧的意思,他一生忠于先帝,只为天子尽忠,摄政王权倾天下,若是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他必不助纣为虐,而这亦是他先前称病退朝的缘由。

    “苏大人的折子,今日本王亲来还给大人。”李栖梧也不客气,单刀直入,命紫檀将折子递给苏贯。

    苏贯一愣,躬身接过来,对着紫檀喉头微动,却最终忍住不语。

    “本王不批,只因事出无由。”李栖梧将右臂搁在桌上,玉雕般的五指错落搭在边沿,缓声道,“苏大人教导皇上多年,必知凡事讲究一个天理人伦。”

    苏贯接过折子,捏在手里静待她的下文。她的声音很好听,薄唇是被晕染开的朱砂色,略微低沉的声线在翕动间像被涂抹过,阴柔又磁性,令人胸腔内不由自主地因她笃定的话语生出压迫来。

    “帝者,天子也,大人入仕襄助帝王,乃天理。”李栖梧道。

    苏贯听她提起天子,便忙拱手作揖以示尊敬。

    “而此刻本王请大人出山,应承本王……”李栖梧不紧不慢地将尾音吐出,凤目上扬的眼角微阖,偏头眼波慢转,意有所指地看向紫檀,“乃人伦。”

    苏贯因她的话语和动作心下一震,李栖梧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两相姻亲,合成一户,自然归属五伦。

    他抬头看向紫檀,紫檀对上李栖梧氤氲的视线,红着脸低下头不做声。

    苏贯的手掌蜷起,仔细思量,李栖梧声势浩大出宫,亲带紫檀回府,这是天大的人情和荣宠,哪怕只是做给他瞧,已属诚意难得。

    更何况李栖梧权势过人,又风华正好,堪属良配,只是……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李栖梧仿佛早料到他心中所想,低头饮了一口茶,抬眸间不经意地看向屋外的梧桐树,道:“方才进来时就觉得亲切,没成想苏大人府上亦偏好蜀郡时兴的梧桐。”

    苏贯听她闲谈,便也回道:“夫人贪荫凉,便种了许多。”

    李栖梧温柔莞尔,看向紫檀:“你自小长在这样的院落里,日后随本王回蜀郡,也不怕过不惯了。”

    紫檀因她的话一怔,还未开口,却听得苏贯迟疑问道:“王爷有回蜀郡的打算?”

    “自然。”李栖梧含笑,波光潋滟。

    “大势安定,归政于帝之日,当是本王回蜀之时。”



第57章 (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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