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公有些惊讶,说道:“谁能稳操胜券?”
因为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对顾濯的印象十分复杂,有好,但更多还是不好。
正是如此,反而让他以更为冷静客观的态度来审视这位少年,最终得出了先前的结论——此人有极大可能夺得夏祭第一。
但娘娘不可能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若是行打压之事那先前又何必说自己岂会连一个小孩子都容不下的话呢?
这证明在娘娘眼中,此次夏祭还有一位更强者,然而曹公公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一次夏祭罢了。”
娘娘神情淡然说道:“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言语间,她重新拾起那份情报看了一眼,继续说道:“今天这件事他们办得太难看了。”
曹公公附和说道:“是的。”
娘娘平静说道:“连一个小孩子都容不下,要依靠这种下九流的无趣手段来对付神都还是天下人心中的神都吗?这事该查的都查一遍吧。”
这是她对今日这场长街血案的明确表态。
曹公公听着这话,点头应是。
他知道,接下来将会许多与此案有所关联的官员遭贬撤职,甚至死去。
一场血雨腥风笼罩神都在所难免。
入夜,白马湖繁华依旧,街上游人络绎不绝。
有青楼挂起灯笼,映得倚栏而立的伊人们轻招红袖间,袒露而出的肌肤格外动人。
这些都是湖对岸的事情。
顾濯在岸这边的酒楼吃过晚饭,又闲来无事听了听湖畔风吹花落声,直至各种声音愈发烦嚣,而那些烦嚣里都是自己的时候,他才是敛了心思,起身返回客栈。
这家客栈自然很好,曹公公离去前更是亲自交代过一番,掌柜以及其背后的东家对那番话谨记在心,不敢有半点怠慢顾濯,务求要让他宾至如归,自入住至退房全程满意。
于是。
当顾濯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即将推门而入,却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心情难免有些微妙。
房间里一片安静。
但有人。
那人境界极高,比今天从宫里出来的曹公公还要更高,与那位近乎身在传说中的大太监相比,差距或许也只在毫厘之间。
这样的强者举世罕见,若非一派之尊,即是正魔巨擘,又或是站在大秦权力最中心处的大人物。
长街上的那场血案固然影响极大,但还不至于让这样的大人物亲自下场。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房间里响起一道懒散的声音。
“你还要在外面站多久?”
顾濯听到这声音,眉头微微舒开,旋即又皱起。
他知道这人是谁了,对方也不曾抱有杀意。
但他真的不想与此人见面。
灯火昏黄,静谧四散。
墙壁上刻着的梅花图被照得很好看,微光流转间,颇有几分疏影横斜水清浅的意思。
一位身着黑裙的女子半躺在一张贵妃榻上,单手撑住下颌,视线落在一本书上,看到入神兴起之时,褪去鞋袜的脚趾还会微微翘起,以此彰显心情之愉快。
顾濯看了她一眼,关上房门,平静地倒了两杯新茶,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当初对你生出兴趣,是一件注定的事情了。”
裴今歌一边看着手中书,一边说道:“初入神都不到一个月,便闹出来这么大的一椿案子,明面上至少让十几位官员遭贬去职,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求自保脱身,逼着旁人因病暴毙,又或是不得不割舍手中利益,自陛下平定天下以来,神都可谓鲜有这般事宜。”
是的,今夜不请自来的就是这位巡天司的副司主。
顾濯认真看着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强者,沉默片刻后,问道:“这里是我的房间,你为什么能这么随意?”
裴今歌头也不抬说道:“不是随意。”
“那是什么?”
“懒。”
顾濯心想这也能懒的吗?
鞋袜早已褪尽,赤足随意搁在榻上,长裙微乱间流露出的些许白皙,与昏黄灯火相映而美,引人目光流离,动之心弦。
这画面着实很难用一个懒字来形容。
裴今歌接着说道:“我等你很长时间了。”
顾濯说道:“很久是多久?”
裴今歌说道:“约莫一个时辰。”
顾濯回忆片刻,心想那时候自己才去吃饭,接下来又在湖边散步许久,那这确实可以成为慵懒的理由。
就在这时候,裴今歌已然放下手中书,换了个坐姿,但依旧谈不上端庄。
“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白天的事情?”顾濯看着她问道。
裴今歌没有立刻回答,隔空取来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微眯眼睛说道:“自然是有别的事情,但白天那桩事也值得聊。”
顾濯平静说道:“只不过是那群人在一个不合适的时候,骂了一句不合适的话,仅此而已。”
裴今歌随意说道:“世事若真这般简单那便好了,林挽衣她娘为后之事虽然定了下来,但还差一个正式的流程没有走,而且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反对阻止这件事,她娘在这时期的一举一动都关键至极,今天这事就是凭空给她多添了一个不得不处理的麻烦。”
“当然,这些事情与你没有太大关系,你终究只是一位赴京待考的少年。”
她温柔提醒道:“但这不妨碍与娘娘作对的那些人,因此事更加痛恨你,视你为眼中钉。”
顾濯神色不变,说道:“如果他们是今天之后才看我不顺眼,那根本不会有今天这件事发生。”
裴今歌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
顾濯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所以您的正事是什么?”
“都是好事。”
裴今歌唇角微翘说道,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取出一枚漆黑木牌,丢了过去。
顾濯接过木牌,看了一眼,眉头紧蹙。
之所以如此不解,是因为这块木牌的象征意义太过沉重。
是的,这是裴今歌的随身令牌,在绝大多数都可以代表她的意志,而她的意志对巡天司有着近乎绝对的影响力,仅有另外两位司主可以与之抗衡。
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对你的兴趣消散殆尽之前”
裴今歌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了一眼顾濯,神情莫名温柔,然后说道:“我需要你活着,如果你死在今天那种废物的手上让我难得的好奇落空,那会令我很难过的。”
顾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十分不习惯这样被俯视着,但现在的他确实不可能打得过裴今歌,视若无睹就是最好的选择。
话至此处,裴今歌已然转身往外走去。
在这次见面的最后,两人还聊了几句话。
“你想排第几?”
“第几?”
“巡天司在入夏时,将会为所有参考生列出一个排名,今年由我进行最后的定夺。”
“这既然是你的职责,那便不该问我。”
“你没意见就好。”
“这什么意思?”
“我对你的排名恰好有一个不错的想法,以你的性情会喜欢的。”一笔阁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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