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贺家人的烧全退了。
二皇子跟贺嫔的烧也全都退了。
久病的人忽然好起来,一时间还不太能适应,就连之前发生过什么,都要下人帮着回忆。
贺管家安排人给各自的主子细细地讲,特别是老夫人和大夫人那边,更是把府里的所有事情都讲了一遍。
包括病了的人和死了的人,包括府里花了多少银子,这些银子都做何用了。
但这些事无论是老夫人还是大夫人都并不在意,她们在意的只是贺大将军那三十万兵权。
当听说她们之所以能醒过来,是因为贺大将军把那三十万兵权给交出去了,老夫人当时就说了句:“糊涂啊!”
贺大夫人松了口气,然后跟老夫人说:“是烈风顾念亲情,心里想着咱们。
当然,主要也是想着母亲,毕竟您是他的生母,他怎么可能连您的命都不顾。
我知道母亲可惜那三十万兵权,但是我相信烈风,他既然能把兵权给出去,就一定也有法子再给要回来。烈风不会吃亏的,咱们得相信他。
何况母亲,您真的希望他变成六亲不认的样子吗?”
老夫人深吸了口气,她知道周氏说的是对的。她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一点亲情都不顾,甚至连自己的生母都不顾。
那样的人跟畜生有什么两样?
那样的人就算得到了皇位,真的能把皇位坐得稳吗?真的有人敢辅佐他吗?
于是老夫人点了点头,对周氏说:“今日休息一天,明日你去看看二殿下。
多带些补品过去,给他跟倾云都好好补补。
这些日子二殿下一直病着,倾云怕是也熬得够呛。
他们两个绝不能倒下,那是我们贺家的希望。”
贺大夫人立即点头,“母亲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去。另外我也得进宫去看看静言,补品也给静言准备一份。母亲就别亲自去了,您病刚好,多歇些日子。”
往北地去的路上,有范无赦的亲自护送,大军一路行进算是十分顺利的。
被北陆点出来的那三十万大军非常听话,不但不闹腾,北陆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北陆对此倒是有些意外,但是贺南雨却一点都不意外。
她跟北陆说:“我听说西关那边,将士和将军都是一条心的。
将军会替将士们着想,会隔三差五就给将士们改善伙食。
哪怕军粮不够,将军也会想尽各种办法去充盈军库。
在战场上,九殿下甚至可以亲自去救将士们的命。
所以西关的将士都愿意跟着九殿下。
但是东关不一样!
东关军饷充足,粮草更充足,但我父亲从来不把所有军饷都发下去。
粮食倒是管饱,但你要说吃得多好,那肯定是没有多好。
打仗时,我父亲永远都站在最后面,被所有将士保护着。
你指望他去救将士们的命,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东关的将士对我父亲没有多少好印象,之所以他们在东关依然听命于我父亲,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忠心,而是因为我父亲足够狠,他们不敢忤逆我父亲。”
北陆懂了,“所以我把他们三十万人点出来,对他们来说倒是件好事。”
“嗯。”贺南雨点点头,“虽然他们肯定也不确定完全就是好事,但总坏不过留在东关。
这些年东关发生的那些事情,你要说真能瞒天过海瞒过所有人的眼睛,那是不可能的。
总有那么一些人非常聪明,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也有那么些人善于猜测和分析,又或者是生性敏感。
总之,那么多鬼军就在琉璃城外待着,他们怎么可能一点都感受不到。
何况还有一座白马城呢!
那白马城都成什么样子了,那边的事早就在东关传开,只不过人们都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罢了。
我是他的亲生女儿,我尚且怕到能跟你跑了,何况这些跟贺家无亲无故的将士们。
所以你算是救了他们的命,他们会老老实实跟着你去北地的。
纵是北地那边会比东关苦,但从军之人哪有怕苦的。
吃苦总比终日提心吊胆强。”
贺南雨此时是骑着马的,跟北陆并肩行在最前面。
她指指身后那三十万大军,跟北陆说:“出了琉璃城后我就跟他们说过,我是跑出来的,我不是跟着队伍为了监视他们的。我就实话实说我也害怕,我也想活命。
我跟他们有同样的想法,所以咱们现在的立场一致。
他们见我这位大小姐都跑了,心里就更有底了,更觉得跟着你出来是一条活路了。”
她再指指身后跟着的一辆马车,“那车厢里有很多好东西,是我临出门前从王府里顺的。
除了我自己屋里的金银首饰外,我还拿了库房里很多东西。
我跑出来的那天,我父亲病了,说是高烧,所有人都去了他屋里,没人管我。
我趁机把库房里值钱的东西拿了不少出来,北陆,等到了北关,那些东西分你一半。”
北陆面对这笔不义之财还有点儿意外,“为什么要给我一半?救你出来的人又不是我。”
“但送我去北关的人是你呀!我想过了,到了北关之后我就不走了,我不回京城。”
“你不回京城?”北陆有点儿意外她的脑回路,“你为何不回京城?”
“京城对我来说不安全。”贺南雨说,“我不能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京城依然是贺家的地盘,虽然你们拿走了这三十万兵权,但据我所知,我父亲养在外头的私兵也有好几十万。
他其实并不太重视东关那八十万大军,因为那些人对他并不算忠心。
那是朝廷的兵,一旦用不好容易被反噬。
他的最终目的是把那些兵全都做成鬼军,外面那些私兵才是他的心腹。
这些年他克扣下来的军饷,也是用来养那些私兵了。
所以你们就算拿走这些人,对他来说影响也不算大,贺家依然势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回京城太危险了,一旦被贺家人盯上,那我就是死路一条。
比起回京城,留在北关是最好的选择。
那里又冷又远,而且守着混沌海,边境没有敌人,百姓日子过得十分安稳。
我就留在那里好好生活,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行。
那些财宝分你一半,剩下的足够我这一辈子混吃等死了。
但愿贺家一辈子都不要找到我,这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
京城。
随着慕长离回来,次日,芸香也回了西疆王府。
她给慕长离带回来一个消息:“陶婶死了。”
慕长离对于这个消息并不觉得意外,但她还是问了芸香:“临死前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芸香点点头,“奴婢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前两日开始,陶婶就一直在昏迷。
我们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她已经油尽灯枯,就是在熬着最后一口气罢了。
让我们不用再费银子医治,没有意义。
我记得小姐临走之前说过,陶婶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便没再去请大夫。
可是昨天晚上她醒过来了,还很有精神,亲自下厨给我做了碗面。
我们一起用的晚饭,吃饭的时候她就说,她去过地府了,看到她儿子了,也知道她儿子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前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执着地找了那么些年。
现在知道了,虽然为儿子的遭遇感到难过,但是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有了着落就好,有了着落她就放心了。
只是想想当初,想想儿子离京时对军营的向往与期待,对保家卫国的信心与决心。
她就觉得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若早知现在,当初不如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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