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叫唤?
“啼!”
宁呈睁开了眼睛,举目四望。
星海璀璨,其中,一轮耀目的巨大火球仿佛近在头顶,触手可及。
火球蛮横的占据了宁呈的大部分视野,灿烂到让他无法直视,这是太阳!
有一只庞大到看不见全貌的黑色三足乌鸦正在拖着太阳振翅飞行,乌鸦的体表披着金红色的火焰。
乌鸦每次扇动翅膀,都会有大片的焰浪涌向星空,化作点点火光逐渐湮灭。
“三足金乌。”
仰望三足乌,宁呈感到了人的渺小。
哪怕是三足乌的一根羽毛都要比他见过的最高大的山峰还要高大。
视野之内,尽是暗红。
脚下,是望不到边际的赤地,地上偶有或大或小的沙丘。
天上无云,空中无风。
“这是哪儿?”
“此地名归墟,曾是九州极东之地。用人族的记载来说:大荒末,天地乱,九州裂……归墟坠入虚无。曾是接纳亡者灵魂之地,如今独立在虚无,亡魂只能在九州徘徊,直到灵魂消散,也无法抵达归墟。”
宁呈蓦然回首。
他看清眼前的生物之后,不由得惊呼出声:“七惑?”
眼前这怪物三首四臂,她似人,却没有人的特点,裸露在外的那两颗头皆是有眼无瞳,有嘴无齿,有耳鼻却没有这四窍。
七惑两只手扶在宁呈的脸颊上,食指中指按在他的耳朵里,拇指指尖随着话音在他的脸上摩挲。
先是他的眼睛,“我不需要视物,所以丢掉瞳孔。”
冰凉柔滑的指尖滑过他的鼻翼,“我不需要听闻,所以封锁四窍。”
七惑的拇指最终按在他的嘴角,塞入他的口中,抵着他的牙齿:“我不需要进食,所以褪去牙齿。”
“我回答了你四个问题,那么——”七惑的动作停住了,三颗头扭转位置,脖子绞在一起拧成麻花,面部表情狰狞的恶相面对着他道:“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不是,怎么又是一问一答,还以为只有萌货那个小孩子才讲这些。
转为柔和的善面出声:“一问一答,这是大荒的规矩。自荒兽明智起,它们开始探索世界本质,为了信息共享,定下此条规矩。”
似人非人的外表虽然怪异,但躯体的每一处都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难道是因为她由自己所雕,故而对她心生亲切?
现在的善面朝前,恶面偏在看不见的另一侧,白发茂密,盖住了那颗不曾露出的第三首。
顺着发丝向下看,白发末端流淌在血红的地面上,赤足离地飘浮,如白玉似得小脚蜷缩了下,向上收去,似乎想藏到裙摆后。
她会害羞?
抬头一看。
恶相冷脸相视。
身上的白衣白裙如云似雪,裙上有五颜六色的神兽,这些神兽并非静止的图案,而是活灵活现的斗作一团。甚至能看到它们召唤出的火焰、雪花、风雨。
做的手办活过来了,怎么办?
恶相贴近宁呈,道:“第一问,你是谁?”
“真要说起来,我好像是你爹。”
善面嘴角抽搐,恶相险些岔了气。
“这是你的梦,你的所思所想都会直接说出来。”
宁呈捏着下巴,安分回复道:“宁呈。”
恶相:“第二问,九州如今是何年?”
“安乐五三七年。”
“第三问,你多少岁。”
呃,宁呈被问住了,要说肉体年龄,应该是二十五岁,要说灵魂年龄……也是二十五岁。
“第四问,你认为我是谁?”
“你是七惑,我在这个世上弄出来的第一个作品。”
七惑的四只手都攥成拳头,紧了又松,恶相闭上双眼,眼不见心为静。
“你就没有过,是我操纵了你的可能性?”
宁呈很想说世上没有人能操纵我这种中二尴尬到扣地板的话……
七惑的脚趾已经卧如蚕卷。
艹!
“咳,这算是你问我的,我回答了,那现在该换我来问伱。所以我雕出你的真相是?”
空气凝固。
七惑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很久,她叹了口气:“你大可猜猜,我问你这个问题的原因。”
“所以你也不知道?”
“我刚从沉睡中醒来,所知有限。倒是能感觉到,你与我有一定的联系。”
“啼!”
天外的三足乌发出一声悲鸣。
宁呈从中听出了绝望,无奈,痛苦,与恐惧。
他抬头看去。
三足乌此时带着太阳飞到了天的另一边,它果然没有下半身,血红的内脏裸露在外。
这就是赵坤他们看到的那半只金乌。
也就是说,九州人可以通过七惑雕塑,与归墟建立一定的联系?
“不是拖日而行,是太阳正在追逐金乌。”
三足乌的啼叫很有规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叫一声。
恶相狞笑出声:“每隔一個时辰,太阳就会追上它,烧掉它身体的一截。它痛呼出声,竭力飞远,然后再被太阳追上,如此往复,永不得超脱。”
宁呈咽了口唾沫,这是谁的手笔,居然残暴至此。
这得和金乌有多大仇啊!
“啼!”
善面叹息一声:“时间到了。”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虚幻,最后如同泡沫一样,无声破碎。
七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希望下次你能带来更多的信息,作为回报,我也可以回答你的一切问题。”
宁呈睁开了双眼,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他揉着眉心缓解头疼。
这一晚跟没休息一样,大脑僵硬,思维迟钝。
床铺松软,屋内家具齐全,阳光透过窗户照入房间,暖融融的。
直到他穿好衣服,走出院落之后,才从奇怪的剥离感中回到现实。
昨晚梦到的,真是七惑?
抬头望天,太阳刚从东山露出头,他试图在刺目的阳光后,找到那只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三足乌。
可惜除了让眼睛干疼之外,一无所获。
回头一看。
不知何时,素威站在自己身旁,学着自己的动作直视太阳,她揉了下眼睛,挤出两滴眼泪,问道:“这就是你增加天赋的方式?”
宁呈嘴角抽搐,怜悯的摸了下她的头顶,道:“带我去见佘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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