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出现在街上,居民们恐惧地紧闭屋门,临街的窗户都被厚重的帘布遮住了,有时候他们会看到殷红的血从门缝里渗进来,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猩甜的味道。
野兽们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嘶吼着,骨刺从它们肩头刺出来,如同甲胄上的尖钉,痛苦淹没了理智,也让它们被迫深深躬下上半身,咧开血盆大口,用上肢协助爬行,在地面留下狰狞的爪痕,像一群食腐的鬣狗,眼中流淌着猩红的光。
灰云遮上天幕,凄厉的哀鸣时而划破死寂。
这是喰种集体r值突变的第二天。
“我以为你会留下来。”
“一个人耗尽所有精力画了一幅画,却在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将其揉皱丢进垃圾桶里……”
“难道不想欣赏这由无数人的血与哀嚎绘制成的盛景?”旧多二福坐在木桌对面,“还是说你并不满意现在的结果。”
屋内灯光黯淡,大部分城区的电力供应都停了,整间酒吧内只剩一盏昏黄的油灯维持照明。
屋里不见店员和酒客,只有两个男人坐在最里侧的独桌旁。
光从外表看,很难想象他们就是东京城内最强大的两人。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邀我见面。”
林永身上是一袭灰色简装,而旧多而非身上也没有穿着和修的礼服,而是一身运动黑衣。
他们置身之地也只是三区边缘的一间普通酒吧,裸露在外的横梁蒙着一层薄薄的蛛网与尘埃。
“新的王,本该贪恋属于他的王座,不是么。”
关于这个话题旧多没打算继续接下去,他只是一笑置之。
比起原先被桀骜不羁遮掩的旧多二福,眼前的这位黑衣男人显得更加内敛,沉稳得似一潭深水,从其表面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应该是林永在这个世界最看不透的人了,无论在什么时候,他像是从未以真面目示人,眼前的也未必就是面具下真正的脸庞。
g名存实亡,因为合成人肉的关系,唯一盟友青铜树也成为了它的死敌,各区分部基本都已被变异喰种攻破,只剩四区总局依旧在苦苦支撑,但旧多的布置已经铺开,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r值的暴涨也意味着战力的大幅提升,虽然至此只能存活短短的数十分钟,奈何数量实在太多,搜查官们依旧死伤惨重,各分部前的通路上都布满尸骨,比起身躯上的打击,在心理层面受到的攻势更加难以抵御。
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野兽,前赴后继的疯狂,尤其是它们尚挂着肉渣的爪牙,没什么人还能保持战斗的勇气。
相比起来旧多派的处境就要好上许多,虽然辖区内同样遍布疯狂的变异喰种,但至少总部没有遭到大规模袭击。
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并非合成人肉的散布者,变异喰种对他们没有直接仇恨,除此以外更因为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能够将人类转化为喰种的病毒。
曾经人们畏惧它,而非渴望,只因那时秩序还存在。
现在秩序荡然无存,死神的冰冷吐息缠绕在每个人的脖颈,能否得到自保的力量,几乎与能否活下去划等号。
只要旧多二福想,就会有无数人蜂拥而至,甘愿成为他麾下的战士,只求能够得到成为喰种的机会,若非如此,面对城里那些野兽时他们只能被撕裂成碎肉。
掌握了武力,等于掌握了一切,旧多二福的话便是属于东京范围内所有人的真理,当所有反抗之人都只有死去,所有质疑的声音都将沦为哀嚎,他等于无冕之王,甚至地位比之有马贵将更为崇高,在这片没有希望的绝地里,任何生灵都只能仰仗他的鼻息生存。
但林永总觉得这并非旧多二福想要追求的东西,不同于那些从生灵涂炭中崛起的枭雄,旧多二福似乎仅仅是想看到眼前的血景,而非掌权天下。
“内陆真的这么有趣,连你都无法割舍……”旧多二福微微倾斜酒杯,让杯内猩红的液体滑入嘴里,自从成为喰种以后,他就再也喝不到那些美酒了,不过还好,人血的滋味同样让人迷醉。
“感兴趣了?”
旧多二福的神色如常,但林永知道对方在犹豫,他燃烧了整个东京只为看一场烟火,但等到硝烟散尽,留下的便只剩荒芜与死寂。
“也许吧,那是个好地方。”旧多二福放下酒杯,抹去嘴角残余的血迹,“可惜去不了。”
“什么意思?”林永听出了些隐藏的含义。
“他们不会容忍和修出现在内陆的,正如东京通常不会出现他们的踪迹一样。”旧多二福抬头看了林永一眼,“听说你和那些家伙的关系不太好?”
“他们?”林永没想到旧多二福会告诉他这些,可能牵扯到某些隐秘。
不过以内陆那些势力之强大,怎么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和修……之前林永就有察觉,在袁志邦孤身前来的时候,对方除了派遣这个杀手以外就没再多的布置,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一样。
这不是他们的风格。
“就和你想的一样,那些信奉魔神的家伙,甚至蠢到想要成为神的一部分……还好和修没有沦落到这种地步,因为我在它完沦为傀儡之前就把它‘杀’掉了……”旧多二福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在刻意说给林永听。
林永说不吃惊一定是假的,他从没想到这个可能性,如果旧多二福的话为真,和修家与内陆培育人工恶魔的势力并非同出一源……那么除去幽影王庭的恶魔以外,还有其他高阶位面的势力将手伸到了这里,就不知道是否也是恶魔位面的了。
不过林永并没有被旧多二福的话圈进去,他没有表露出好奇,而是淡淡地说:“这就是你邀我来此的原因?”
“呵呵,”旧多低笑了一声,“当然不是,记得之前就说过,我和你们内陆的纷争没有半点关系。”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单纯地来和你道个别而已。”
旧多二福从椅子上站起身,“一路顺风。”他似是怕林永不信,挥了挥手,就这么轻快地从酒吧正门离开了。
冬季的疾风刮过尚未关紧的门,门帘被风卷到门外,猎猎作响。
旧多走了,刚刚那几句模糊的话却留了下来,在林永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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