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小罗子,大名叫罗响,他娘的,今儿晌午都成响爷爷了”。
罗响,罗响。
张少淳仔细的搜着记忆。
似乎是有个留着鼻涕,用袖子在寒天里一胡撸鼻涕茬子,那样子像是冻伤风,被一个太监因为迟到用鞭子抽翻在地。
“方城,我求求你,用以往所有对你的恩情来求你,我向你保证,等我再出去发达了,你之前对我的所有不善,不报恩意的事,我都不再追究你。
只要你帮我把那个罗响叫过来,让我和他说一句话,就一句话的功夫,等我再受重用,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不,十件你求的所有事情。”
张少淳着急的捉住方城的袖子,急匆匆的求道。
“坐牢坐傻了吧你”!
方城扯半天没把自己的袖子从张少淳的手里揪出来,从木栏杆的空隙里伸脚一下把张少淳给踢到在地。
“还出去,还发达?
做梦呢你!
就凭你,还想来追讨爷!
也不看看你如今这惨样!
真是肉包子喂了狗,我念着旧情照料你两分,到你这反成了我在你心里的债了。
等死吧你!”
方城骂了声晦气,甩甩袖子,抬脚就要离去。
这张少淳银子都被他榨干了,还跟他闲扯干什么。
“方爷,方爷。
小人的确是喝了尿,糊了心,您大人不计,别跟我一个将死之人过不去。”
张少淳刚才骤然想起自己和那罗响似乎有过恩情,像是垂死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草。
像他这样的人,有多贪恋过去的荣华,刚才就有多急迫。
以张少淳的心府,像刚才那样掏心掏肺的求人,他已经忘记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还是他是作为小太监的时候,才会有的诚心。
他把心里的话一说出来。就知道要糟了,这宫里人哪怕不要你的恩,也不能让一个心里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得着机会去。
张少淳跪在地上,头磕的“砰砰”响。
再抬起时。已经又黑又红,肿起来很高。
“罗响是我一个徒孙的干儿子,他对我很孝敬,以前的时候,我都没有看出来他会有这出息。
方爷您把他喊来。我只是想告诉他我的宝物罐放的地方,等我死后,也能得个全尸,不至于无颜见地下的爹娘祖宗。
方爷您这份儿大恩,就是我这辈子报不了,我无论如何都让罗响记住您的大恩大德。
方爷您这样的大才,做个小小的看守,整天憋屈在这下面地牢,小的看着都替您委屈”。
张少淳一边说,一边作揖磕头。那奴颜卑躬的样子,让方城很受用。
想来这张少淳发达后的一二十年间,也只有先帝能得他这份儿样子了吧。
方城只是个小小的内务府地牢看守,到上面见谁不得喊声爷爷爸爸的,他早就受不住这份儿气了,自认为自己比那些人能干多了。
张少淳的话,让他心里有点动心。
那小罗子在福臻公主面前只是个小太监,才跟着公主也没多长时间。
他是不相信小罗子现在能请动公主捞人的。
何况这是皇上亲口吩咐拿的人。
现在小罗子不成气候,不代表以后不成。
总是个长远的一个情不是。
到时候,自己在旁边看着。听张少淳亲口交代了遗言,有小罗子记住自己的这份大恩。
以后只有好处。
“瞧你那狗奴才的贱样!
爷爷我就大发善心,帮你一回。
要是让我知道了那小罗子对你一点情都没有,浪费了爷爷的精力。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不敢,不敢。
方爷您火眼金睛,到时候在旁边一瞅,就知道奴才说的不假”。
张少淳腆着脸笑,那样子只怕这个时候,方城让他舔脚都是肯的。
舔脚算什么。武帝晚年,因为服用丹石,下便难解,股痔疼痛,都是他替武帝舔出来。
不然汪瑾靠寻丹问药获得武帝赏识,他张少淳靠什么。
听到这曾经的大总管在自己面前称奴才,方城更得意了。
只觉得自己也成了那徒子徒孙满宫捧着的大太监,享受不完的孝敬。
摸不完的宫女。
“等着吧”。
方城扬着尖嗓子声调,长长的拉了个腔。
缓悠悠受用不尽的走了。
张少淳从地上慢慢的爬起来,脏污的额头上的血和泥土混在一起,他用自己身上一片留下来干净的地方,仔细的擦拭。
看着方城离开的方向,刚才一双卑贱到脏水污尿中的眼珠有阴损的光。
方城还是不够晓事,不然他就该明白,像张少淳这样曾经受过宫人万名甚至朝廷重臣奉承的人,现在拿得起放得下。
对他这样前后无义的人,还能求的像再生父母一样卑躬。
就该知道这样的人是如何的奸利。
也该知道只要张少淳出去,自己肯定会被报复。
这一点方城倒是知道,只是他料想张少淳出不去。
方城想办法给罗响递了话,罗响果然心切的来看张少淳。
他在旁边听着,张少淳的确只跟罗响交代后事。
他放下心来,把罗响恭敬的送了出去。
一口一个响爷爷。
罗响心里念着回去一定要好好求求公主,把恩人给救出去。
公主今时的身份,不同以前。
他就是脑子不灵光,也知道自己一下子被这么多的宫人恭敬着,当然不是因为自己人缘好。
在内务府地牢门口送走了罗响,方城看着被内务府小太监们用“人轿子”给送出内务府的罗响呸了声。
“就这样的木头,也配跟在公主身边!
老天真是瞎了眼”。
所谓“人轿子”,是宫人为了巴结有头帘的大太监们,在看不到的地方,为了让太监歇一歇脚,松乏松乏身子。
四人攀在一起,弓着腰互相攀住,让得势太监坐在背上面。
人背四个相抵。也挺宽敞,有经验的太监组成的“人轿子”,平稳舒坦。
以前像汪瑾,张少淳走到比较偏的地方。都是坐这种“轿子”的。
他们在武帝面前说话也要时时过心思,不停的跑腿差事。
因此松乏下来的时候,也挺享受不用双腿走在地上的累乏。
此时罗响被小太监们给七手八脚的架了上去,他连连挥手道:“不用这样的,不用这样客气”。
底下太监只说:“响爷爷一天累乏。尽管坐稳了,小的们牢着呢”。
就这样一个有点紧张不安的拒绝,一边是小太监们源源不绝的奉承声。
最后也送到离重华宫不远的地方。
“响爷爷,小的是内官监黄远,以后您有吩咐尽管指使小的。
响爷爷,小的是混堂司的何州,只要您有事,小的愿意鞍前马后。
响爷爷......”
小太监们七嘴八舌的报完名,看这新晋的红人,看起来就不伶俐的样子。
又着重的把自己的名字都报了遍。
小罗子实际上只听见爷爷长。爷爷多的,他才十三岁,想不到就和宫里那些大太监一样被人叫爷爷了。
罗响纵使是个心性淳朴的孩子,也有点飘的感觉。
等罗响回神的时候,小太监们还在报名字。
这些小太监也不想一遍遍说自己的当职和名字,纷纷在心里骂罗响看着就呆的样子,真是走狗屎运。
总算这罗响没有憨透。
“好,好,谢谢你们,我记住你们的名字了。以后会去看你们的。
我们多多说话,以后在这宫里也有个兄弟朋友”。
小太监们心里不以为然。
都笑着道:“响爷爷一定要去啊,小的们请爷爷到吃茶嗑瓜子”。
罗响和众人挥别,总算进了重华宫。
刚进宫门。想起恩人爷爷那浑身都被打烂,没有一块好的,身上又脏又臭,心里一时悲来。
正好看到公主殿下站在光秃秃的石榴树面前,手捏在一根树枝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罗响奔过去。噗通一声跪下。
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公主殿下,求求您,救救张爷爷吧,他对奴才有救命大恩。
您是没有看到张爷爷有多惨,手上腿上生的都是冻疮,饿的皮包骨头。
公主您是菩萨一样的善心人,奴才粗蠢,每次做不好差事,您都不责怪,奴才心里对您真的感激不尽。
您和张爷爷都是奴才的大恩人,公主您要是看到张爷爷有多可怜,一定也会怜悯他的。
只要您救了张爷爷,奴才以后给您立生祠,来生为您做牛做马。”
罗响哭的就像是亲爹就要死了一样的悲痛。
孟言茉身上发虚,精神也不好,额头又有点起烧了。
她站在寒风中,本来就头疼,罗响的哭诉,大刺啦着嗓子哭腔,吵的她头更晕了。
她松开手里的石榴树枝。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她是菩萨样的善心人呢。
她可不算是善心人。
顶多也就是对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不会为难。
或者是因为自己想为难而客观原因不允许。
“我救他”。
孟言茉淡淡说道。
让罗响脸上的大悲被大喜给替换:“我就知道公主是天下第一善心人。
又美貌又善良,公主以后会有天大的福报。
奴才肯定是上辈子积德或者为国家战死沙场,才能这辈子跟着公主。
奴才真是这整个宫里最有福气的奴才。
......”
罗响吧啦不停的说着自己心里的感激。
孟言茉带着山重离开:“我还没来的及责你”。
她淡淡的话语淹没在罗响满腔的感激里。
她身份从原来一个小女官变为公主也才是今天。
不是吗。
所以,这个有点呆有点笨有点傻还没有眼色,没看着她烦着,精神不好,就来打扰,在她面前哭的跟死了娘的小太监。
也该换了。
她以前不责怪他办不好差事,只是因为对她没多大影响,又因为她换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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