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耀靠在落地式两面围子花梨木透雕如意草纹的平塌上,脸色苍白,嘴唇殷紫,
那碗醒酒汤打翻在地。
声音没有了平日的低沉,虚弱无力。
“玄奕,退下”。
玄奕让开身,死死盯着孟言茉的的每一个动作,似乎只要孟言茉一个妄动,他真的要立即让她血溅五尺。
孟言茉脚步匆忙几乎打跌的扑倒在他的面前,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脉上。
她来不及去哭,脸上的神情立即被大惊而取代。
竟然是噬心蛊毒!
她研究此毒几年来,包括她师父也解决不了此毒。
她心里原本有个不确定的医案。
此时却是难再细想,只有以血换血,也许能引得蛊毒过来。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一下就划开了腕上的心脉。
心脉连及心头血,她本就是缺一缕心血元神之人,这一下定是要了她的命。
别人放出心头血也许能活,她却是定然无救。
可是她却毫无犹豫。
“快,趁母蛊还没有苏醒,以心血做饵,应该能把蛊毒引过来。”
孟言茉着急的要去把明耀的腕上的脉也划破,和自己的心血相连。
却被明耀以更快的手势给制止了她的动作,在她的血管还没有冒出一滴血的时候,已经被他包扎好了伤口。
孟言茉惊愕的抬头看他,发现明耀的脸色开始慢慢变为正常。
“嘘,等一下再说”。
明耀手一捞,把孟言茉抱到了塌里,用自己的高大身形完全盖住了她娇小的身体。
玄奕立即出门去查探。
半盏茶的功夫后,玄奕回来禀报:“殿下,齐王的探子已经回去复命了,相信齐王应该会深信您已经遇害”。
“知道了”。
“一刻钟后回宫”。
明耀的声音淡淡传来,玄奕很有眼色的退到门外,小心关好门。
这不多大的功夫,再加上这两人的话,孟言茉哪里还想不出事情的原由。
原来他早就知道齐王的人利用花娘来害他。
将计就计,一招引蛇出洞。
这是要让齐王的人以为胜券在握的去闯宫啊。
明武帝驾崩,他迅速控制了京里的局势,此时倒是还怕齐王不闯宫,
不然,他登基还要一一铲除齐王的党羽。
他向来不是好耐性的人。
回宫。
他是回宫在今夜和齐王展开生死之战吧。
他占据了天时地利,只等齐王扑上来。
局早已收尾,可叹齐王此时大概会兴高采烈吧。
胜负已分。
好,真是好,他们主仆两人的演技真好。
他怎么不到台上去演。
就这长相,这一个词一个表情,他不成角儿都天理难容。
孟言茉心里经过大悲和大惊。
此时放下心,蓦然轻松后就是满满的生气。
气的眼圈都发红,刚才一直忍着没掉的眼泪,此时打着转儿。
“你不是回宫吗?还不走”。
伸手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男人。
孟言茉微微鼓着颊,偏转头不看他。
“生气了?”
他轻笑着问。
他既然知道以贤妃娘娘的性格,不可能不做最后一扑,又怎么会不盯牢了他们呢。
只是在知道他们找的那个人是花娘时,他心里是阴沉一片的。
不得不说,太子的身世,孟言茉让他心里留下了怀疑的种子,在沐华殿那样的情形下,
他勉强接受了她的说辞。
在他微微释疑的时候,她的贴身丫鬟竟然是要来刺杀他的人。
明耀很想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烧高粱的后劲太大,纵使是他也有那么一会儿扛不住醉意,他是真的喝醉了,
不过在净室里发生的事情他都是记得的。
于是,他趁着喝醒酒汤,给花娘动手的机会。
孟言茉被骗去太子府那件事后,他让无夜和无灭两人时刻保护着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研究噬心蛊毒的法子。
骗过大哥的人倒还是在其次,他想知道的是孟言茉是不是会真的为了他甘心去死。
是的,他承认,他们姓明的都是天下最自私的男人。
是宁肯负了天下女人,也不肯把全心的爱给一个女人。
孟言茉给出的答案,让他很满意。
他满意了,于是决定不再和她计较了。
孟言茉要是知道明耀心里的这一番试探,估计会吐出一口心头血。
彻底让她认清什么叫做小心眼男人。
“没有生气,小女子如何敢对您生气”。
孟言茉这心气儿不顺,一下就忘记了她和他兜兜转转,简直又回到了开始。
可是他们一个将为帝王,一个将为女史。
结局在哪里?
“不生气就好,跟我回宫吧”。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逗她。
“回宫?”
“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史了,不回宫,回哪里?”
他笑。
凤目温润,眼波潋滟,温柔似水。
他此时精致俊美的五官褪去所有的深沉,在她面前像月光流水,像高山白云,
温雅从容,淡泊如白云漫卷。
明媚动人,在这冬夜的寒冷里,如早春在山间歌声中绽开的第一朵花。
孟言茉却在他这样散开眸底所有迷雾,干净如冰晶的笑容中,
猝然想哭。
她是他的女史。
永远只能为他的女史。
“都还没有发给我工钱银子,这么快就想压榨我干活。
听说南书房的侍书女史是拿朝廷俸禄的”。
她试图扯出微笑,试图轻松的和他相处。
却不知她此时强颜欢笑的模样,真是比哭都难看。
“真丑”。
冷沉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眸子复又像山间散开聚拢起来的雾,一层又一层掩盖住了他的心绪。
深邃不见底。
“跟上”。
他转身离开。
茉儿,你可知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难过。
*
出了书傲楼,等在楼后是一队黑衣玄甲的军队。
明耀踩着马镫,跃上一匹全身无一丝杂色的黑马,只有在四只蹄子上是雪白的毛。
毛色油光水亮,神骏异常。
那马对着孟言茉喷了一个响鼻,把她吓得几乎后退一步。
她居然看到了那马眼神中的傲慢带着得意一嘲。
“上来”。
明耀低沉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
她仰头去看,
此时黑色的天空已经开始洋洋洒洒的又飘雪了,
他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指呈现出一条微弯的弧度在她的眼前。
这手掌张开的弧度,看起来让人很有安全感,带着温柔的心意。
孟言茉白皙柔嫩的小手放到他的手中,立即被温暖干燥的手掌包裹住了。
脚下一阵腾空感,她已坐在了马上,背后是他宽阔的胸膛。
那黑马立即躁动的跺了跺蹄子,显然是很不满意孟言茉上来。
“知道了,踏雪,你就委屈一下”。
明耀抚了抚它的马鬃,踏雪又喷出一口白雾热气。
似乎是勉强同意了。
孟言茉被明耀用身上的白狐毛里子大氅包裹的严严实实,固在他的身前。
心里腹诽不已。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坐骑。
现在连这么个畜|牲都小看她,有没有天理了。
“上次明照离踏雪还有五步远的时候,就被它踢伤了”。
明耀似乎知道她的腹诽,解释了一句。
意思就是,这畜|生已经很给我面子了呗。
孟言茉撇撇嘴。
不让人骑着兜风的马,不是好马。
尤其是欺负自己这个从来都没有骑过马的人。
更不是好马。
“抱紧了”。
突如其来的风驰电掣,差点把孟言茉给甩出去,
她赶紧抱住明耀的腰。
也是明耀骑术了得,右手攥着马缰,左手抱着她。
不然这样快的速度,孟言茉躲得过开始,也躲不过这马飞跃的途中。
该死的,这马一定是故意的。
这么宽敞的街道,至于它还来表演个山涧飞跃吗。
哼,劣马,骚包马。
隔着厚厚的大氅,耳边传来呼呼的寒风声。
这样一个瞬间,孟言茉缩在这颠簸快速的马背上,在他温暖的怀里。
心里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宁感。
一瞬万年。
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孟言茉闭上眼,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抓住他身上的软甲,
她集中精神,忽略掉耳边的呼啸风声,远处越来越近的兵器互击声。
她想听到他的心跳声,
“砰,砰,砰”。
强壮有力,规律的心跳声。
真是好听。
心啊,心啊,
你能告诉我,我在七郎的心里占多大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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