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嬷嬷进来看到柳如眉好好的,似乎松了口气。
她有意无意的挡在了柳如眉面前,笑呵呵的对孟言茉道:“九小姐恕罪,因为这奴婢的罪行实在是太恶劣,太太要亲自过问,还请九小姐让奴婢这就把人带走吧”。
“嬷嬷这么闯进我这个主子的房间,不知道是甄府的规矩还是孟府的规矩?
或者是嬷嬷认为我一个小小的丧母孤女,在你眼里当不得主子?”
孟言茉黑洞洞的眼睛看着甄嬷嬷,冷笑着说道。
她的目光让在内宅打拼多年的甄嬷嬷有种被嘲笑和针扎的感觉,似乎她和太太的打算,这位九小姐全都一清二楚。
看来这位九小姐真的不像是表面上表现的那样听话,她和太太果然都被她骗了。
实在是可恶。怪不得穿竹和鹊声吃了那么大的哑巴亏。
甄嬷嬷也在心里冷笑。我就是看不起你一个丧母之女的主子,那又怎地。
面上她躬身,笑着赔罪道:“九小姐的话生生要了老奴半条命啊,老奴一个贱婢,承受不住九小姐的问责。这就给九小姐认错了。
实在是太太等的急,回去晚了,就是老奴在太太面前有两分脸面,也得受罚”。
“九小姐您看,不然,让太太亲自来给您解释解释?这个奴婢也让太太亲自来跟您要?”。
甄嬷嬷面上笑着,眼睛里却满满的挤兑和轻蔑。
甄氏的丫鬟,孟言茉不能动,因为打狗也要看主人。
孟言茉的丫鬟在名义上甄氏是可以随便处置的,因为这是一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
女子有不孝的名声,那是“五不娶”之外最重要的一条,这样的女子是没有人家会要的。
男子有不孝的名声,连好不容易获得的功名也是能革除的。
更别说甄嬷嬷话语里说让甄氏来给孟言茉解释的话了。这也是不孝的行为。
“甄嬷嬷说笑了,我怎么敢让母亲劳动大驾,就算母亲不在意身份,这个奴婢也没有福分来享用母亲亲自来要”。
孟言茉同样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那奴婢就谢谢九小姐的好说话了”。
甄嬷嬷一把带起柳如眉,她身后的婆子们连忙接着,快步离去,似乎晚一步,这柳如眉就要被害一样。
“哈哈哈,九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做的那些好事统统告诉太太的”。
秋风中,传来柳如眉状若疯狂的笑声。
听到她的话,甄嬷嬷眼睛大亮。看来这个在通德路上收下的贱婢真的知道一些调查不出的事情。
月前,她奉太太的命给金陵送信,可是老夫人回来的信上居然说道,九小姐除了在归途中遇到公主外,其他的毫无奇怪的地方,两年来,九小姐一直安分的待在庄子上,从来没有出过庄子大门一步。
甄氏不甘心,她也不相信,在甄嬷嬷看来,九小姐如今就是很有底气的样子,这怎么可能是一个长辈不喜,丧母无倚的小姐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
像十一小姐那样,每天小心巴结服侍太太,又充满了小打算的样子才是正常的。
看到甄嬷嬷和那些婆子们把柳如眉护的死紧的往甄氏院子里前去。
紫苏有些担心的对孟言茉道:“小姐,要是柳如眉把你曾经和睿亲王接触的事情告诉太太,这样会引来老太太的不满的”。
紫苏今日才知道当初那位在龙王庙里贵公子原来有这么尊贵的身份。
好在只有她一人知道,小姐还曾经和那位公子单独呆过一夜,要是这件事也让老太太知道,后果真是不能想象。
何止是不满,她私下里接触外男,即使那个人是睿亲王,她回来后根本就没有向长辈提起回报过。
说是私相授受也不为过。
一般私相授受的大家女子的结局是什么?应该是病死吧。
再加上今日睿亲王对她做出的轻,佻举动,她会成为第一个被人用一顶小轿送进后院的孟家女吧。
她不想做任何人的小妾,包括那天下最尊贵的小妾。
她的婚礼不求奢华铺张,但也绝对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孟言茉清浅的远黛眉微微皱起,她的手慢了,心软了,如今后果来了。
“放心,再糟糕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一般私相授受的大家女子自然是死路一条。
可是以她了解孟家人的脾性,他们绝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谁让她的“情郎”不是一般人呢。
不过把她监禁起来倒是很有可能的。
甄嬷嬷带着柳如眉眼看就要到汀溪院,谁知道本来面有狂色和兴奋的柳如眉忽然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吓得簇拥她的婆子们一阵惊慌的逃开几步远。
甄嬷嬷也做过不少内宅的阴私事,她皱着眉毛来到柳如眉的跟前,把手指放在她的鼻息下。
果然是没气了。
再翻看她的眼睑和口舌,还有指甲,都很正常,不是中毒。
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
甄嬷嬷自认为见多识广,可是她作为一个内宅奴婢,殊不知这个天下要让人中毒,死去的方法,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她和几个婆子合力把柳如眉弄到一个房子里,她把柳如眉的衣服波光,仔细的检查身上各处,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她知道自己的手段就是比衙门里的仵作也是不差的,她都查不出的事情,就是报官野史无济于事,何况今天是老太太的寿辰。
这个时候,因为一个奴婢让官府上门,别说是太太现在才在老太太跟前站住脚跟得宠,就是今天那个老太太疼到眼里的娘家侄孙死了,恐怕老太太都会怪他死的不是时候。
“太太,找不出死因。”
甄嬷嬷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自己毫无发现的事情,语气颇为低落。
“连嬷嬷你都没有办法吗?”
甄氏惊讶道。甄嬷嬷是跟着她母亲多年的老嬷嬷,办事最是牢靠。
母亲的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都是甄嬷嬷办理的。
因为自己嫁到扬州来,母亲不放心,这才让甄嬷嬷跟来。
“是,奴婢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蹊跷的事情”。
“是不是她做的?”
甄氏咬牙切齿,原来她那位一直听话的继女是这么的深藏不露。
“应该不是,以老奴看,九小姐纵然是有些手段,也绝不可能会这么厉害。太太想的太严重了”。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甄氏气急败坏的道。
甄嬷嬷朝书楼的方向望去,低声道:“太太,会不会是贵人出手的?皇家人的手段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甄氏冷嗤一声道:“你也太高看那小蹄子了,纵使那小妮子长得好,可是在见惯美人的皇族人眼里又算的了什么。”
“她除了长相外,还有什么可取的地方,就是连她的亲爹,我的老爷,都看不上她,还有她那个弟弟,蠢的让人心情愉悦。
可是偏偏占着嫡长的名分,这些都是他的罪,这些都是我孩儿的东西,还有老爷以后的所有财物,也都是我肚子里孩儿的。
谁也别想抢走。”甄氏端庄的脸有了三分狰狞。
“既然她长相好,那我就让她以后丑的没人敢看”。
甄氏忽然嘎嘎两声怪笑,大着肚子,显得画面颇为诡异。
“嬷嬷,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办了。办好了,你家的三儿子就是在金陵出仕也不是不可能的”。
甄氏给出的条件,让甄嬷嬷砰然心动。
她的大儿子天生痴傻,让她伤透了心,哭干了眼泪。二儿子不学无术,在甄府替他找个差事也不好好做,整天和那些浪荡子混在一处。
一次在赌场里和人争执,拿杀猪刀捅死了人。全靠甄府,她的二儿子才没有被处决,可是也要坐一辈子的牢。
她有的时候想,是不是她替老太太做的损阴德的事太多了,祸都降在了她儿子们的头上。
可是没有甄府,她的大儿子恐怕没有银子抓药,二儿子恐怕早就被处斩。
她对甄老太太也是感激和忠心耿耿的,办起事更是下得去手了,如果老天爷真要报应,就报应在她的身上。
直到她三儿子的出息,她才相信老人们说的那句鬼怕恶人,是真的。
只有这个小儿子,她从小就求了老太太,替他脱了奴籍。小儿子二十七岁时,终于考中了举人,成为了举人老爷。
在他们世代为仆的家里,她的儿子成了全族的荣耀,甄府的下人都说他们家的祖坟是冒烟了,祖宗显灵了。
可是从那就再也没有高中过,如今已经三十五岁了,正在准备甲葵科的会试。
如果有甄府的帮忙,她的儿子再也不用不用日复一年,日日苦读,夜夜挑灯苦熬了。
听说状元老爷高中后,也只是做个七品的小官,有甄府的撑腰,她的小儿子在金陵府有个可以和状元老爷相比的前途。
甄嬷嬷虽然心中火热,可是理智还在,她强忍住心底的冲动,对甄氏劝道:“太太,您和老太太对奴婢全家的再造之恩,奴婢永生不敢忘。
可是,九小姐如今得了贵人的青眼,在一切没有明朗前,在弄不清贵人对九小姐是一时兴致还是真的有心思的时候,奴婢建议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妥当。
而且奴婢看九小姐一切很有把握的样子,今日更是在众多宾客面前露了脸,她毕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儿,如今老太太和族里的族老们都很看重九小姐呢。
我们是不是迟些时候再动手?”
“迟些?嬷嬷,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手段不如以前一样利落了。你看看我的肚子,我的孩儿还有五个月就要出世了。
我还没有把最好的给他准备好,这怎么能行?”
甄氏不满的看向甄嬷嬷。
“是,奴婢这就开始布置,准备”。
甄嬷嬷只好接下这个任务。这样的事情,在往常也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可是她直觉九小姐和她以前替老太太对付的那些姨娘们和庶女们都是不同的。
她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安。不过想到小儿子的前途,她的心里又变得一片火热,充满了干劲。
啪啪啪的雨滴砸在满地的枯黄叶子上,到了申时一刻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可一观”书楼三层楼上靠窗花梨木雕草龙纹束腰弥勒榻上,明耀盘腿坐在上面,案上小几一副棋盘,他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正在自弈。
屋内高悬着数十盏雪影纱绘流云百福的红木六角宫灯,把屋里照的亮如白昼,地上铺着西纳国进贡的金丝攒花羊绒地毯,挂着五色金彩绣浣花玉锦的帷幔。
原本质朴的书楼被内务府随侍的宫人布置后,充满了宫廷奢华典雅的气息。
雨滴砸在窗上,一粒粒的很响,雨越下越大了。
宫人们都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远远的站在角落里等着传唤,睿亲王下棋的时候,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在身边。
“办妥了?”明耀看着棋盘正在想着黑子的落处,很随意的问道。
这件小事,派他的亲卫出手,哪里还有不妥的道理?
“是,殿下”,一身黑衣的弦沙悄无声息的站在明耀的面前,恭谨的回道。
落下黑子,明耀有些困扰的说道:
“这么心慈手软的,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抬头看了一眼低头恭谨的弦沙,明耀问道:“你说本王是不是对棋子太照顾了?”
弦沙哪里知道自家殿下在说什么,只是给他一个命令让他杀了一只小苍蝇,现在却问这么高深的问题。
弦沙想,还是杀苍蝇比较简单点。
“殿下的决策总是正确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跟宣头儿学,总归是没有错的。
“丹心营郑全康手下还缺一名小旗,你这就去吧”。
等了一瞬间,明耀从棋盘上的眼神扫向他,弦沙这才知道殿下不是说笑的,连忙躬身道:“是,属下遵命”。
内心在哀嚎,不公平,为什么宣头儿每次拍马屁都没被流放,他这第一次犯事儿就被发配到丹心营去了。
在整个西北军中谁不知道,八大铁营中,丹心营是最拼命的,每次打仗,都是冲在最前面的。
“别给本王丢人”。明耀的话在弦沙受伤的心灵又补了一刀。
意思就是,他要冲在丹心营前面呗?
“是,殿下放心”。弦沙心中含泪。
“殿下,你以后见不到属下了,可要自己保重啊”。
明耀眼风扫过来,弦沙立即抱拳:“属下告退”。
殿下,您对我这么忠心耿耿的属下都是恁们的绝情,做您的棋子,那绝对是炮灰的命啊。
照顾?殿下您在逗我吧。
一点都不好笑。
冲进滂沱的秋雨雨幕中,弦沙驾马离开。他决定以后都要讨厌棋子。
黑子,白子,石子,都特么的讨厌。
************************************
(这一章送给翠翠童鞋,谢谢你陪我聊天,谢谢你在沫沫君断更时候的支持。)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4s 2.320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