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涛前脚刚踏进茶馆,倚在门框上看热闹的伙计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马上亦步亦趋尾随着来到他选好的桌子旁,亲昵道:“先生真是胆识过人,居然在鬼子面前面不改色,应答自如!”
林雨涛苦笑一下,抬头说道:“当时情况紧急,如果我不出手,那位卖菜的老农一定凶多吉少……”
正说着,他看到伙计目光投向身后,毕恭毕敬喊道:“老板您来了!”
林雨涛忍不住好奇扭头看了一眼。
一位五十岁上下的老者慢步走到他身后,目光相遇,微微一笑道:“壮士的义勇行径我看到了,当时我就在人群中,老夫敬佩!”
看样子来者是红尘茶馆的毕老板,也是平安汽修厂李老板临终前嘱咐他前来接头的对象。
终于可以和组织建立联系了!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林雨涛他们日思夜想,可一波三折,林雨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不自觉地连忙起身,恨不得马上给他一个拥抱。
但他还需抑制住情绪,所有的一切只能按部就班。
“您是……”林雨涛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夫姓毕,这家茶馆的掌柜。”
“毕老板好!”林雨涛微微低头,“毕老板谬奖!”
毕老板站在林雨涛的桌前,操起桌上的茶壶,亲自替他把杯子斟满茶水。
“这年头,能明哲保身已成奢望,先生却自寻烦恼……”毕老板掏出一颗烟递给林雨涛,“会抽烟吗?”
林雨涛接过香烟,对上毕老板送上的火,吸了一口,忽然压低声音道:“毕老板能否借一步说话?”
老板一愣,继而说道:“我这伙计跟我多年,也不是外人,先生但说无妨!”
林雨涛扫了一眼伙计,欲言又止。
毕老板明白了了什么,忙高声说道:“小童,你到门口看看。”说着把林雨涛引到了柜台后面的一间储物室。
一进储物室,林雨涛一把握住毕老板的手,竟有些语无伦次:“我是您老家二大爷的侄女婿的表弟,特地从湖北老家前来投靠您的……”
毕老板一怔,机械问道:“我二大爷的侄女婿过了这个年有三十七岁了吧?”
“是的,我表哥的生日我都记得,他是农历的七月七日。”
说道此处,毕老板悬浮的手立即用上全力紧紧握住林雨涛的手,“原来你是我们自己同志!”
“我叫林雨涛,来自茅山,受奚政委指派带队前来加强我党的武装力量!”林雨涛兴奋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毕老板连连点头,“你们这一次来了多少人?”
“第一批连我在内共八人,已全部潜入南京,都是经过战斗考验的且斗争经验丰富的游击队战士!目前都被安排在太平路上一家店铺里,随时听候组织调遣!”
毕老板听到这儿,忽然想起了某件事,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看到林雨涛的脸色顿时悲戚起来,毕老板心一沉,料定他最不愿看到的事发生了,手不停抖动,语气有些颤抖:“你快说,难道汽修厂真的出事啦?”
“李老板死了……”林雨涛沉痛地说道,“不但如此,整个汽修厂就跑出一人,其余的都牺牲了!”
现场的气氛凝重起来,毕老板垂下眼皮,在原地打转,嘴里呐呐道:“难怪老李昨夜没有出现,按约定我们有个重要的会议,没想到火石同志的一句话一语成谶!”
“我们几人一起把老李同志埋了,就葬在水西门西南一条河边的田里,储洪义同志还在他的坟前插了一根柳条!”
“逝者如斯夫!他这是为了革命,也算是死得其所!过些日子我一定去看看他。”
两人都开始沉默,好半天,毕老板才发话,“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我和另两位同志前往平安汽修厂接头,即将抵达时听到了密集的枪声,我们从巷子里穿插过去,发现汽修厂已经被日本人包围,我们的同志正在顽强地和鬼子进行枪战……再后来,老李和其他两位同志突围出来,我们马上接应,可当我背着老李甩开敌人时,老李已经不行了,临终前把你处的联络方法告诉了我们……”
“那位突围出来的同志呢?”
“他还是个没成年的大男孩,叫白进,我把他带出来了,和我的队伍安顿在一起。”
“哦,我知道了,他能逃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老毕同志,接下来怎么安排?”
毕老板思忖片刻,徐徐说道:“我这就想办法安排你和火石同志见面,以后,你们所有的行动都由火石同志统一指挥!”顿了顿,毕老板又补充了一句:“他是我党南京城的最高负责人。”
“这一天总算盼到了!”林雨涛长吁一口气,“我还有几件事想立即向他汇报,而且刻不容缓!”
……
老虎桥监狱的典狱长武内二郎对刘起雄并不陌生,只是有些不习惯他的华丽转身。数天前,刘起雄还是他的犯人,生活起居全部制约于他监狱的管理条例,而今天,刘起雄的出现,不但被冠以南京警卫军司令的头衔,而且还携带着方面军最高司令部的电令,电令内容是让他无条件配合这位刘司令对监狱在押犯人进行初步甄别,以确定下一步的具体计划。
这也是今天刘起雄随同森川将军来到他监狱的主要目的。
这样的角色转换多多少少让武内心生沮丧,但明面上还得显得十分欢愉。
更让武内懊恼的是,随行的森川将军已把他视为座上宾,一见面便要求自己全程陪同,确保他此行圆满达成目的。当然,鹰机关的森川一行有他们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们无非就是顺路陪同刘起雄前往。
尤其让武内气愤的是,刘起雄居然携夫人江碧秋同来,可气的是,曾经也是他的犯人的江碧秋见了自己,不但毫无羞耻感,还对他颐指气使。
武内让副典狱长聂伯轩陪同森川一行去干他们该干的事,自己强忍着不快跟在刘起雄身后。
他们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来到南楼的普通监区。
喧嚣声铺天盖地袭来,一道袭来的,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江碧秋捂着鼻子,不由皱起了眉头。
武内从刘起雄身后快步上前挡住了他,问道:“刘司令准备如何进行?”
“能让我进监室和他们谈谈吗?”
武内看了看身后仅有的数名持枪的士兵,大摇其头:“这恐怕不行,普通监区关押的都是一些暴徒,他们非匪即兵,万一有人起异心,一旦发生暴乱,以我们这一点武装是制止不了的,事态如果恶化,我无法交待!”
刘起雄理解他的处境,并未强求,只是谈谈道:“那我只能用自己的办法选拔人手!”
说着,第一间监室到了,这是一间接近一百平米的大通间,六排上下两层的通铺把监室塞得满满当当,收押了将近一百名形形色色的犯人,几乎八成以上的犯人都窝在床铺上,还有小部分犯人聚集在一起打纸牌,一见有人来访,嘈杂声立即沉淀下来,所有的目光都盯着刘起雄一行,有犯人看到了江碧秋,开始不怀好意吹起了口哨,接着有人发出起哄声,声浪越来越恢弘,经久不退。
这间监室靠近走廊的一面并没有墙,全部用拇指粗的铁条焊接而成铁笼状,里面的情景一览无遗。面对犯人恶意的起哄,刘起雄面无表情,不紧不慢靠近铁栏杆,回头对武内道:“武内上尉,把你的佩抢借我一用。”
武内二郎迟疑了俄顷,想了想还是解下南部手枪递给了刘起雄。
喧嚣声有些减轻,但并未消逝。
刘起雄娴熟地检查了一下枪支,打开保险,一抬手朝天放了一枪。
“砰!”枪声尖锐刺耳,震得在场所有人耳鼓嗡嗡作响。
偌大的监室突然一片沉寂,所有的目光惊恐地盯着刘起雄。
“诸位——好好听着——”刘起雄垂下握枪的右手,扬声道,“我叫刘起雄,原国军260旅旅长——所有人听我口令——凡是军人的请立即到我面前集合!”
他的声音中气很足,响彻整个监室。
所有军人身份的犯人开始面面相觑,心里不断犯嘀咕,不知该不该站出来。
“从现在始,我倒数十个数——10——9——”刘起雄目光如炬,神情威严而庄重,语气中竟带有不容拒绝之气。他只是数到9,监室明显骚动起来,不少犯人开始从床上跳下来,犹犹豫豫地朝着他的方向靠拢。
当他数到“8”时,已有犯人开始跑步前进。
“7——6——5——4————”刘起雄继续发号施令,他十个数还没数完,在监室靠近走廊的狭长空地上,已整齐划一站满了犯人。
“2——1!”再无犯人增加,刘起雄满意地扫视了一眼站成两排的队列,大声说道:“很好,我现在开始登记,如果大家相信我,愿意跟着我走,请报出你们的真实姓名和原部队番号及职务,我以南京警卫军司令的名义保证不加追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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