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嘉渠霍地站起,目视火石,低声道:“张老弟,要不要先躲一躲?”
火石略一沉吟,笑道:“有什么好躲的,我不就是一名皮货商人吗?是来和陶会长谈生意的!”
陶嘉渠不再勉强,时间已很急迫,便跟着老周匆匆走了出去。
余光中,火石隐约觉得对面一人一直在暗暗打量自己,蓦地转头一看,发现是曲青荷,曲青荷坐在陶若歌身旁,不经意和火石的目光相遇,也不慌乱,轻笑着,缓缓收回目光。
“曲小姐,我敬你一杯酒!”火石主动端起酒杯,往前送了送。
曲青荷赶紧举起酒杯,笑盈盈道:“这杯酒张老板想怎么喝?干掉如何?”
“没问题啊!”火石不愿废话,一仰头把酒倒进嘴里,咂了一口,给曲青荷亮了亮杯底,静静地看着曲青荷。
曲青荷举杯的手有些迟疑,缩回杯子,再次看了看杯中之酒,先是露出为难之色,很快一脸决然,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也把酒倒进肚子,接着放下杯子,四指并拢不停在唇边扇着风,显然是被酒辣到了。
“曲小姐是哪里人?”火石漫不经心问道。
“南京人。”曲青荷收回手,立即答道,“张老板您呢?”
火石刚要回答,已听到院子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稍稍顿了顿答道:“我是湖北人。”
曲青荷不再搭话,不自觉低下脑袋。
门外,陶嘉渠正把森川一众人迎进院子。
一踏进大门,森川对陶嘉渠抱了抱拳,带着满满的歉意道:“陶会长,此次拜访没有预先打招呼,还望您老见谅!”
“我陶家的大门随时对将军敞开,将军想来便来,不用拘泥俗套!”陶嘉渠站在原地,耐心等着森川的卫兵一拥而入,随后紧跟的是古屋小姐,接着进来一人,陶嘉渠正要亲手关门,忽然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不禁脱口道:“雷先生,怎么是你呀?”
最后进来的正是雷远。
雷远想都没想伸手握住陶嘉渠,摇晃了几下,亲切道:“陶老,还欢迎吗?”
“岂能,来的都是客!”
森川立在前面等着陶嘉渠,陶嘉渠趋步上前,迫不及待问道:“将军,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吃点?”
“没呢,我们特地留了肚子,想蹭顿饭,陶老不会介意吧?”
“欢迎欢迎,只是我们已经开吃,要不我让厨房在给您重新准备几个菜?”
“不用不用,这样挺好的,如果陶老特意为之,反而会把我吓到!”说着森川扭头看了一眼亮堂的餐厅,依稀听到里面传来声音,有意无意问道:“陶老是不是有客人?”
“……嗯,谈不上客人,就是生意上的一个合作伙伴!”
随行的卫兵快速散布了整个院子,陶嘉渠的身旁只剩下森川、古屋和雷远。
“老周,让厨房给将军的警卫弄些吃的!”陶嘉渠大声吩咐道,不待老周回话,三两步走到森川的前头,将森川一行引向餐厅。
“将军请!”陶嘉渠率先快进屋内,对陶若歌道:“歌儿,你和曲小姐去厨房用餐吧,这里让给客人!”
陶若歌和曲青荷连忙站起,脚步尚未移动,森川抬手压了压,道:“不用,不用,随意点好……”环视一圈接着道:“座位刚刚好嘛,加上我们三人才凑足八位。”边说边看着陶若歌,却见陶若歌对他视而不见,她的目光透出十二分热切,紧紧地盯着森川的身后。
森川回头,见身后站的正是雷远,当即明白了一切,拉了拉雷远,微笑道:“雷先生,这有一个空位,你就坐在陶小姐身旁!”他的手指了指紧邻陶若歌的坐席,但闻雷远轻声应了一声,闪身入座。
“雷大哥!”陶若歌没等拉出坐稳,拉了拉他的衣袂,急切问候了他一句。
雷远微笑颔首,亲切地拍了一下陶若歌的肩。
陶若歌心如鹿撞,依着雷远的座位一屁股坐下,刚想和他再说点什么,发现雷远的目光已移向他处,只得生生忍住。
雷远巡视一圈,眼睛匀速从每个人身上移过。
自他进门之后,他就发现了火石,尽管内心惊诧,但他面色平静如水。
火石似乎对他视而不见,他的眼睛一直在跟随森川移动。
雷远抬手把身体左侧的椅子拽出,抬头看着依旧站在一旁的古屋,说道:“古屋小姐请坐!”
古屋这才欠身坐定。
森川的目光从陶若歌身上掠过,落在了曲青荷的脸上。
曲青荷低下头,不敢正视森川。
森川已绕到曲青荷身后,好奇问陶嘉渠:“这位是?”
“曲小姐,还不见过森川将军?”陶嘉渠迎着森川的目光,回答道:“她叫曲青荷,帮歌儿在诊所打打下手!”
曲青荷见缝插针,对森川鞠了一躬,“将军!”
森川点点头,围着桌子继续前行,这才把目光停在火石的脸上。
火石站起身,手按在桌上,也向森川鞠躬,抬头间,嘴里已迸出话语:“将军好!”话一说完,欢笑着跑到森川跟前,帮他从桌下拉出一张椅子,“将军请入座!”
森川并未马上坐下,而是继续盯着他。
火石没有丝毫迟滞,忙不迭声道:“在下张豪,是一名皮货商人,这一位是我的伙计储大宝……”不等森川回话,他滔滔不绝自顾自说道:“将军,在下万万没想到今天能认识您,这实在是在下的荣幸,我们中国人把这样巧合的相遇相识理解为一种缘分,如果将军不嫌弃的话,可否交我这样一位朋友?”
火石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见森川诧异地瞪大眼睛,一副尴尬的神情,便又娓娓说道:“如今这个世道,没有一些像将军这样有地位的朋友,他娘的还真不好办事,不但处处受刁难,真可谓是寸步难行!只是在下尽管想法美好,不知将军给不给面子,让在下高攀一下?”说完殷切地看着森川,期待着他的答复。
森川不自在地绽开一丝笑容,身子往前探了探,咳了两声道:“好说好说!”他也想提问几句,忽然发现对方已把他想问的话都提前说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转移话题,面朝陶嘉渠道:“陶老,快快请入座,您不坐我们不好动筷啊!”
陶嘉渠在火石和森川之间坐下。
森川提起筷子,眼睛从桌上的菜肴逐一扫过,夸张地叫了起来:“你们的晚餐很丰盛呀!看样子一定是有喜事喽?能告诉我你们在庆贺什么吗?”
陶嘉渠一边给森川斟酒一边答道:“这么多年下来,我的胃越来越娇贵了,平凡的菜还不待见,也就是家常便饭!”又说:“我这些年是赚了点小钱,吃的方面几乎占了大头,不过我陶某人想得很开,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了也带不走,好吃好喝,不亦说乎!”
森川利用挤出的这段时间,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正要询问火石,火石抢先举起酒杯,送到森川的面前,诚惶诚恐道:“将军,我能敬您一杯酒吗?”
“当然!”森川端起酒杯,见对方一饮而尽,便把酒杯放到嘴边轻呷了一口,放下酒杯,又欲提问,忽见对方正色道:“将军还是看不起我,我已表示了我的诚意!”说着,把空酒杯呈给森川看。
森川骨子里并不屑于和这位皮货商有更多的交集,但碍于众人都在盯着他,极不情愿再次抬起酒杯,喝之前,不忘给自己找一个台阶:“这些天来,工作太累,实在不胜酒力!”再次轻呷一口,不慌不忙放下酒杯。
火石没有再有表示,森川从容问道:“转眼就是春天了,天气已渐渐转暖,张老板怎么还抱着皮货生意不放?”
“难道将军有什么好生意?恳请将军给在下点拨点拨!”火石顿时一脸惊喜,“我是个生意人,假如森川将军能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好处肯定少不了您的!”说着翘起大拇指和小手指,做了个六的手势,“所得利润,将军提取六成,在下四成如何?”
森川不想纠缠下去,咿咿呀呀搪塞着,狠狠地夹了一大筷菜,把嘴包得满满的。
众人这才纷纷举筷。
陶若歌立即抓住机会,给雷远夹了块肉,嫣然一笑,把筷子摆在盘子上,双臂拢在胸前,搁在桌上,静静地看着雷远。
雷远有些不自然,环顾四下,却见众人都在埋头吃菜,不禁吁了一口气,不经意转头,忽然发现古屋正在注视着自己,雷远即刻感到脸上有些发烫。
见雷远终于把那块肉吃进肚子,陶若歌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脑袋转向曲青荷一侧,说道:“青荷,你怎么不吃啊?”
从森川一行进屋,曲青荷一直显得拘谨,陶若歌话一道出,给她壮胆不少,这才动了一下筷子。
陶嘉渠和森川互敬一杯,陶嘉渠用餐巾擦了擦嘴,徐徐道:“将军此番登门,一定是有事吩咐喽?”
森川瞥了一眼火石,回道:“事情倒是有这么一件事,不过咱们饭后再聊!”
“我想也是,将军公务如此繁忙,又怎么会念起来看望老朽?”
“那是我疏忽了,从今以后,我勤来往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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